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佳
淺析《日光流年》的苦難意識和悲劇精神
◎劉佳佳
閻連科在其長篇小說《日光流年》中,一方面以細膩的筆觸為讀者描寫了一個具象化的苦難世界,將苦難渲染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從中可以看出作家對苦難的正視;另一方面,他讓在苦難中的人們自我救贖,對生命絕境的頑強抗爭,用慘烈的方式書寫三姓村人的堅強意志,從深重的苦難和無盡的抗爭中挖掘出那種屬于三姓村人、中華民族乃至全人類的悲劇精神,那種傳統的生命韌性和反抗。
閻連科 《日光流年》 苦難 反抗 悲劇精神
作為當代極具代表性的作家,閻連科始終飽含著對土地、人民,尤其是普通農民的熱情,近距離地反映農民的生存境況和豐富復雜的內心情感世界,形成了其獨特的觀察視角和別具一格的創作風貌。《日光流年》作為閻連科具有代表性的一部長篇小說,一經發表,便引起評論界的關注。小說講述了三姓村人在四代村長的帶領下通過不同的方式反抗詛咒一般的喉堵癥的故事。通讀作品,可以發現,苦難和抗爭貫穿作品始終。作者以細膩的筆法,倒敘的方式,鋪寫了三姓村人對惡劣環境和命運的頑強抗爭,揭示了人的生存困境和內心困惑。
苦難是作家反復書寫的主題之一。在《日光流年》中,作者通過普通人的生存視角,全方位地展示了人們在苦難、生存、死亡、天災人禍和饑餓疾病面前所顯示出的頑強。作家用一種近乎殘忍和冷酷的筆致為讀者營造了一個具象化的苦難世界,對苦難環境和生存境遇進行了最生動逼真的描寫。三姓村人面臨著惡劣的環境、匱乏的資源、落后的思想,面臨著隨時有可能“哐當”一下像瓦片樣落到頭上的死亡。整個三姓村終日籠罩在如詛咒般的生存苦難之中。
為了抗爭活不過四十歲這一夢魘般的宿命,三姓村人在歷代村長的帶領下開始了艱苦卓絕的抗爭,忍受著常人無法想象的苦難和死亡帶來的壓迫和窒息感。第一代村長杜桑認為只要出生的速度超過死亡的速度,三姓村便能永久地延續下去。于是,全村開始了毫無節制的生娃大賽,村人為此苦不堪言。第二代村長司馬笑笑堅信吃油菜能讓三姓村人延年益壽,以至于蝗災來臨時,他讓人們保油菜而放棄已經抽穗的玉蜀黍,由此招致更大的饑荒,不僅將自己三個儒瓜兒子活活餓死,甚至連自己也走向了死地。第三代村長藍百歲堅持翻地換土,認為吃新土長出來的糧食就能破除活不過四十的噩夢,為此,三姓村不管男女老少,都深陷在翻地換土、延長生壽的狂熱中。第四代村長司馬藍則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修建靈隱渠,“凡參加過修靈隱者,無不流血或者骨碎”,最困難時賣盡村中棺材和樹木,賣盡女兒陪嫁和小伙子的迎娶家當,最終渠通了,引來的卻是一渠污水。顯然,村人們在每一代村長帶領下的對生的追求、對死的抗爭,必然會帶來更深重的苦難。然而,盡管如此,他們依然選擇了抗爭。
凡是讀過《日光流年》的讀者,都對作家描述的苦難世界有深刻的印象,但是作者的目的并不在于單純地描述生存境遇給人帶來的苦難。他說:“生命中的苦難在所難免,但那不是我著力表現的地方,也不是人類的希望所在,而苦難中的某些精神才是我的用筆所在,我認為那種生存中的精神和勇氣是人類的希望之光。”因此,在《日光流年》竭力表現苦難的同時,抗爭是又一側重點。
正是因為三姓村世代無法邁過四十歲這個門坎兒,三姓村人才會對活著表現出極大的熱情,活過四十歲就成了全村人永恒的目標。為此,他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去支持、配合每一代村長的決策。三姓村男人賣皮,女人賣淫,他們節衣縮食,忍饑挨餓,受盡屈辱,集全村之力生娃,種油菜,翻地換土,修靈隱渠。他們頑強地抗爭著,用自己的身體和尊嚴一次次叩響生命的大門。只要有些許生的希望,他們便緊緊抓住,祈求通過自己的抗爭擺脫生存的苦難,擺脫命運的詛咒。雖然結果是那樣不盡人意,甚至是殘酷的,但是三姓村人在抗爭命運的過程中所顯示出的巨大勇氣和頑強意志,正是我們人類孜孜以求的希望之光。他們的身體越是受損,他們的尊嚴越遭踐踏,他們的苦難越發慘烈,這種抗爭苦難的斗爭就越發悲壯,而他們這種正視苦難的態度,這種頑強的抗爭力和高度韌性的生命力,就越應受到贊揚和歌頌。
撥開《日光流年》中沉重的苦難黑幕,我們從中看到了生命之光,讀懂了力量和頑強,只有反抗才會看到希望。從三姓村人面對苦難的態度,我們可以體會到作家所仰視和頌揚的悲劇英雄形象。三姓村歷代村長無疑就是作家精心刻畫的悲劇英雄,雖不能說每一代村長的想法和做法都是高明的,每個村長也不是完美無缺的圣人,但是他們都帶領村人力圖打破詛咒,他們承擔著比普通村民更大的擔子。司馬笑笑為了帶領村人度過饑荒,用自己將死之軀招引烏鴉啄食,令人動容。藍百歲為了讓盧主任繼續帶領外村人幫三姓村翻地換土,不惜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出賣肉體。司馬藍為了引來靈隱水,犧牲了自己終身的幸福,至死才能對戀人表達自己的愛意。他們的舉措都失敗了,但是在三姓村人看來,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都是整個村落的主心骨。這些悲劇英雄身上所表現出來的悲劇精神,即中國底層社會那種傳統的生命韌性,反抗命運、不畏困苦、團結一致、不懈奮斗的抗爭精神。三姓村人從骨子里迸發出的一種生命的熱情和抗爭的激情,一種不屈的抗爭意識,使整部作品彌漫著濃重的悲劇精神和意蘊。
(責任編輯 陳安麗)
劉佳佳,河北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