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攤主割腎救夫 熱血激蕩的一家人

江峰

李方東接過化驗單的那一刻，臉上還帶著一絲的迷惘，可是妻子孫國芳卻堅毅地對他說：“收下吧，咱倆配型成功了，就算我送你的情人節禮物吧，將來你的病好了，多陪我逛逛街，多給我買些衣服！”李方東的內心翻江倒海，最終千言萬語化作無言的淚水，從蒼白臉頰上滾落下來。

作為丈夫，此時的李方東面臨著艱難的決定：妻子曾是公司里的白領，手下有數十名員工，可是由于自己被重病所困，為了家庭，她無奈地做了一名街邊的女攤主。眼下，生命垂危的自己急需換腎，妻子又決定割腎救夫，他能夠接下這份非常的“禮物”嗎？

丈夫患重病

接二連三的命運糾纏

2014年1月3日的上午，孫國芳拿到了丈夫李方東的確診通知單，當看到上面的結論是“尿毒癥晚期”之際，孫國芳的眼前一黑，她有些不相信地自言自語：“這怎么可能呢？方東還那么年輕，身板又那么結實，他怎么也患上了這種不治之癥？”內心里百般糾結之際，她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

28歲的孫國芳與李方東家住山東濟南梁王村，孫國芳比李方東小4歲，兩人青梅竹馬。村里小河邊，片片的柳陰之下，都留下了他倆玩耍奔跑的身影。

進入到中學，兩人因為功課緊張的緣故，彼此間的交集比過去少了。有一次，李方東的班上進行模擬考試，他匆忙中忘記帶水筆。那個早上，他匆匆地來到了孫國芳的班級門口，在孫國芳沒來得及反應之際，他已經打開了她的文具盒，拿走了一支細細的水筆。李方東一邊擦著臉上的汗，一邊對孫國芳說借一借，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那天的模擬試考完之后，李方東又來到孫國芳的教室門口還筆。水筆遞到手心的一瞬間，孫國芳聽到李方東說了聲“謝謝”，不知為什么，孫國芳的臉紅了起來，她的眼睛看著地面，聲音極低地說道：“不客氣。”幾句簡短的對話，讓青春萌動的孫國芳，開始期待一些什么。

2009年9月，從一所職業學院畢業的孫國芳，進入一家玩具公司做起了營銷師，每天負責四十多名員工的培訓，她成了不折不扣的白領階層。更讓她感到有緣的是，已經工作數年的李方東，也在附近的一家工廠做業務主管。事業有成的他倆，自然而然地聯系起來。

有一次，李方東給孫國芳抱來一個紙箱子，一邊不慌不忙地從里面拿出一件件衣服，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這是我一個朋友剛買不久的新衣服，可惜這個朋友要到南方去發展，走得也比較急，所以衣服都被我接收了。她的身材跟你差不多，你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

成為營銷師之后，孫國芳已經成為一個很講時尚的姑娘，生活中的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當然，她對服飾也是十分內行的，認真地看了每件衣服，她發現都是時下最新款的，而且商標都沒拿下來，尺寸和她的身高體型完全吻合。孫國芳預感到了什么，因為這明明是李方東有意買給她的，他不好意思明說。

有一次，孫國芳由于當月的業績不佳，情緒顯得很差。兩人見面的時候，她忍不住對李方東訴說道：“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別人就把我比下去了，我的臉上就掛不住了。”看到孫國芳如此要強，李方東的心里也暗暗焦急。于是他馬上將孫國芳約到附近的一家川菜館，打算好好地安慰她一番。孫國芳愛吃辣，幾樣菜剛剛端上桌，還沒等李方東切入正題，孫國芳手下的幾個營銷員突然出現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調侃起來：“我們說嘛，你方才說有事出去，原來是在這里約會啊。”“早就覺得你最近有古怪，沒想到暗地里早就與帥哥拍拖了！”一群人的口無遮攔讓李方東與孫國芳都羞紅了臉，只好趕緊岔開了話頭，不過兩人之間最后的窗戶紙，就此被悄悄地捅破了。

2010年年初，情投意合的兩個人走入了婚姻的殿堂，小家庭的幸福和睦，讓李方東對未來的一切充滿了期許，他不止一次地對孫國芳說：“現在的咱倆，什么壓力也沒有，什么煩惱也沒有，以后的每一天，怎么舒坦怎么過。”孫國芳依偎在李方東肩頭，內心同樣充滿著甜蜜。

可是，這年年末的一天，一片烏云毫無征兆地聚攏過來。那天，李方東正在接待一個客戶時，突然接到了父親的電話。原來幾天前，母親的腰部感到很不舒服，父親陪著她到醫院進行了檢查，母親竟然患上了尿毒癥！尿毒癥的嚴重性李方東明白，這種病意味著母親今后無法正常生活！此后，李方東夫妻倆為老人竭盡全力地籌款治療。令人遺憾的是，由于身體太過虛弱，大半年之后，李方東的母親還是撒手人寰了……

從過去的溫馨與坎坷中回過神來，孫國芳的心里泛起了一陣悲涼：難道與李方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感，換來的就是這樣的人生結局？此時，身邊的李方東從診斷書上看到病情診斷結果，他失魂落魄地“呀”了一聲。那一聲焦急無助的嘆息，瞬間撕開了孫國芳的心靈。

像是寬慰李方東，更像是寬慰自己，孫國芳動情地對李方東說道：“命運往往在你最幸福的時候，給你來一段不幸的時光。就猶如兜頭澆下一盆冷水，看看你究竟能否受得住。你這樣一個男子漢，我相信沒有任何問題的……”

路邊練攤

風雪里的親情如此溫暖

2014年4月，隨著李方東病情的加重，他的身體開始浮腫不堪，夜晚也難以入睡，更令人心悸的是，李方東變得什么東西都吃不了，甚至喝一口水都比較困難，有時候完全靠輸液維持身體所需要的營養。李方東的心態開始逐漸失衡，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廢人”，動不動就開始生氣，最后竟吵著要放棄治療。每到此時，孫國芳總是賠著笑臉，像哄小孩子一般勸慰他，讓他安心地接受治療。

孫國芳出去買東西回來，看到李方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因為喝水后無法排出，李方東平時很少喝水，他的嘴唇都干裂了。孫國芳用棉球蘸上溫開水，輕輕地在丈夫的嘴唇上涂抹。正在涂抹之間，李方東醒了，看到身邊的孫國芳如此溫柔細膩，正欲發火的他眼睛有些濕潤，他不禁對孫國芳說：“雖然我的治愈希望不大，但是我一定會向好的方向努力，不能虧待你對我的一片深情……”

可是，隨著病情的發展，家里的開銷越來越大，給婆婆治病之時，家里的積蓄便已經耗盡，李方東患上尿毒癥之后，其中有不少進口藥不在醫保報銷范圍內，夫妻倆很快欠下了5萬多元的債務。更讓兩人揪心的是，由于無法正常工作，無奈之下的他倆，雙雙與所在的公司解除了用工合同！看到家里入不敷出的境況，倔強而堅強的孫國芳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在醫院附近租借一間門面，制作各種快餐之余，再在旁邊擺上一個專門售賣各種小吃的地攤！

妻子的決定，讓李方東大吃一驚，他異常難過地說：“國芳，你在娘家是最小的女兒，從小被父母百般寵愛，可以說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如今沿街叫賣，我愧對于你啊！”孫國芳勸導他道：“這有什么難為情的，只要是辛苦賺來的錢，沒有什么抹不開面子的！”孫國芳說干就干，沒過幾天，她便租好了門面。

最開始，孫國芳學做起易操作的攤煎餅。盡管在丈夫面前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是畢竟是結婚不久，不到30歲的姑娘。生意開張的頭一個星期，站在街邊的孫國芳非常不好意思，因為害怕遇到熟人，她特地戴上了一個大大的衛生口罩。不過，怕什么就來什么，一位她過去手下的營銷員路過這里時，一眼便認出了孫國芳。那位營銷員主動向孫國芳打著招呼，孫國芳見狀，只好摘下口罩與對方寒暄了一番。

分別時，那位營銷員帶著一絲遺憾的口吻，惋惜地對孫國芳說：“從前你是大家最敬佩的培訓師，如今卻在街邊練攤，每日風吹日曬，你看這才六七天的功夫，你臉上皮膚都曬紅了，再過一段時間的話，我怕都認不出你了，世間事真的難料啊！”

奇怪的是，受到了過去手下的一番“奚落”，孫國芳反倒坦然了，反正很多人都能認出自己，與其遮遮掩掩、縮手縮腳，還不如放下臉面，大大方方地去“練攤”。第二天出攤時，她果斷摘下了口罩！

就這樣，每天早晨天不亮，孫國芳先是在門面里和面，清洗與研磨各種調味品，然后在街邊等待顧客。孫國芳做的煎餅與各種小吃價格低廉，份量也很實惠，起早貪黑一天忙下來，可以賺上百元錢，這些錢雖然不多，但還是解了燃眉之急。

這年8月的一天，孫國芳偶爾聽到附近一位攤主講起，有一種水果味的發面餅，在一些大城市銷路不錯。孫國芳立即上網進行了搜索，她得知這種很特殊的發面餅來自南方，用料時需要添加適量的菠蘿與香蕉，再用烤箱進行半個小時的烤制，方法并不難，不會耽擱她制作煎餅的時間。

嘗試了兩天之后，孫國芳很快掌握了其中的技巧，她一邊賣煎餅，一邊賣起了這種水果味的發面餅。這種活計看起來比較輕松，但實際上特別累。由于增加了一項“業務”，每天早上孫國芳要提前一個小時起床，忙完煎餅的一套程序后，又要忙著切制菠蘿與香蕉，然后再抓緊時間將特殊的面包粉與雞蛋和好備用。整整忙碌兩個小時之后，她才能將小推車推出門口，然后現做現賣。

煎餅與發面餅在制作的過程中，都必須不停地翻動，因此生意好一些時，孫國芳一刻也無法休息，每天傍晚時分，常常有一些附近的居民買零食當夜宵，為了攬住這點生意，孫國芳總是到晚上八九點鐘才打烊，不管下雨下雪，不論節假日，哪怕身體不舒服，她都努力堅持著……

割腎救夫

成就“濟南好妻子”

2015年2月，李方東的病情急轉直下，由于過度虛弱，無法正常行走的他經常臥在床上。一整天內，他常常重復著一件事情：將一杯水倒進另一個杯子里。由于腎臟完全喪失能力，他無法排尿，所以不能喝一口水，口渴的時候，他只能來回倒水，聽聽水的聲音緩解一下，實在渴得受不住，就一遍又一遍地漱口。此時透析成為維持他生命的唯一方法，每隔兩天，李方東就要做一次透析。李方東全身無力，皮下出現了重度浮腫，輕輕用手按下去，就會出現一個個小窩。透析期間，由于體力不支，李方東出現了心衰與肺部感染等并發癥，醫生下達了兩次病危通知書。

李方東患病期間，一直在積極地尋找腎源，可是始終沒有找到。一天晚上，看到李方東虛弱而痛苦的樣子，孫國芳不禁對他說道：“其實，我的腎可以給你。”李方東立刻緊張地說：“這怎么能行呢？你是家中的一切，如果少了一個腎，那這個家更無法支撐了！”孫國芳聽罷緊緊拽住李方東的手：“你還記得以前你最喜歡的那首《致橡樹》的詩嗎？‘我如果愛你，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云里。”

李方東當然記得，這是當年追求孫國芳時，他寫下的情書中的一部分。他沒有想到，自己當年抄寫來的情詩，竟被妻子拿來打動自己，體味著《致橡樹》美麗深處中的錚錚誓言，他的雙眼一下子就模糊了……

令人驚奇的是，非直系親屬的腎源配型成功率只有十萬分之一，而李方東與孫國芳的配型竟然幸運地成功了！2月14日，是西方的情人節，拿到配型結果后，孫國芳笑著對李方東說：“收下吧，咱倆配型成功了，就算我送你的情人節禮物吧，將來你的病好了，多陪我逛逛街，多給我買些衣服！”

2015年3月10日早上，孫國芳捐腎救夫的手術正式開始，當夫妻倆被推向手術室時，孫國芳握著丈夫的手，鼓勵他道：“放心吧，我先進去，作為妻子我會永遠陪著你！”李方東面帶淚水默默地點了點頭。李方東與孫國芳無言地對視時，所有的愛戀，所有的祝福，都通過柔情的目光，流淌到對方的心靈深處，溫暖著對方的身心！

手術整整進行了5個小時，令在場所有人欣慰的是，移植手術剛剛完成時，李方東便有了少量尿液產生，手術成功了！

4月初的一天，夫妻倆雙雙出院了。李方東每周到醫院進行檢查，隨時觀測血液指標，并配合每天服用抗排異藥物進行治療。孫國芳也需要定期到醫院做B超檢查。幸運的是，捐腎之后的他倆身體均康復得很快，李方東體內植入的腎臟，一直在十分穩定地工作，他的氣色也越來越好！很快，一些善款也向這對平凡的夫妻涌來，他倆也逐漸渡過了生活的難關。

2016年年末，孫國芳割腎救夫的事跡傳開后，她被評為“濟南好妻子”，網絡上對這位了不起的女人更是好評如潮，紛紛為她點贊，稱孫國芳是國內“最美女攤主”。

2017年3月，孫國芳一家人的生活已完全步入正軌，她的快餐店每日都有眾多慕名而來的顧客，生意十分紅火。李方東也在一旁幫她做力所能及的工作。這對經過患難的夫妻，每天最為期待的事情，就是在擺攤收工之后，一家人圍在一起吃著熱熱的飯菜，依偎在一起看看電視。

孫國芳這樣感慨地說道：“作為一個妻子，我不能看到丈夫的生命漸漸枯萎，風雨當前，我和他只有同舟共濟，才能讓這個小小的家庭之舟，安然地駛入幸福的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