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梅的詩

伊梅

那白白的云

在父親的吆喝下

一會兒飄至天邊

一會兒蕩到山下

他們之間

有古老的密語

山村的風能懂

植物能懂

白云是最懂的

這些村莊的天使

圍著父親

咩咩地唱一些山歌

父親便倚著風醉了

時光心中

那些塵土堆積的堡壘

轟然坍塌

一晃便是一生的光陰

和故鄉親近

故鄉低垂著頭

夜色更低

我聆聽著

一條河流的心跳

坐在這秋后的苞谷地里

我們很少說話

莊稼越來越少

那些沒頭沒腦的荒草

見縫插針

在白天它們總是瞪著眼睛

盯著我這個外鄉人

此刻，巨大的憂傷

從每一個胸口

汩汩流淌

只剩下這一種方式

和故鄉親近

會變的故鄉

故鄉是會變的

它曾裝進大山、河流和人心

現在它是

插在我后腦勺的

一枚發卡

從來都看不見它

但仍被我置于

最顯眼的位置

這已成為習慣

讓人們看我

確像故鄉一棵青青的草

一滴亮晶晶的溪水

一粒甜甜的野葡萄

人們會說

看哪 嘖嘖

多么高潔的一個人

內心便春光燦爛

馬蹄疾馳

感覺自己像屈原一樣

是一個懷抱著祖國

而沉入水底的人

三橋人家

三橋溝里的幾戶人家

住在關山戰斗遺址的中心

守著英雄也守著敵人

從溝里刮過的每一縷風

都握著一些槍聲

那些痛穿過他們的血液

就變成了滿山岡的莊稼

他們知道

此刻那些深埋地下的靈魂

頭腳相依 命運相連

只有死亡讓世界安靜

日日相伴 歲歲祭拜

送去的錢糧一同享用

那些從骨縫里長出的草

帶著體溫交談甚歡

藍天藍 白云白

如果像草遲出生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