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鬼神的觀念最早可以追溯到原始社會,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其社會環境的特殊性,推動了鬼神的新發展。這一時期,出現了很多鬼神小說,人們從畏鬼逐步發展為分辨鬼之善惡,人鬼關系也更加緊密復雜。神的方面,出現了眾多的自然神、先祖神和歷史人物神,更興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造神”運動。本文試圖搜集相關資料,探討魏晉南北朝時期鬼神的新發展。
關鍵詞:鬼神觀念;靈魂不滅;鬼神信仰
1 早期的鬼神觀
我國的鬼神思想古而有之,原始社會時期早期的鬼神觀念就已經產生,由于當時人們對自然認識的相對落后,再加上萬物有靈觀念的影響,人們為了解釋自身所不理解的一系列現象,自發的創造出了一種宗教神秘,這種宗教神秘就是早期的鬼神思想。到了夏商周三代,鬼神思想持續發展,殷人尊神,逢事必問天,事無巨細必行占卜,甚至可以說殷商就是“神主時期”。在殷商時期更是形成了系統的天神、地袛、人鬼的鬼神觀念。到了姬周時期,周公制禮樂之禮,成為規范社會行為的基本制度,因此周人尊禮尚施,但同樣敬鬼神,詩經的《綿》、《皇矣》等篇就明確表達了一種人卑神尊的思想。春秋戰國時期鬼神觀系統化的過程繼續發展,這一時期人們把祭祀天地與崇敬祖先相結合,稱為“敬天尊祖”。由于春秋戰國時期分裂時代的特殊性,各地域文化不同、風俗各異,造成各分裂政權間鬼神的存在形式與表現形式紛雜不一,一些禮樂制度之下產生的鬼神在消逝,地域性質的鬼神卻大量產生。再加上神仙觀念的出現,人們開始追求仙術,崇尚長生不老,更加促進這一時期仙怪內容的發展。秦漢時期大一統專制王權的強化,天人理論急劇發展,天被塑造成為有意志的人格神,天、人、鬼三者共存的局面更加為人們接受,上至統治貴族,下至貧苦百姓,均重鬼信神。秦漢時期的鬼神就已經具有具體形象,在劉向編訂的《淮南子》中,其中多處用鬼神以伸戒。鬼神思想一直在流傳并發展著,并不因政權替換而有所中止。
2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鬼神觀
鬼神觀在魏晉南北朝時期有了大發展,如果說魏晉之前還只是那么些“孤魂野鬼”的話,那么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真的可以算得上是“群魔亂舞”了。魏晉南北朝時期除了志怪小說如雨后春筍一般蔚然大興之外,在“鬼”的性格及形象上較之前代亦有很大不同。同樣的在“神”的方面,魏晉南北朝時期不僅繼承了前代流傳下來的神的觀點,更在這一時期開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造神”運動。
(一)鬼、神產生基礎理論的完善——從“靈魂不滅”到“神不滅論”
《禮記·祭法》中載:“大凡生于天地之間皆曰命,其萬物死曰折,人死曰鬼,此五代皆所不變也。”1[1]這充分肯定了人死后形體雖腐,但是精神不滅,人的靈魂是可以獨立于形體所存在的觀念。但是這都只是一些零散的觀點,并未形成系統的理論。魏晉南北朝時期關于神滅還是神不滅這一問題,引起了佛、儒兩家的大爭論,佛教主張形盡神不滅,反佛者主張形神俱滅。廬山僧慧遠繼承前代關于靈魂不滅的觀點,又融入佛家輪回學說作《形盡神不滅》一文,使靈魂不滅觀點匯總成為系統的神不滅論。慧遠之前“薪火之喻”是用來佐證神滅論的,東漢桓譚把人的形體比作蠟燭,把人的精神比作燭火,認為人的靈魂隨著肉體的死亡而自然消散,就像燭火會隨著蠟燭的燃盡而自然熄滅一樣。但是“薪火之喻”最早卻并不是出于這里,《莊子·養生主》說“指窮于為薪,火傳也,不知其盡也。”2[2]指在這里就是油脂的意思。簡單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油脂會耗盡,但是火的傳續卻是沒有盡頭的。慧遠吸取莊子“薪火之喻”的理念,發展出自己的“薪火之喻”,慧遠認為人的精神就是火,形體就是柴薪,一根柴薪消耗完結,火會傳遞到另外的柴薪上。人的靈魂也是一樣,一個形體死亡之后,人的靈魂自然也會傳遞到另外一個形體里去,因此,人的靈魂是可以不滅的。慧遠運用這一論斷進一步駁斥了神滅論者。其后劉宋宗炳作《明佛倫》,進一步完善神不滅論。神不滅論在魏晉南北朝時期迅速傳播,并形成了較大的影響,這一時期鬼神觀念的理論基礎就是神不滅論。
(二)魏晉南北朝時期鬼的新形象
東漢之前,鬼大多數是以厲鬼形象出現的,是讓人畏懼、擔憂、敬而遠之的。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鬼神思想的不斷豐富,人們對鬼怪有了更加豐富的認識,更加上這一時期志怪小說蔚然大興,鬼的形象漸漸符合人的想象,趨于與人相同。這一時期的鬼更加具有人性,性格也極具分明。人們對于鬼的認識也漸漸的從“畏鬼”發展成為“識鬼”,人們辨別鬼之善惡,對于善鬼人們感激、祭祀,對于惡鬼人們想盡方法驅散。如《列異傳》中次節與丁伯昭,次節死后感丁伯昭款待之恩,常送奇異物給丁伯昭家。對于這樣知恩圖報的鬼,人們便祭祀他,希望能與他更加親近,以求得到他的庇佑。對于像“黎丘奇鬼”“鬼子”等等這樣通過蠱惑或者幻化去害人的惡鬼,人們則就畏而遠之,憤而除之。在魏晉南北朝時期“鬼”的另一個特點就是報應觀念強烈,《三輔決錄注》中記載胡軫與游殷有隙,胡軫誣陷游殷,致使游殷被殺,其死月余,胡軫突然患病,并在將死之時自言“伏罪、伏罪,游功曹將鬼來。”3[3]其他的如孫策殺于吉,策常于鏡中見于吉之像等等,像這樣鬼魂報仇,因果報應的記載在魏晉南北朝時期不可勝數。魏晉南北朝時期人們心中的“鬼”,更加的像人,它會哭會笑,有慈善之心、有仰慕之心,但是它同樣有貪婪狡猾、殘忍無情的一面,這一時期的“鬼”更多的是人們借鬼用以反映現實,人們借鬼的形象側面的反映了人性的壓抑、社會的險惡和對美好生活的期寄。
(三)魏晉南北朝時期神的新發展
魏晉南北朝時期興起了大規模的自然神崇拜, 人們認為日月、星辰、山川、河流、水火、植物等自然之中都蘊含著神明,都是需要敬仰的。《三國志·魏書》注記曰“敬鬼神,祀天地日月星辰山川,及先大人有健名者”4[4]另有《搜神記》卷四云:“風伯、雨師,星也,風伯者,箕星也;雨師者,畢星也。”5[5]人們崇拜自然神、祭祀自然神,一方面希望能得到自然神的庇佑,另一方面也是人們面對自然災害時無力的一種表現,人們主觀臆想,萬物有靈,常祭祀之,可免受其害。除了對自然神的崇拜,當時人們還興起了大規模祖先神化活動,魏晉南北朝時“祖先“發生了重大變化,它被賦予了一層神化色彩,他不再是鬼,更像是神,或者說是受神庇佑的人。魏獻明皇后游于云澤,夢到日出室內,欻然有感,果生太祖于參合陂北。更有宋高祖生時神光普照于室,甘霖自降于樹;齊高祖過驛夢于仙游的記載 。對祖先進行神化,一方面增強了統治的合法性,另一方面也適應了當時人們下層民眾的崇神心理,所以為當時多數統治者所采用。但是人們對祖先的過度神化,也造成當時人神不分,淫祀盛行的后果。
魏晉南北朝時,由于儒學的沒落,致使正統信仰缺失,所以人們便開始尋找其他信仰,在鬼神崇拜思想的影響下,一場轟轟烈烈的“造神”運動在魏晉南北朝拉開了帷幕。《晉書·地理志》載雍縣有五臓、太昊、黃帝以下祠303所,此外還有蚩尤赤松子、伏羲、女媧等上古人物的祠堂,這些傳說中的人物均被當作神明,受到人們的祭祀。更甚者姜太公、衛靈公、孫叔敖、曹操等著名歷史人物同樣被作為神明開祠祭祀。《魏書·地形志》載,汲縣有姜太公廟、長垣縣有衛靈公祠、安寧縣有孫叔敖廟,均可佐證。這場“造神”運動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蔣神”蔣子文了。《搜神記》卷五就載有蔣子文的來歷“漢末秣陵縣尉,追賊至鐘山下,賊傷其額,因解綬以縛之,有頃,遂死。”6[6]由記載可知蔣子文并非什么杰出人物,甚至可以說才能平庸。但到吳主孫權初,有人見蔣子文乘白馬,持白羽,立于道,稱自己為山神,要求立祠祭祀,并以讖言迫使吳主改鐘山為蔣山,以表其靈,蔣子文成神由此始。其后宋文帝末年,太子劉劭殺父弒君,為了尋求神靈保佑,又立蔣子文為大司馬、中山郡王。南齊永明中又把蔣子文尊為蔣帝,到陳代時,帝王將相均常去蔣祠祭祀。至此,蔣子文從小小的秣陵縣尉上升到一個國家的保護神。再如“鮑君神”和“李君神”,“鮑君神”只是因為商人拿走麋鹿留下鮑魚未告知獵人而已,小小誤會便讓人覺得神奇至極,而“李君神”則更只是空桑中長出李樹而已,都只是一些誤會和奇異現象,人們便把它們當作神靈去祭祀,更加尊以神明稱號。神明為什么在之一時期大量出現?因為需要。當現實統治者不能給與人民以足夠的保障的時候,人們就會把希望寄托于虛擬的精神世界,在精神世界,他們渴望神明能夠出現,能夠給予他們以安定。
3 結語
從黃巾之亂起,到隋文帝開皇九年統一全國止,共歷時405年。在這405年間除了西晉有過短暫的一統之外,其他時間均是分裂割據、各自為政。各個統治者,為了各樣的理由發動著各樣的戰爭。頻繁的政權更迭、連年的戰爭,再加上頻發的自然災害,人們無法從現實中看到希望的光芒。人們只能在生存困窘與死亡恐懼之下寄希望于鬼神,人們期寄能從鬼神處得到庇佑,期寄著鬼神能夠滿足自己的精神欲求。不安的社會環境,死亡的隨時降臨,促使著人們對死后世界進行探索、進行假設。再加上佛道等宗教為了宣揚本教理論,不斷對自身進行神化;以及游牧文明的強勢侵入,民族的融合,更為傳統的鬼神思想注入了新的活力;再加上志怪小說的盛行,人們極力發揮自己的想象把鬼怪盡可能的具體化,以緩解了人們對于死后世界的恐懼。這些種種都促使著魏晉時期鬼神觀的大發展、大繁榮。鬼神理念并不是憑空產生的,其都是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由于人們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廣度和深度不斷擴大和加深,人們無法解釋自身所遇到的一系列問題,所以便創造出來一種未知神秘,用來對現實社會進行一系列的虛假反映。雖然鬼神思想是一種陳舊的迷信學說,但是其并不是一無所用的。首先,其就具有伸戒、勸人行善的作用,鬼神思想中具有強烈的報應觀念,古人崇信鬼魂報仇之說,因此可以增加人們做惡事時的心理負擔,用以減少人們的惡行。其次,其具有維系血緣宗族大家庭的作用,這一作用主要體現在先祖祭祀中,祭祀先祖可以增加血緣大家庭的歸屬感和認同感,便于血緣家族維系親情。其更有精神依托的作用,人們信奉鬼神、祭祀鬼神,通過對鬼神的訴求,用以消除緊張感、恐懼感,得到精神鼓勵。任何一個事物能夠長期存在都不是偶然的,其都有一定的存在道理。鬼神思想起自上古,流傳至今,其社會功用是不容忽視的,更是值得我們研究討論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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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郭慶藩撰.王孝魚點校.莊子集釋[M].北京:中華書局.2013.127.
[3][4][5]陳壽,裴松之注.三國志[M].北京:中華書局.1999.356,618,42.
[6]干寶.搜神記[M].北京:中華書局.1979.57.
作者簡介
鄭吉偉(1992),男,漢族,河南許昌人,碩士在讀,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文中國史專業,研究方向:歷史文獻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