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趣（下）

金鑒

世間萬物千奇百怪，似有淵源。就拿石頭來說，不同材質的石頭經過上億年的幻化，千姿百態，吸引著我們的眼球。奇石的諸多特點引起人們的興趣，將其采擷到自己的書房或庭院，點綴自己的生活，與其朝夕相處，成為生活中的伴侶。

我崇尚大自然，欣賞未經雕琢的石頭，最好是原生態，質樸與純潔。而石頭、特別是奇石，往往具備這些特點。雖然骨子里喜歡，但并非是此領域的發燒友，也不想花大錢。我抱著遇到皆是緣的原則（在此前提下還得便宜），落袋為安。有人會說您既不想花大錢，又想滿意，世間不會讓您兩全其美吧？我以為一切均在不言中，我也不想做夢娶媳婦，我隨緣。

古樸雅致的“璧”

這塊不起眼的圓環——璧，是20年前一次逛報國寺時見到的。那時報國寺市場似乎還不紅火，攤位也不是太多，可以隨心所欲地逛。這個攤位上有些零散的小件，多是我不屑一顧的玩意兒，攤主不時地給我推薦，我都不甚滿意。這時一件圓環——玉璧映入眼簾，當時這塊圓環上還系著一顆紅珠子，透著喜興。吸引我的還是這塊璧上的花紋。讓攤主遞過來看看，這是塊玉璧，是何種玉筆者也說不準;問攤主，攤主也模棱兩可。這塊玉璧在手中把玩，那種光潤的感覺似乎是擦了層油，如同田黃石自然帶的那種潤，是透著骨子里的潤。再看圓環上的紋理，如同宋哥窯中的金絲鐵線，但又不大一樣，天然之紋理將此塊玉璧裝飾得媚態盡現。支給攤主10元“老頭票”走人，手中把玩著玉璧，心中悠然而得意。

如今綁在玉璧上的小紅珠子也不知流落到何處，光剩下光溜溜的玉璧，仔細瞧在玉璧的一面邊緣上有被磨掉的一塊，是那粒紅珠子反復摩擦留下的痕跡，說明這件東西有年頭了，否則如此硬的玉，怎會被磨掉一塊？

我曾購買過《把玩》第1、2期，未曾想這1、2期，竟然是創刊與終刊。其中引用了一塊玉璧作裝飾，顯然比起我手中的這塊玉璧，無論是檔次與紋理差多了，我把從報國寺淘來的這塊玉璧與之相比，那塊竟然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當然不能說人家的不如你，作為文房點綴，《把玩》那件東西似乎“潮”了點，而其他的東西個頂個地讓人眼睛發亮，通理而論不能拿您的強項與人家的“短”相比。不過我淘的東西居然比起當代文人把玩的掌中之物不差，也該引為自豪的吧！此是后話。

“筆架形”奇石

這塊“筆架形”奇石，得自于大鐘寺愛家收藏品市場。別小看這塊不起眼的石頭，它可是大漠奇石，您看它如墨似漆，竟然讓大自然打造成有如波浪起伏的奇石，石的紋理依然清晰——斜的層基巖。它又是怎樣在大漠出現，經受怎樣的風雨日蝕，才幻化出如今的模樣？我不敢想象它是經過多少億年時光的鍛造，才呈現在我的眼前，在我掌中把玩，陳列在我的書齋。這是大自然的造化，此石能成為我文房陳列品該是我的緣分。

“筆架”

這塊奇特的大漠奇石，在我回家的路上幾次拿出觀覽，回到家中因愛以至于睡覺都拿在手中。不承想一覺醒來，奇石卻在床下，斷成兩節，好在斷口成鋸齒狀，填上薄薄的502，嚴絲合縫，倘若不細致觀察還真發現不了。甭管怎么說，讓大自然打造上億年的奇石，斷在我手實在是罪過啊，只有今后加倍地珍愛它、保護它，才能于心稍稍得到些許的寬慰！

三色章料

這塊巴林石章料得自潘家園市場。那次在巴林石攤位，一個人在挑選章料，他拿起一塊顏色好看的印料，反復觀察，最后還是搖搖頭放棄了。他走以后我拿起這塊印章料看了看，這塊章料一面很完美，下面墨色占去三分之一，上面三分之二是凍石，有漂亮的花紋，成漢字“之”字形。可反面下面的墨石的左下角卻有雜質，這就是前面那位挑石的人放棄的原因。我反復觀察，最終將此石拿下。其實倘若嫌棄此石有雜質的一面，可以將此雜質裁去，倘若裁去雜質，此石的比例會極不協調，那黃金分割線和諧的比例將會被打破，你定會后悔不該如此地處置一塊有瑕疵的章料。此石多年在我手中把玩，潤澤而通靈。

巴林石印章

如此神奇的“神龜”

這塊長不過5厘米，寬不過3厘米的“神龜”，得自潘家園附近文玩苑的一家奇石攤位，攤主是位東北中年婦女，到京販賣奇石已經好幾年了。因她所賣奇石開的價位合理，引來不少京城奇石愛好者，我便是其中一員。

這天將奇石全部看了一遍也沒上眼的，剛要抬腳走人，攤主遞給我一塊小石頭讓我看。我一看像是只“龜”，頭與身子盡現神龜姿態。我問什么價，攤主告訴我，喜歡的話給10元。我毫不猶豫地掏錢走人。這石頭是綠中有紫，兩色并不摻在一起，綠色與紫色分隔清晰，綠是那種透著誘人的綠，紫是那種有著類似雞血石中地子的那種紫。這件“神龜”讓我多年把玩，已渾然一體，透著一種靈氣。神龜就是壽的代名詞，自然讓人想起曹操的《龜雖壽》，詩中展現了曹操垂暮之年那種積極進取、壯志不衰的雄風。

我原購買過的一塊專門放奇石的天然石座，將“神龜”放在這塊石座上，神龜更加惟妙惟肖，讓人喜愛。我還有幾塊嬌小奇石，放在這塊石座上也很協調。一塊類似鑄鐵顏色的奇石，同樣是購自潘家園文玩苑的那位中年婦女。這塊不大的奇石，樣子并不奇絕，只是皮子顏色較深罷了，因為購買完一塊奇石要找我10元錢，攤主就將這塊不起眼的皮子順手給了我說，這塊石頭值10塊，喜歡就拿去吧！我仔細看了看，您別說，石頭的主圖突出于石頭的前緣，竟然像國家博物館的一塊漢畫像：是原始人收割的那個場面，雖然有些模糊，但漢畫石拓片就是這個樣子，清晰了就不是漢畫像了。總之回到家中依然有些竊竊自喜，將這塊我命名的“漢畫像”石放在天然石座上，那感覺妙不可言。還有一塊從大鐘寺愛家收藏市場一攤位上僅花幾元錢請回的一塊奇石，似山峰狀，有縱深的豎紋，中間兩峰突兀，似乎可作為筆架放毛筆，又可將其單獨放在那塊天然奇石座上，也很美。

“神龜”

小小臥牛石

一次在文玩苑一眼相中一塊大小盈握的略黃的石頭，從側面看像是一頭臥牛，放在小小的圓形托架上很像那么回事。攤主告訴我賣10元錢。有人說：您的這塊咋像“臥牛”？我以為看石頭猶如大寫意畫，在乎抽象與具象，在乎像與不像之間，只要形似叫“肖形”即罷！只要具備大致的輪廓即矣！您看這塊盈握小石，右面高聳的是牛頭，接下來是牛豐滿的胸骨，中間的自然過渡是有起伏的牛脊骨，左面是牛高聳的牛尾，與在現實中臥牛的形態十分契合，讓人浮想聯翩……從此牛豐滿的外貌看，我以為可視為西藏牦牛。您會說牦牛大多是黑色的，您這黃牦牛少見，我還真不知牦牛中有沒有黃色牦牛，即便沒有也無妨，只是形容罷了。將其放在小小支架上，臥牛的神姿立現。

融透漏瘦皺的南太湖石

標題

我搜集硯臺如同搜集石頭一樣，并非直奔主題。我是購買了幾方其他品種的硯臺后才淘到一塊讓我比較滿意的綠端，竟然還是未經雕琢的端石，讓我愛不釋手的是這方綠端的紋飾，如同咆哮黃河水中的水紋……

中午吃完飯，總愛騎上小車奔花卉市場走走，溜溜食。花卉市場中有幾家賣石頭的攤位，這些地方是我常駐足的地方。動心的石頭，不請回家透著鬧心，例如這塊石頭，就是看到以后鬧心。雖然價位能承受得起，但一塊石頭，“好幾百塊大洋”，著實舍不得，總得還還價吧！還多了攤主又不滿意，其實這塊石頭我也沒看出個“子丑寅卯”來，只是感覺尚可。攤主說是一位臥著的人，我怎么看也不像。但這是塊天然的太湖石，甭管它是南太湖還是北太湖，天然的洞穴，幾乎是貫于石體，大小十來個洞，具備透漏瘦皺諸多特點，沒被人動過手（天然），而且是塊整石。許多石頭是販石人見到奇異的石頭，地表下面還很大或是很深，利益的驅使，就要動鋸了，不管是電鋸還是手工鋸。這鋸下的石頭有造型不錯的，但絕非是全石，僅是鋸下的冰山一角，可能地下部分更好，那只能是要上面而已。破壞了原有的石頭資源，這種掠奪也是很殘酷的。而我這塊就這么大，是天然的一塊，從底座可以看出，這就比較有意思了。

我是研究圓明園史的，圓明園內文源閣有塊著名的太湖石——玲峰石，矗立在閣南水池石座的中央。這塊太湖石高兩丈，洞穴奇絕，上面鐫刻了乾隆和他臣屬的詩詞數首。乾隆皇帝用詩歌歌頌過它：“體大器博復玲瓏，八十一穴過猶遠。”這塊巨大無比的太湖石的名氣可以與清漪園（今頤和園）樂壽堂前的青之岫媲美。有資料記載：圓明園被毀51年后，玲峰石仍然挺然孤秀，猶矗立臻草中。后來來了兩股人馬，爭著盜賣這塊奇石，但都無法弄走。其中一伙見不能獨吞，竟然狠心將其弄倒（一說炸倒）。目前在荒廢的水池中，石頭狼藉，已碎成六七段的玲峰殘骸，還雜處于亂石及蘆葦叢中①。這塊著名太湖石的命運實在悲慘，我曾想前往鈐拓這塊太湖石上乾隆的御制詩，終究因為捶拓技術差而放棄，遺憾！

有道是“石不能言最可人”，賞石所以能在古代文人雅玩中登堂入室，并作案頭清供，其標準正在似與不似之間，讓你有無數的角度和想象空間②。觀察購買奇石的過程就是發現美的過程，我徜徉其中自得其樂，將這些大自然經過千百萬年鍛造出的奇石，請回天穹齋，我以為是緣分。我珍惜這些價格不貴又酷似某些動植物的奇石，讓它點綴在我的多寶閣，在我創作之余給我帶來無盡的遐想……感謝多年陪伴我的奇石，感謝它們給我枯竭的靈魂帶來富有想象力的靈感，我感謝它們！

① 見何重義、曾昭奮著《一代名園圓明園》第85—86頁，北京出版社1990年版。

② 水中君《說玉指玉人何處》，新世界出版社2010年9月，《把玩》第1期第92、93頁。

（編輯·宋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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