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查
“媽媽,我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希望可以二選一”。這 “二選一”的開始也許就是一瓶草莓醬和一瓶餅干醬。
女兒一歲多的時候,出于興趣,我做過一次非正式統(tǒng)計:
如果我不上班,整天和她在一起,那么這一天除去睡覺共10個小時左右,有近1/3的時間我們都是在吃東西;如果我上班,那吃東西就更是占據(jù)了我和她在一起的大半時間。
這個統(tǒng)計的結(jié)果給了我一個啟示:如果我想帶好孩子,比如教她規(guī)矩禮貌,做人道理之類,或是我想在帶孩子的經(jīng)歷中有起碼一半時間是輕松而愉快的,比如每天可以穩(wěn)穩(wěn)當當,安安心心地一起吃個飯,那么“餐桌”是我可以利用的最好機會。
荷蘭有個油畫家叫Jozef Israels(1824~1911),他在1882年的一幅油畫中描繪了一個普通農(nóng)民家庭吃晚餐的情景:一對夫婦和他們的三個孩子圍桌而坐,最小的孩子應(yīng)該還沒有周歲,坐在一把木制的高椅子里,和家里的其他成員一起享受晚餐。
比起兒童椅,我更喜歡它的英文名“高椅子”(high chair),因為它更名副其實:就是比普通椅子高一些;目的也更清晰:就是讓小孩子坐在里面時可以夠到食物,自己吃東西。
雖然我很早就知道西方家庭里,只要有小孩,都會備有高椅子,但我一直以為這高椅子是二戰(zhàn)后現(xiàn)代文明的產(chǎn)物,而且最初應(yīng)該只有講究的家庭才會使用;但在看過Jozef的這幅畫后,才突然醒悟,原來這“高椅子”在一百多年前就是普通尋常的家具,那時荷蘭家里的嬰幼兒就已經(jīng)和其他家庭成員一樣,每天圍桌而坐,共享晚餐。
我小的時候從沒用過這高椅子,曾經(jīng)就有荷蘭朋友問過我:“你小時候沒有 ‘高椅子,是怎樣吃飯的?”
我告訴她:“應(yīng)該是我媽媽抱著我吃的吧。”
她又問:“那你媽媽不吃飯嗎?”
我想了想,答道:“我媽那時吃不吃我不記得了,但是我現(xiàn)在是一定要吃的。”
回家后,我立馬買了兩把 ‘高椅子,都是那種可以從出生一直坐到成人的;目的就是,家里從此以后每天三頓飯加餅干、飲料、水果、零食,全部在高椅子上完成,而且要自己動手,最好還要其樂融融。
我家兒子Hendrik從生下來就和我們一起吃飯,說得確切些,是他看我們吃飯。
每次開飯前,我都把他喂得飽飽的,然后放在高椅子里,他就睜大眼睛到處看,有的時候不耐煩了也哭兩聲。我告訴他我們是在吃飯,歡迎他加入我們,他很快就適應(yīng)了生命中這件無窮反復(fù)的事情。
Hendrik差不多6個月的時候,真正加入了我們的用餐,最初是一個蘿卜條,一塊磨牙餅;漸漸他有了自己的盤子,水杯,餐具;他食物的內(nèi)容開始豐富起來,進食的自主性也逐日增強。
之后有一次,Hendrik把不喜歡吃的土豆從盤子里挑出來,扔在了地上。
我看到后立即告訴他:“食物要不然是放在盤子上,要不然是在嘴巴里,你不喜歡吃土豆沒關(guān)系,但是要讓它待在盤子上,不可以撿出來,更不可以扔在地上,或者放在其他什么地方。”我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地演示了好幾遍,直到我確定他明白了我的意思。然后補充:“如果你再把不吃的食物放在盤子以外的任何地方,你會被放在走廊上一分鐘。”
Hendrik因為扔食物,去過幾次走廊,這之后他的食物幾乎再沒有去過盤子以外的任何地方。
Hendrik試過的還有掀桌布、用勺子敲盤子、用臟手摸我的袖子、故意吐食物出來等等的創(chuàng)意,但都在第一次實行的時候被我用同樣的方法手舞足蹈地給打擊了。不知道是非常不喜歡去走廊,還是突然開竅,這些事情很少有再發(fā)生,每天晚餐,雖不能說是風(fēng)平浪靜,但也算相安無事。
可以說餐桌時間是我家立規(guī)矩、講道理的圓心,以此向外擴散的各項活動都會受到其積極的影響;并且高椅子里的規(guī)矩立起來也就那么半年的時間,想起接下來的18年每天的晚餐都是其樂融融,覺得自己是干了一件一勞永逸的事情,心里美滋滋的。
沒想到的是,這高椅子的名堂比我想的還要大得多。
荷蘭人的早餐桌上有很多瓶瓶罐罐,里面裝了各種涂在面包上的醬。
女兒Rebecca小時候是爸爸幫她選早餐吃什么,直到有一天,她說不想吃爸爸選的草莓醬了。
爸爸:“那你想要什么在面包上?”
Rebecca:“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要草莓醬。”
爸爸把桌上的瓶瓶罐罐全指了一遍,Rebecca的回答全部是“不要”。
我和她爸一致認為孩子出現(xiàn)了“選擇危機”,就是她還沒有選擇能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時候,就扔給她多個選項,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第二天我們只在桌子上放了草莓醬和餅干醬,Rebecca欣慰地選了餅干醬。
過了幾天我們把瓶瓶罐罐重新放回桌子上,Rebecca還是選擇餅干醬。她現(xiàn)在四歲了,有時候她會不經(jīng)意地和我說,“媽媽,我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我希望可以二選一。”
這 “二選一”的開始,也許就是一瓶草莓醬和一瓶餅干醬。
Hendrik 一歲半的時候,還是什么都不會說,也沒有任何表達欲望,但卻非常清晰地知道他想吃什么。我于是利用他是一枚吃貨的契機,教他說些食物的名字。
比如Hendrik會指桌上的酸奶大叫,我于是把酸奶拿起來,問他: “你是不是想要酸奶?”
Hendrik使勁點頭,我順水推舟:“那你說,‘媽媽,請給我酸奶。”
Hendrik為了喝酸奶豁出去了,竟然說:“媽媽,嗚嚕嗚嚕酸奶。”
就這樣,Hendrik學(xué)了很多和食物以及餐具有關(guān)的詞語。
在餐桌上會出現(xiàn)很多幫忙和被幫忙的場景,比如遞個菜、抽張餐巾紙什么的。我們就把這些場景用來教孩子說“請”、“謝謝”、“對不起”。
其實很簡單,我們自己說,孩子們就學(xué)著說:“請給我一張紙,我要擦嘴”。
如果孩子忘了,就提醒他們一下,如果他們故意不說,不幫他們就可以了。飯還是繼續(xù)吃,氣氛還是其樂融融,只不過大喊“要紙,擦手”的Rebecca只能自己去拿餐巾紙了。
餐桌上也會有一些時候爸爸媽媽需要幾分鐘說一件事情。雖然幾分鐘在平時來說就是一瞬間,但就是在這餐桌上,尤其是爸爸媽媽需要交流的時候,幾分鐘會突然變得無限漫長。Rebecca一定會在這幾分鐘內(nèi)需要蛋黃醬,Hendrik也會在這幾分鐘內(nèi)需要上廁所。
我們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個訓(xùn)練孩子耐心的好機會,而且這也能讓孩子們在有客人的時候,學(xué)會不插嘴,等別人講完再發(fā)表意見。
于是每天晚餐,爸爸媽媽都會談幾分鐘的話,并且事先和孩子們說好,在我們談完前,不可以插嘴,一共就幾分鐘,希望他們可以耐心等待。其實要是事先說好了,這并不是很難做到;Rebecca現(xiàn)在做得很好,Hendrik會時不時地試探下我們,但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都可以平靜地完成交流,繼續(xù)我們其樂融融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