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毅宏
2017年3月28日,美國國務卿蒂勒森抵達安卡拉,就區域同盟給予“伊斯蘭國”最后一擊進行部署。據美國之音報道,從“伊斯蘭國”激進分子手中奪回敘利亞城市拉卡,穩定激進分子已逃離地區的局勢,讓難民得以回家,是美國與反“伊斯蘭國”聯盟伙伴的工作重心之一。

特朗普成為美國總統后宣稱,“我們要告訴美軍高級將領,給他們一個簡單指示。他們有30天時間提交一份迅速打擊‘伊斯蘭國的計劃給總統辦公室”。據悉,五角大樓已于2017年2月27日向白宮提交了最新作戰計劃。
美國試圖以最經濟的方式延續在中東的影響力
特朗普的政策目標很清晰,就是將美國的資源集中在打擊“伊斯蘭國”。美國國防部已經把打擊“伊斯蘭國”列為優先事項。美國國務卿蒂勒森上任后亮相的第一個國際舞臺,就是打擊“伊斯蘭國”的聯盟會議,他用行動加強了特朗普傳遞的信號:“美國將加大對‘伊斯蘭國和‘基地組織的打擊力度,努力建立停火的安全區,使難民重返家園。”
有評論指出,重振美國,特朗普雄心很大,但腳下空虛。他首先要面對的是問題眾多的國內政局,高度分化的政治和社會環境,導致重構經濟基礎、處理國家債務、緩解收入不平等、重建基礎設施以及推行社會福利改革等難上加難。全球變化的廣度和深度構成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戰。經濟、科技、政治和軍事力量的全球性分散,使美國無法繼續承擔單方面追求自身利益的代價,難以無限維持其經濟和軍事主導地位,動搖盟友對美國維持實力的信心。
特朗普上任前后與美國在中東地區的主要盟友通電話,調整美國與以色列的關系,在伊朗核問題上顯示強硬,積極調整與俄羅斯的關系。這些跡象表明,特朗普政府正在以它的方式重塑中東力量關系的版圖。顯然,美國試圖通過最經濟的方式延續其在中東的影響力。
西方媒體評論稱,如果特朗普領導下的美國新政府能在最短時間內鏟除“伊斯蘭國”,那將對特朗普在美國民眾中的聲望帶來彈簧式的直線躍升。
中東對于美國的重要性不僅僅在于石油,還在于其位于銜接歐亞非三大洲的戰略要沖。
在中東,以“伊斯蘭國”為代表的恐怖主義勢力空前猖獗;敘利亞戰爭已進入第5個年頭,難民潮一浪高過一浪;在地緣政治的夾縫中,伊朗乘機崛起;美國與中東三大盟友以色列、沙特和土耳其關系遭嚴重削弱。
在俄羅斯加入打擊“伊斯蘭國”后,中東戰場的內涵和意義發生了新的巨大變化。由于美國在中東不愿投入更多精力,導致反恐作戰進程緩慢,戰績寥寥,結果被俄羅斯看破,積極介入。2015年9月俄羅斯所展開的打擊“伊斯蘭國”行動,凸顯其加入中東戰場角逐的極端重要性和可塑性,敘政府軍已經控制了敘利亞幾乎所有的重要城市,實現了軍事力量對比的重要轉折,順利地達成了預期戰略目的,在中東國際反恐聯盟力量構成上,打破了美國和西方一邊倒的狀況,進而逐步形成了美國主導的反恐陣營和俄羅斯主導的反恐陣營并列的局面。
最近,沙特表現出的離心傾向也在促使特朗普在中東動手。2017年3月中旬,沙特國王薩勒曼帶著一個人數龐大的豪華陣容高調訪問中國,同中國簽署14項合作協議,合同總額價值650億美元,這讓特朗普如坐針氈。在薩勒曼國王抵達北京的前一天,其子沙特副王儲兼國防大臣穆罕默德·本·薩勒曼也應邀緊急赴美訪問,同特朗普總統等美國高層會晤。
在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后,薩勒曼國王沒有前往美國訪問,而是展開亞洲4國之行,表明美國政治外交的不確定性是沙特的首要考量。在美國逐步撤出中東,及特朗普對中東政策前景尚不明朗的情況之下,沙特寄希望于“向東看”戰略,通過擴展政治與外交空間,對沖美國政策不確定性所帶來的風險。
“平衡戰略”是特朗普新政優先選項
奧巴馬執政時期,美國在中東采取了一系列被視為“戰略收縮”的舉措,從伊拉克撤軍,在敘利亞危機發生時反應低調并力避武力卷入。明確將美國的戰略重心轉向亞太,幾乎成為美國國內戰略、外交界的共識。
對特朗普政府而言,放棄中東不是美國新政中的戰略選項。特朗普要做的,在于如何運用資源和地緣條件,來低成本地維護美國在中東的主導地位和影響力。
自小布什政府以來,美國的中東戰略經歷了一個從“優勢戰略”轉向“平衡戰略”的過程。
2003年,美國對伊拉克動手時,顯然是高估了其優勢地位。伊拉克戰爭不僅打開了“潘多拉魔盒”,而且不斷消耗著美國的戰略資源。
到奧巴馬政府上臺時,美國在中東實際上已經不再具備繼續實施“優勢戰略”的條件。奧巴馬政府不得不做出一系列調整:收縮地面部隊,重塑與阿拉伯世界的關系,重塑與伊朗的關系,調整在巴以關系中的立場。奧巴馬希望以此來重建中東地區各力量之間的平衡,使美國能夠以離岸平衡的方式在中東繼續保持其戰略影響力。
平衡歐洲、中東、亞太三大地區戰略依然是特朗普政府無法回避的長期性戰略課題。要美國放棄中東這塊戰略區域,那么特朗普總統所謂的“讓美國再次偉大”就會成為一句空話。
敘利亞本來是特朗普政府與俄羅斯進行交易的點,特朗普甚至都打算放棄敘利亞和普京進行妥協了。但是,由于美國國內反俄情緒嚴重,交易無法推進。于是特朗普政府很快調整了對敘利亞的政策,敘利亞也開始從準備交易的籌碼變成了特朗普的“固定資產”。美國準備在敘利亞北部確立“根據地”,然后引導包括沙特、土耳其在內的國家進一步覬覦敘利亞。
特朗普政府這么做,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敘利亞是激化什葉派和遜尼派的點,同樣也是有可能引發沙特和伊朗激烈軍事對抗的重要節點。
一旦挑起沙特和伊朗兩國軍事沖突,戰爭規模將難以控制,甚至會蔓延到中東多個國家。國際油價的飆升,一方面會增加中國經濟的運行成本,另一方面對中國“一帶一路”倡議是一個重大打擊,俄羅斯也會提高與中國的合作要價。至于歐盟,將面對更大規模的難民潮,面臨的安全威脅和經濟問題會更嚴重,資本將加速流向美國。
美沙盟友關系不確定性凸顯
沙特在中東的地緣政治地位有賴于外部大國的支持。冷戰后,扮演這一角色的一直是美國。
在奧巴馬時期,伊核協議的達成和美國眾議院一致通過“9·11法案”,致使美沙關系跌入谷底。自美國新一屆政府誕生以來,特朗普對伊朗強硬的主張,與沙特的利益相吻合,美沙關系有所緩和。
2017年3月14日,特朗普在白宮會見了到訪的沙特副王儲兼國防大臣穆罕默德·本·薩勒曼,雙方就應對“伊斯蘭國”的威脅和建立安全區等問題進行了商討。沙特石油大臣透露,沙特將在美國投資2000億美元。
從表面看,奧巴馬時期美沙緊張關系開始出現緩和,但實際上兩國關系回暖仍面臨諸多問題。
一方面,隨著美國頁巖油的發展,美沙在國際原油市場的競爭不斷加劇。美國延續40年之久的原油出口禁令被廢除,沙特增加了一個競爭對手。在全球原油需求整體疲軟的背景下,美沙兩國在消費市場的爭奪也在所難免。
另一方面,特朗普主張“美國第一”,聲稱不再為盟友承擔過多的安全責任,這對長期依靠美國安全保護的沙特來說,無疑是一個打擊,致使沙特積極尋求與亞洲國家的安全防務合作,減少對美國的依賴。
薩勒曼國王此次中國之行也是向美國傳達沙特外交向東看的信號,借與中國的交往平衡與美國關系的不確定性,增加與美國外交討價還價的資本,發出沙特對美有期待,但不會消極等待的強烈信號。
2017年1月29日,特朗普總統與薩勒曼國王通了電話,這是他們繼2016年11月大選結束后第二次直接交流。據報道,這次通話持續時間超過1個小時。根據白宮對外發布的消息,雙方在通話中提到了以下議題:雙邊戰略伙伴關系,打擊恐怖主義,地區和平與安全面臨的挑戰,伊朗核協議以及伊朗對地區穩定的破壞性活動(包括敘利亞和也門局勢等)。
加強同沙特盟友的關系可能會成為特朗普政府未來4年間美國外交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特朗普總統在就職演說中明確表示,“我們將重新強化既有的盟友關系”。特朗普及其執政團隊增加了對沙特的支持,宣布將逐步解除奧巴馬時期部分對沙軍售的凍結,特別是精確制導武器的銷售將重新啟動。
與特朗普執政團隊表現相反,許多普通美國人對沙特的看法極為負面。在他們眼中,以黑紗包裹的婦女形象與“伊斯蘭國”那些武裝人員常見的裝束沒有什么不同。特別是“9·11”恐怖襲擊事件的嫌疑犯中有15人來自沙特。為改善自身在美國公眾的認知度,沙特政府近年來已花費數百萬美元用于游說和公關活動,但收效甚微。
沙特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原油輸出國,在過去兩年里一直試圖通過增產壓價逼迫美國頁巖油生產商退市,但這種努力最終宣告失敗,并給自身財政造成破壞性打擊。最終沙特不得不通過超出外界預期的減產幅度來促成OPEC減產協議,以推高國際油價、紓解自身財政困局。
大國博弈是“伊斯蘭國”死而不僵的土壤
肆虐中東兩年多的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在2016年遭到空前打擊。盡管該組織仍在伊拉克、敘利亞等地負隅頑抗,但已基本喪失攻城略地的實力。然而,世界要想完全擺脫“伊斯蘭國”殘余勢力影響,并非易事。伊拉克中東問題專家迪拉爾·艾哈邁德指出,“伊斯蘭國”產生和坐大的土壤是大國博弈和地區動蕩。即使已經遭到重創,但如果伊拉克和敘利亞等地的動蕩不減,該組織仍可找到生存空間。
2011年中東劇變以來,中東的地緣政治復雜動蕩,沙特、伊朗、土耳其等地區大國圍繞著中東事務的主導權展開了激烈的博弈。
圍繞打擊“伊斯蘭國”,美國、俄羅斯、沙特分別領導著3個聯盟。他們既有聯系,也互相掣肘。俄羅斯正在聯合土耳其、伊朗建立獨立于美國和西方主導的敘利亞問題和談機制,并削弱美國在敘利亞問題上的作用。
在特朗普加強與土耳其、沙特、埃及關系的同時,俄羅斯則不斷加大對中東的戰略投入,并把中東作為撬動美俄關系,平衡美國和西方壓力的重要杠桿。2017年3月28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在莫斯科與到訪的伊朗總統魯哈尼舉行會談,一致強調全面提升兩國戰略合作關系。
奧巴馬的中東戰略是通過推動簽署伊核問題全面協議,以實現和平解決伊核問題,逐步緩和美伊關系,適度發揮伊朗在解決地區熱點問題中的作用,利用伊朗重塑地區力量平衡。這引發美國國內保守派以及沙特、以色列等地區盟國的強烈不滿,同樣也遭到特朗普的猛烈批評。
中東新舊矛盾交集,熱點層出不窮。“伊斯蘭國”問題尚未解決,庫爾德人的獨立問題又冒了出來。最近,在日內瓦舉行的敘利亞和平談判會議上,敘利亞庫爾德地區獨立的議題再次提上議事日程,目前有兩個方案:要么完全獨立,要么在承認敘利亞中央政府的前提下,組成邦聯。此外,有媒體報道稱,伊拉克庫爾德斯坦自治區總理內奇爾萬·巴爾扎尼近日表示,自治區2017年將舉行全民公投,決定是否從伊拉克獨立。庫爾德獨立可能是成為中東地區下一輪沖突的爆發點。
合作打擊恐怖主義是目前美國和中東國家的優先事項。但特朗普可能有著更大的布局。國防部長馬蒂斯和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鄧福德上將都在國會作證時表示,與“伊斯蘭國”的斗爭結束后,美國將在伊拉克長期駐軍。除了軍事計劃之外,美國還作出了對戰后成果的承諾,這是美國戰略上的重大變化。
責任編輯:彭振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