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黃勤
醬油炒飯
文 / 黃勤

記得那天我放學回家,餐桌上照例擺滿豐盛菜肴。見我依然一副食不甘味的模樣,父親憂慮地嘆氣道:“看你越來越沒胃口,一天吃得比一天少,我盡量多做花樣,你也盡量多吃點吧!”離中考只剩兩個月,我每日晨五點起晚十二點睡,白日整天課滿,學校統一早晚上自習課,身體勞累尚在其次,疲憊的是心。上屆中考慘敗落榜,復讀一年,若還不能考上小中專捧上鐵飯碗,今后的路只怕會走得更曲折艱難。這一根弦,緊繃于腦中,亦繃在心中。
我也并非吃什么都不香,比如父親每天早晨為我做的醬油炒飯,我就吃得特別滿足。早晨六點前到學校上早自習,七點早自習結束,八點上課。在這期間,我還有一小時的時間可以回家吃頓早餐。喝粥不耐飽,上午第三節課便餓得肚子咕咕叫喚,于是父親每天早晨為我做一碗醬油炒飯。每當早自習下課匆匆回到家,醬油炒飯已端上桌,滿滿一碗,不涼不燙,入口正好。父親炒的醬油飯特別美味,飯粒晶瑩醬紅,飄著迷人的醬香味兒,不油膩亦不干澀,軟硬適中,鮮美異常。這醬油炒飯不再需要佐菜,三下五除二即入口落肚,再喝一碗米湯,隨即出門去上學,走進教室上課預備鈴聲尚未響起。早餐有一碗炒飯一碗米湯打底,一上午都不餓。備戰中考的那些日子,似乎唯有早晨那一碗醬油炒飯才令我期盼,百吃不厭。
少女時代的我,十指不沾陽春水,不問柴米油鹽事。直到有一天自己成為操持一日三餐的煮婦,恍然想起父親炒的美味醬油飯,想試著做,才發現一碗看似簡單的醬油飯,我竟根本做不好。我掌控不好飯粒的軟硬度和油量,口感爛綿,全無當年齒頰生香滋味。我才想起,從未留意過父親是如何炒醬油飯,更未留意過父親如何烹制餐桌上的一道道花樣菜式,就這樣過了日復一日。
時光倏忽,轉眼間已到我幫女兒備戰高考之時。如今換作我日日下廚為女兒精心準備花式高考餐。我也常在早晨為女兒炒飯,不是簡單的醬油炒飯,女兒喜歡這樣的炒飯——香蔥、炒蛋、火腿腸丁、鮮蝦仁、海鮮醬油,口味豐富五彩繽紛。滋味豐富的炒飯令女兒胃口大開。她不愛米湯,一杯淡茶就著一盤炒飯,心滿意足吃飽,離家上學。
我卻不吃這樣的炒飯。不喜歡簡單的米飯加上那么多元素,不但難以下咽,而且也很膩口,所以雖然我為女兒炒過那么多飯,自己卻幾乎不肯嘗一口。在外就餐的時候,我也從不點炒飯,任你是揚州炒飯、叉燒肉炒飯、菠蘿炒飯……無論什么花式,都打動不了我。
我只想吃父親口味的醬油炒飯,簡單樸素的醬油炒飯。可我始終做不出那樣的味道,而為我炒飯的父親已離去20年。
責任編輯/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