撿拾棉褲

李詩佳

一場雨后，大氣像是放了一個加濕器似的，濕漉漉地都能看見空氣里的小水滴，房間里散發著一股霉味。太陽出來后，媽媽決定把房間里的東西全部拿出去翻曬。

在爸媽房間衣柜的小角落里，我發現了一條頗有年代感的棉褲，據我估計，應該是十年前的產物。我用兩根手指嫌棄地把它拎出來抖抖，發現上面還有一個大洞，邊緣焦黑，也許是被老鼠啃的！媽媽見我拎著這條棉褲，眼里的笑意迅速收斂了，她阻止性地伸出手說：“可別丟了！”我不解。媽媽瞧見我眼睛里的疑惑，神色凝重地告訴我：“你兩歲多的時候，冬天，我和你爸在外面干活，聽見你在屋里哭，等我們跑進來的時候，發現你跌坐在炭盆里！驚魂落魄的我把你抱起來的時候，棉褲就燒成這樣了！虧得它厚實，你才沒被燒傷。都怪我們當時太不小心了，于是我就留下這條褲子給自己提個醒，對你不能太疏忽了，搞不好……”

“搞不好……”這句沒說完的話里該藏著媽媽的多少情緒啊！擔心、后悔、害怕……也許情緒太過厚重，壓得我眼皮沉沉的，眼眶里的液體好像不斷嘶吼的困獸，叫囂著想越過這情感的大門……

媽媽打開了往事的話閘，開始絮叨起來：“這事之前，你穿著這條棉褲站在池塘邊蹦跳，只聽‘咚的一聲，你就掉進池塘里了。在一旁洗菜的我，一腳踢開菜籃子，跨進池塘，一把將你薅了上來。幸好你穿著棉褲，才沒有沉下去。之后，只要看見你在水邊，我就莫名地緊張……”

聽媽媽說著，我的思緒不禁飄回幾年前那個火熱的夏天。那天，我貪玩去河邊摸河蚌。腳一伸進水里，涼涼的感覺激得我身體一抖，身上的毛孔好像都縮小了不少。我擼起褲管，捋起袖子，忙開了……

“你在干什么？”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嚇得我扔掉了手里的河蚌。完了！是媽媽找過來了！過于投入摸河蚌的我竟沒聽到媽媽呼喚我的聲音。我滯笨地從水里爬出來，上了岸，卻不敢走到媽媽身邊。

“給我過來！有膽玩水沒膽過來是嗎？”我害怕極了，慢慢地挪過去，才驚覺媽媽手里還拿著一根竹篾，正隨著手一起抖動著。“咻！”我聽到竹篾劃破空氣的聲音，緊接著就感受到竹篾嵌進皮肉又迅速拉出的痛感。媽媽竟然打了我！從沒嘗過皮肉之苦的我委屈極了，卻又不敢掉眼淚。

“還敢玩水嗎？”媽媽帶著怒氣的聲音里又帶著輕微的顫抖。我不敢抬頭，哭號著：“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結果媽媽還是沒饒過我，我幾乎是一路被竹篾抽打回家的。我很傷心，不就是摸河蚌嗎？村里孩子誰沒下河摸過？我委屈極了，憤怒極了，我覺得媽媽太不可理喻，從此對她有了很多偏見。

而現在，當這條舊棉褲重新被拾起時，我才明白媽媽當時為何那么嚴厲——她是害怕失去我！因為愛之深，所以責之切啊！

思及此，我的眼睛酸澀得厲害，我接過媽媽手里的棉褲，認真地將它晾曬在陽光下……

點評

本文通過撿拾一條破棉褲，從而引出這條棉褲背后的故事，促使“我”理解了媽媽，抒發了“我”對媽媽的感恩之情。作文的開頭直陳其事，下雨物品受潮，要翻曬，為下文舊棉褲的出現作鋪墊。主體部分由三件事組成：一是媽媽講述“我”跌坐火盆燒破棉褲；二是媽媽講述“我”穿著棉褲掉進池塘；三是“我”回憶河邊摸蚌被媽媽狠抽。媽媽講完第一件事時，“我”通過媽媽的神情語氣已能初步感受她當時的心情，內心有所動容。媽媽講完第二件事后，作文插敘了一件和“水”有關的事件，即“我”在河邊摸蚌被打。小作者對這件事進行了細致的描畫，摸蚌時的歡快、被媽媽發現時的驚恐、挨抽時的慘狀以及對媽媽不講情面的怨恨……乍一看，這部分內容和“棉褲”似乎沒有關系，好像脫離了主題，其實不然，摸蚌被打是“我”與媽媽產生隔閡的緣由，而解鎖的鑰匙正是“棉褲”，這恰是小作者構思的巧妙之處。最后，“我”明白了媽媽的狠心原來是對“我”愛之深！結尾部分寫“我”晾曬棉褲，照應了開頭。小作者沒有直接表達內心波瀾壯闊的感情潮流，只是說將棉褲“晾曬在陽光下”，“陽光”一詞，讓人感受到了小作者內心的明媚，理解了母愛，心里便如陽光般溫暖！

（幸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