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遠離“危險情人”

蘭心

從畢習習的不幸中，更多人學會了一種更正確的感受自己和愛別人的方式。

2016年8月19日，24歲的中國女留學生畢習習被男友活活毆打致死。2017年2月17日，英國威爾士卡迪夫皇家法院陪審團認定，死者男友喬丹·馬修斯謀殺罪名成立。

留學生被害、才華少女、虐待致死之類的標簽，使得這則新聞引發網友廣泛關注。事發后，身為酒吧調酒師的馬修斯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并稱自己是空手道黑帶選手，沒有意料到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傷害。并聲稱自己有“注意缺陷多動障礙”。同時，在法庭上，他還承認自己長期對畢習習有暴力和辱罵行為。這樣一個典型的“危險情人”，才女畢習習為何會喜歡上他？又為何在男友暴露了真實面目之后，沒有選擇離開？

危險男友的致命吸引

媒體報道中，并沒有太多透露兩個人相處的細節，但從事發后馬修斯的種種表現，不難推測他對于畢習習和這段感情的看法，也暴露了他是怎樣的一個人。據說，去年8月，馬修斯被捕時，他對警方說：“我很虛弱，一拳都打不出來！”這種具有極強的表演性行為，是對受害者的無情踐踏。很明顯，他并沒有為自己的行徑感到懊悔，還一再聲稱自己是空手道黑帶選手，并以此強調“并沒有意料到自己的暴力行為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傷害！”馬修斯的言行，已經不能用不負責任輕易概括，這種冷血的回應，令人替畢習習感到不值。

馬修斯是一名多動癥患者，而且就他表現出的行為來看，這種沖動控制障礙延續到了成年階段。這類人群，在社會交往中往往存在缺陷，他們不能控制自己的沖動，也無法完整預測自己的行為招致的后果。所以，在有了一些不愉快的交往經歷之后，他們會對交往感到不安，進而形成未定型的自我價值感。有時候，他們表現得很迷人，有時候，也會因為交往挫折而自我貶低。所以，會用夸張的行為來表達自己受挫引發的不安，比如指責、毆打伴侶來發泄自己的不滿。這一行為特點，在庭審中也得到證實，檢察官保羅·劉易斯向陪審團證明了馬修斯對畢習習存在長期暴力和辱罵行為。也就是說，他對感情的態度很隨便，并不珍惜和畢習習的感情。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努力把自己的形象塑造成“為愛癡狂”。他辯稱哪怕畢習習只是回國見家人，自己也會覺得“缺乏安全感”，甚至想用婚姻將畢習習“拴住”。然而，這一切安排輸給了他的行為失控。馬修斯不僅有發育問題，還有行為問題。他長期吸食大麻，在精神活性物質的刺激下，行為非常容易失控。事發時，他吸食了很多大麻，毫無理由地懷疑女友不忠，于是釀成慘劇。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這并不是畢習習的第一次挨打，她有足夠的時間思考兩個人的關系。往往，像馬修斯這樣的人，在交往最初會表現出某些迷人的特質，但隨著交往時間的增加和交往程度的加深，他們挑剔、嫉妒和反社會的特點會逐漸暴露。這些特點，陪伴在一旁的畢習習一定深有體會，可是她并沒有想在第一時間離開。

到底是多么浪漫的酒吧邂逅，令一個人能夠全情地投入，直到生命受到威脅也不曾離開。馬修斯，到底有何魔力？我們能夠理解，一個高大、帥氣的男孩子，加上運動特長，很容易吸引異性的眼球。但是，令人一見鐘情、墜入愛河的，往往是兩個人內在的情感匹配。也就是說，馬修斯身上，一定有著吸引畢習習的特質。然而，一切資料顯示，馬修斯就是一個冷酷無情又不負責任的人，實在找不出太多優點。我們只能推測，正是馬修斯對感情毫不在乎的態度，令畢習習奮不顧身：你越是對我不好，我就越是對你好。這種略帶病態的糾纏，源自畢習習特殊的心理需求。

孤獨把“才女”推到了危險邊緣

畢習習不僅是富家女，更是一個才女。她精通四國語言，15歲到牛津求學。大學畢業后，她又到迪卡夫大學念國際商務碩士，馬上就可以拿到碩士學位。而馬修斯是當地酒吧的一名酒保，除了空手道黑帶，幾乎沒有長處。你會認為，這只是乖乖女愛上壞男孩的老套故事—乖乖女在成長的過程中，內化了父母的期待而壓抑了自己很多的需要，她們必須借由一個有些“壞”的男生來釋放自己的需要，所以，無正式工作、脾氣又很糟糕的馬修斯成為了最好的伴侶。可是，這只能解釋畢習習墜入愛河的一時沖動。在長時間的日常相處中，畢習習對愛情的美好幻想被逐步打破時，她仍然沒有選擇離開。我想，這定然有一些其他的心理因素參與其中。

知情的鄰居反映，兩個人經常爭吵，某次聽到馬修斯曾大聲質問畢習習：“你為什么讓我這樣做呢？我不想做那件事，但我必須要做。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而畢習習只是一味地說：“對不起……”由此可見，畢習習的“改造”已經誘發了馬修斯的極度反感，可是，她仍然試圖讓浪子回頭。這種情形，在心理學中被稱作“拯救情結”。有這種情結的人，總是愛上一個看上去遠不如自己，甚至可以用糟糕來形容的人。這樣，他就可以做一個無私、無畏的好人。據畢習習的親友說，她在挨打后，用厚厚的濃妝掩蓋瘀青，想幫男友搪塞。可這種善意的掩蓋，馬修斯從不領情。

一個人的拯救情結，可能來源于她曾經試圖拯救過生命中的其他人，但未獲得成功。所以，如果這次能夠幫助馬修斯改過自新，那她將獲得救贖。或者，是因為一個人在成長中獲得的價值感比較低，所以需要一個能夠被自己“拯救”的人來凸顯自己的價值。但可惜的是，這種情結也會讓畢習習看不到男友的真正需要，所以，無論她對男友多好，兩個人仍然是爭吵不斷，感情越來越糟糕。

也許，和馬修斯糾纏了太久之后，畢習習感到疲憊、力不從心，所以，她放棄了自己的拯救情結，開始頻繁地和親友走動，想回到正常的交往世界。而這一舉動，卻為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馬修斯是一個嫉妒心和控制欲都很強的人，他無法忍受女友的冷落，所以用極端的虐待方式彰顯自己的力量：你打不過我，就要聽我的，所以，我讓你沒有離開的能力。可惜的是，最后一次毆打令畢習習失去了生命。

我們為畢習習沒能早一些走出自己的拯救情結感到惋惜，但這只是外人的感受。也許在她看來，比起被虐待和病態的糾纏，孤獨更可怕。所以，她沒有能力離開，也可能是不想離開。害怕孤獨的人，大多經歷過親密關系的創傷。我們無從推測畢習習的創傷從何而來，也許，少年留學的經歷或者弟弟的出生之類的家庭變化，會讓她感受到成長的壓力。我們只知道，這份害怕孤獨的感覺，并沒有被及時發現和治愈。

認清真的親密關系，拒絕暴力

一段關系，可以改變一個人。畢習習生前的好友Lvy Murria 這樣形容畢習習：“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她是個非常外向活潑的女孩。”畢習習的嫂子Shareene Hallet稱她是個“了不起”的人。幾乎所有人都用“樂觀”“外向”來評價她，但自從與馬修斯確定戀愛關系后，畢習習的樂天性格受到侵蝕。大學老師說她在求學過程中“性格大變”，逐漸變成一個“安靜內向”的學生，同伴們說她“有些失常”。很明顯，這一切都是因為馬修斯的暴力造成的。

糟糕的愛是如何改變一個人的呢？從馬修斯在媒體面前流露出的表演性來看，他是一個擅長掩飾和說謊的人，這種人，通常在施暴后，會給受虐者一些“甜頭”。這些行為，會讓畢習習對“拯救”男友仍然抱有一絲希望，她覺得，只要自己努力，總有一天對方會改變。

畢習習為何會對這樣一段糟糕的感情抱有不切實際的期待呢？很可能，她不懂得分辨愛，也不會愛。愛，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被愛過的人才會好好地愛別人。一個人，在成長中獲得高質量的愛比較少，那他獲得父母或者其他人的愛的方式就會很匱乏、很單一；相反，如果一個人體會過高質量的愛，那他獲得愛的方式也會很豐富。鄰居說，畢習習一直承擔著她和馬修斯兩人的生活費，還買了不錯的車送給男友。這些，在外人看來，已是足夠的愛。可是，馬修斯說畢習習“不值得自己付出”，動輒對她拳腳相加。如此明顯的反差，只能證明，畢習習想通過自己加倍付出換取男友珍愛的方式行不通。可惜的是，她又只會這樣。

那么，一個真正懂得愛的人，會怎樣去愛呢？他對于身邊的任何事都不會特別執著，他會靈活地處理生活中的矛盾，尤其對傷害自己的事情不會抱有執念，更不會自討苦吃。這也再次提示我們，在養育孩子的過程中，要給他們高質量的愛，這往往比豐富的物質和更好的生活環境更重要。一個體會過愛的人，會覺得他的存在就是有價值的，不會通過某種特定的情結表達自己的愛與被愛。也許，從畢習習的不幸中，更多人學會了一種新的感受自己和愛別人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