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春山空

潘姝苗

靜，有時候要在鬧中取，恰如唐代王維的《鳥鳴澗》：“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山靜所以人靜，人靜緣于心靜，正是因為詩人心境空靈，才能于月出無聲處聽到山鳥驚飛、桂花墜落，聽到水流潺湲、鳥雀呢喃，在這些動景中品出山林的幽靜。人閑下來，才能捕捉不易察覺的自然天籟，在靜到極處體驗生活的幽雅情致；才能見人所未見，成就筆下的有聲有色，生意盎然。

泡上一杯清茶，關閉令人眼花心亂的手機和網頁，擋住喧嘩嘈雜的應酬，設定一種“夜靜春山空”的狀態，回到一頁紙上。

司空圖《詩品·沖淡》曰：“素處以默，妙機其微。飲之太和，獨鶴與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領域，私有、獨立、小我的個人空間。書房，便是這樣一個展示個性的地方。

我的書房大多是清寂的，因為朝北，陰冷，一組白底藍邊的櫥柜靠著雪白的墻壁，顯得更加虛靜。一年到頭，除了炎夏之日我才去里面坐坐，其他時間都由它空蕩著，只去書櫥取下自己要看的書，就掩門而走。留下那半壁古今中外的書，悄悄交談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的書房有一半空間飽和，里面塞滿印有我文章的樣刊，一摞摞密密匝匝的擺著；頂格的幾本相冊記載著時光的印跡，帶人穿越到從前；兩套紫砂和竹制的茶具，幾尊兵馬俑和土陶馬車，是旅游買回的工藝品……這些擺設，循著歲月流逝的過往，觀照著曾經的喜好、得失和榮耀，也是精神的伴兒。書房內的花草，簡潔、雅致，吊蘭、文竹、綠蘿、仙人球，給人一種溫馨、寧謐的氛圍，讓我能身心俱靜、忘記塵囂，可惜都被我辜負了。

自從網購，家里面積不大的書櫥顯得寸土寸金起來。書成箱買來，分批上架，快遞小哥送書的頻率已到了皆知我為“當當客”的地步。

有了這些書，每天茶余飯后，我不再打開電視，也不會光顧著低頭刷手機，而是縮在沙發的一角捧書讀。如果天氣冷，就干脆靠一只枕頭，蓋一條薄被，一頁頁一本本地翻下去。

每晚臨睡前，我就鉆進《基督山伯爵》《飄》《解憂雜貨店》《皮囊》，被書里曲折的故事線索、紛繁的人物關系、撲朔迷離的情節、獨具匠心的浪漫情懷所深深吸引，在一個個奇妙的人生旅程里沖突、奔赴、深陷，直到無法自拔。

有人說：讀書，是門檻最低的高貴，我深以為然。的確，只要有一份靜心，鎖定春山一屏，就能登上這座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