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逸珊
曾幾何時,我們細膩如雪般的靈魂,變得如舊鋼板般沉沉然了呢?曾幾何時,我們能洞悉一切微小美好的明眸,變得如死水般渾沌無光了呢?正如詩人北島痛心于這個商業化娛樂化的時代,已全然變成一個沒有細節的時代,娛樂和商業的喧囂,帶來了人類機器般的異化和對美的感知的鈍化。在這靈魂的細節洪流般消逝的時空線上,我想說,抓住點滴,追求細節的美妙才是應有的姿態。
過分的商業和娛樂就像一杯毒酒,飲得越多,便越覺得自己原來細致的生活狀態被一分分瓦解,像西方學者所說:“改變注視對象的超便捷性可能對認識主體的專一性、細節性產生負面后果。”沒錯,當今時代那些無法抑制的“數量和速度”的狂歡,加速了挽救精神果實、質地品味的頹勢,使嚴謹文化人的憔悴與寂寞,發育成傳播明星式的豐腴紅火;使殫精竭慮的深度思考降格為淺薄雕蟲小技的洋洋得意;讓人類精神生活的求索與在精神階梯上的攀登退化為燒錢式、起哄式的炒作。這是一場觸屏時代的心智災難,細節的生活如歷史遺跡般被所謂文明進步的車輪碾過,我們都變成了俄國作家果戈里《死魂靈》中的那具活尸,靈魂中細節的深刻被摧殘得片甲不留。
然而狂歡過后,總是易被層層空虛感包圍。蒂利希在《存在的焦慮》中指出:“現代人的焦慮是存在性焦慮,即對無意義、不真實和不深刻的焦慮。”因此,活的細致和深刻,擁有那些細致的生活方式、細心的處世態度、細膩的情感交流、細致的審美情趣,才是我們于“亂世”中的“定根”。曾經很喜歡泰戈爾一首詩中的句子:“我聽見回聲,來自山谷和心間,以寂寞的鐮刀收割空曠的靈魂。不斷的重復決絕,又重復幸福,總有綠洲搖曳在沙漠。”泰戈爾一生追求美與細致,并鼓勵人們探尋生活中緩慢的靜美,他的句子,讀起來是那么細膩安然。從容地走過山、走過水,不為金銀,不為聲名,只是借著它們走過我們的生命,借著他們緩慢雕刻自己的靈魂,填充自己的深度,豐盈本我的芳香。
記得王家衛在電影《一代宗師》中說:“為人有三個境界:見天地、見眾生、見自己。”見到的東西越小,越是困難,越是要耐得下心,所謂去我執,得環中,明因果,生悲憐。在時間細慢的沙漏中打磨自己善于思考、追求細節的品性,日復一日,假以天年,洗去其他倉促迷亂的東西,方能造就不同凡響。細節的繁星,需要不斷地接近探尋,當你倆在億萬光年的某一點相遇,才發現其光芒,超過太陽萬丈。
再回過頭來看商業和娛樂,它們于我們日漸頹敗的人生,就像虛幻于細節、蒼亂于細致的一個巨大隱喻,象征著一個人靈魂和肉體陌生的一生一世,一種可笑的跨界檢閱。因此,我們都該找回靈魂的細節,待生活如粉彩藍玉瓶,細細把玩鑒賞,發現其中年代凝聚的老故事;待生活如針織素錦衫,一針一線都是穿梭不盡的哲理情懷。一杯茶、一斟酒、一個老朋友,數不盡的黃昏日落,看不完的小風景和大人生。
就從這一秒,讓我們一同撥開科技的迷象,丟棄世間浮華的萬花筒。時光悠悠,只愿于歲月的一顰一簇中雕刻自己靈魂的細節,品嘗細微深處的真人生。
【教師點評】
此文有思辨的哲理、充實的內容。起筆于商業和娛樂“加速了精神果實、質地品味的頹勢”,從而得出我們應該追求靈魂的細節,追求品味細微之處的人生。文筆優美,文脈清晰,其間穿插嚴密的論證和生動的比喻,說理深入而不失風趣。正如周國平所言:“科技就像怪獸,面對這個無所不能的怪獸,歡呼聲和譴責聲此起彼伏,而它依然邁著它目空一切的有力步伐。”在科技不斷卷入人們正常生活的今天,這樣的文章更能給人啟迪,呼吁人們去追求生活的細節,追求靈魂與身體的統一。
編輯/李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