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十六世紀阿爾卑斯以北的歐洲地區版畫藝術的傳入對意大利藝術的影響

摘 要：版畫的制作與技藝誕生于十五世紀的意大利佛羅倫薩地區，但讓版畫雕刻成為一種流行的趨勢是始自于阿爾卑斯山以北的歐洲地區。從十五、十六世紀開始，阿爾卑斯山以北的歐洲地區的版畫藝術開始傳入意大利。這些來自于北方的版畫藝術，蘊含著北方文藝復興藝術的特質，對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尤其是佛羅倫薩地區的繪畫藝術和畫家們產生一定影響——他們懂得了在創作構圖過程中，把這些版畫作為構思靈感的來源，以期創作出與杰出大師相媲美的藝術作品，并獲得聲望和贊助人的投資；或者是他們把自己的畫作復印成版畫，在推廣自己畫作的同時，反過來推動版畫藝術的發展。

關鍵詞：阿爾卑斯以北的歐洲地區；版畫；繪畫；臨摹；文藝復興；佛羅倫薩

十五世紀在當歐洲的印刷技術加以改進之后，版畫藝術開始逐漸出現。有證據顯示，當德國的圖書印刷商約翰·古騰堡在美因茨印刷了第一本《圣經》的時候，已經有人開始制作木刻版畫和雕版版畫。迄今為止有關版畫經銷商最早的記錄，是1528年的一份記錄亞歷山德羅·羅塞利所擁有的佛羅倫薩貨物清單。而亞歷山德羅·羅塞利是畫家科西莫·羅塞利的侄子。[1]

喬爾喬·瓦薩里在其著作《意大利藝苑名人傳》中說，版畫約是1469年由佛羅倫薩人馬索·菲尼格拉發明的。當時的版畫制作工藝較為復雜，可以先在木板或銀版上進行雕刻，然后以黏土把雕刻在木板或銀版上的作品拓印下來，再用煙將印圖熏黑，最后再用油使刻制的內容顯現出來。馬索·菲尼格拉之后將這門藝術傳給了佛羅倫薩金匠巴喬·巴爾迪尼，之后這門藝術又被羅馬的安德烈亞·曼泰涅亞掌握。伴隨著版畫藝術的逐漸傳播，阿爾卑斯以北的歐洲地區，例如佛蘭德爾地區，開始有了機會認識到意大利地區的藝術特征并且形成自己獨特的版畫藝術風格。[2]

阿爾卑斯以北的歐洲地區版畫藝術的主要代表人物有馬丁·施恩格爾以及阿爾布雷希特·丟勒。馬丁·施恩格爾出生于阿爾薩斯的科爾馬小鎮，是奧格斯堡的金匠卡斯帕·施恩格爾的第三個兒子。當時科爾馬小鎮是歸屬于神圣羅馬帝國。馬丁·施恩格爾打小開始跟隨父親學習版畫藝術。青年之后，開始到佛蘭德爾，跟隨被譽為“佛蘭德斯文藝復興藝術三杰”之一的藝術家羅吉爾·凡·德爾·維登學習了繪畫的相關知識。施恩格爾在學得繪畫相關技巧之后，便把自己的大量精力投入了版畫創作之中。他的銅版畫作品數量極多，做工極為精細，精美，在每件作品完成之后，添上M.C.字樣的署名。英國藝術史史家亞瑟·梅杰·海因德曾說，施恩格爾的作品并沒有受到過意大利作品風格的影響，是第一個從造型上擺脫哥特式風格德國版畫家。[3]因而，他的作品在當時，不僅在德國境內流通，甚至遠銷意大利、英國、西班牙等地區。

阿爾布雷希特·丟勒是德國杰出的天才版畫大師，是第一位享譽歐洲的德國藝術家他早年先后兩次到過意大利，驚嘆于南方藝術中的準確的人體結構和透視法，“毫無保留地承認文藝復興的優越性”，他把這些從意大利所學得的藝術理論用于表達中世紀宗教主題的繪畫和版畫藝術上，“他的最終目的，是使古老的宗教內容具有新的感染力，并充滿活力。”[4]因此，“丟勒是第一位成功地將他在德國學習的北歐藝術傳統風格和意大利的理論和繪畫模式融合貫通的藝術家。”[5]

丟勒所創版畫作品無數。據傳，丟勒一生所創作且流傳于世的版畫作品，共計399幅，其中木版畫294幅，銅版畫105幅。丟勒曾嘗試用蝕刻法來創作雕版版畫和用明暗對比法創作木刻版畫，從而在很大程度上改進了雕版版畫和木刻版畫的技術。人文主義者伊拉斯謨曾認為丟勒的版畫已經在藝術性上超越了古典藝術，他僅憑借黑色的線條就可以表達明暗、空間、高度，絢爛輝煌。[6]

以馬丁·施恩格爾和阿爾布雷希特·丟勒為代表的阿爾卑斯以北的歐洲地區的版畫藝術之所以能夠得到快速推廣和在意大利地區傳播，與北方宗教改革的開展與進行有著密切的關聯。16世紀天主教廷和教士的腐化墮落引發了信仰危機，最終導致了北方宗教改革運動的爆發，基督教南北分裂。北方的每個人都深深地陷入到了這場宗教紛爭中，這其中包括藝術家例如阿爾布雷希特·丟勒。藝術家們用自己所創的藝術，宣傳自己的教義主張。其中版畫藝術尤為宣傳教義的有力工具。馬丁·路德為此曾說過，版畫藝術是“上帝賜予人類最高最極端的慈悲，因為版畫促進了《福音》的傳播。”[7]

十五、十六世紀歐洲阿爾卑斯以北地區的以施恩格爾和丟勒為代表的藝術家的版畫作品思想深邃，風格嚴謹，技巧精湛，構圖飽滿，引發了意大利地區藝術家們紛紛臨摹他們的作品。當時的佛羅倫薩的一位書稿彩飾畫家蓋拉多爾據瓦薩里的描述，當由施恩格爾和丟勒德國藝術風格制作成的版畫作品開始傳入佛羅倫薩時，“蓋拉爾多被這種版畫的風格深深吸引住了，遂專注于此，用刻刀臨摹了其中部分圖案，技法相當精湛”。[8]

當丟勒的這些作品傳入佛羅倫薩時，每個藝術家臨摹吸收借鑒有所側重。《瓦薩里與文藝復興版畫》的作者沙龍·格里高利認為，安德烈亞·德爾·薩托和雅科波·達·蓬托爾莫等藝術家，主要是借鑒了丟勒的創作構思和主題。[9]瓦薩里曾在《意大利藝苑名人傳》中提到，安德烈亞·德爾·薩托曾在丟勒所鑄的銅版畫中借鑒了一些人物形象，來豐富自己的繪畫主題。雅科波·達·蓬托爾莫曾在修道院院長的居室畫了一幅基督誕生圖，畫中基督的臉被約瑟手中的一盞燈發出的光所照亮，瓦薩里認為，這體現蓬托爾莫受到了德國丟勒版畫的影響。[10]

像弗拉·巴托羅米奧等藝術家主要是吸取丟勒的繪畫技巧（elements of style），以此為基礎，結合自己的創作經歷，以形成自己獨特的構圖技巧。[11]

除了對北方版畫藝術進行臨摹以豐富自身創作主題和繪畫技巧之外，意大利的畫家還利用版畫藝術作為傳播媒介，通過當時業已發展成熟的印刷技術，把自己的繪畫復制在木板或銅版之上，來傳播自己的畫作。其主要代表是拉斐爾。拉斐爾精湛杰出的繪畫技巧使得其名聲遠及歐洲諸國。丟勒還相當敬重他，曾將自己的肖像畫贈送給他，作為回禮，拉斐爾也將自己的作品會贈給丟勒。拉斐爾在丟勒的版畫作品中，讀到了各種各樣頹廢萎靡而且身體糾結的形象，精細而有開闊的風景，以及閃著華麗光澤和質感的室內景象。[12]他也為版畫這類傳播媒介所折服，他曾請博洛尼亞的馬可·安東尼奧學習這門技藝。當馬可·安東尼奧學成之后，拉斐爾便委托他，把他的作品制成版畫。這些作品包括：《屠殺嬰兒》、《最后的晚餐》、《海星王》、《圣切西里亞在油鍋中煎熬》。拉斐爾也與上述的臨摹丟勒作品的馬坎托尼奧相識，拉斐爾叫馬坎托尼奧負責刻板，叫被他收養的孩子巴維耶拉負責調色印刷，并在這些版畫上印上R.S.和M.F.的字樣，前者是拉斐爾·桑奇奧的字母縮寫，后者代表馬坎托尼奧的字母縮寫。版畫作品包括：《愛神擁抱維納斯》、《上帝賜福亞伯拉罕的子孫》、《談豎琴的阿波羅》、《圣保羅布道》。他們把這些版畫批發或者零售給想要的人。[13]

版畫藝術源于意大利地區，卻流行于歐洲北部地區。馬丁·施恩格爾和阿爾布雷希特·丟勒為代表的阿爾卑斯以北歐洲地區的版畫藝術，有著區別于意大利文藝復興繪畫藝術的特點，從而為意大利畫家們所折服。大量的意大利畫家學習和模仿北方版畫藝術中的構圖和繪畫技巧。他們從從北方的版畫作品中獲得創新的靈感和源泉，在空間的處理、色彩的運用和主題的選擇上不斷探索新的表現，最終形成新的藝術語言。與此同時，他們也懂得了開始以版畫技術作為媒介，來推廣普及自身畫作，提高自身知名度，以期獲得贊助人的支持。畢竟，那是一個渴望榮耀和相互競爭的時代，人人有“一種不惜采用一切手段和不顧一切后果以追求‘偉大的無限野心和渴望。”[14]

參考文獻

[1]Patricia A.Emison，“The Print，” in Martin Kemp，ed.， The Oxford History of Western Art，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p.170.

[2]喬爾喬·瓦薩里：《意大利藝苑名人傳：巨人的時代》（上），劉耀春 畢玉 朱莉譯，武漢：湖北美術出版社，2003年，第370頁。

[3]Arthur Mayger Hind，A History of Engraving & Etching From the 15th Century to the Year 1914. New York：Dover Publications，1923，pp. 28–29..

[4]貢布里希：《文藝復興：西方藝術的偉大時代》，李本正 范景中譯，杭州：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2000年，第77-78頁。

[5]John Richards Martin Kemp ，“The New Painting：Italy and the North，” in Martin Kemp，ed.， The Oxford History of Western Art，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p.153.

[61]Doris Krystof， Jacopo Carrucci， known as Pontormo 1494-1557，K?ln：Knemann，1998，p.73.

[7]Patricia A.Emison，“The Print，” in Martin Kemp，ed.， The Oxford History of Western Art，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p.171.

[8]喬爾喬·瓦薩里：《意大利藝苑名人傳：輝煌的復興》，徐波 劉君 畢玉譯，武漢：湖北美術出版社，2003年，第256頁。

[9]Sharon Gregory，Vasari and the Renaissance Print， Surrey：Ashgate Publishing Limited，2012，p.177.

[10]喬爾喬·瓦薩里：《意大利藝苑名人傳：巨人的時代》（下），徐波 劉耀春 張旭鵬 辛旭譯，武漢：湖北美術出版社，2003年，第35頁。

[11]Sharon Gregory，Vasari and the Renaissance Print， Surrey：Ashgate Publishing Limited，2012，p.177.

[12]Patricia A.Emison，“The Print，” in Martin Kemp，ed.， The Oxford History of Western Art，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p.170.

[13]喬爾喬·瓦薩里：《意大利藝苑名人傳：巨人的時代》（上），劉耀春 畢玉 朱莉譯，武漢：湖北美術出版社，2003年，第356-357頁。

[14]雅各布·布克哈特：《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文化》，何新譯，北京：商務出版社，1979年，第148頁。

作者簡介

邵冬蕾，四川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世界中世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