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原諒了所有

邵悅

1

初雪，初心的初，小雪的雪。

冬天一打開，你輕巧的踩著黃歷如期而來，躲在二十四使節的隊伍里，像靦腆的小姑娘，倒數正數，你都排不上第一的位置。

你鼓起勇氣拂面，卻換不來路人的得意；你傾情舞動，卻換不來皚皚的純潔；你被雨絲夾持落地，卻換不來一塊溫土生長發育。

可你不怨言，不爭鋒，不吃醋，也不自暴自棄。天空沒有藍，你飛你的；大地收空了五谷，你落你的。

你說自己的語言，唱自己的白雪歌，融化自己的身體。只因你自我剖析得純粹徹底，冬天之王加冕了你一個名字的桂冠，小雪——小姑娘。

2

因為自身的小，你原諒了其他的小，和所有的大。

你原諒了小草的小。在最后一場秋霜中，她失去本色，全部枯萎的面容，一碰就會碎掉，尚且發白的根，封凍漫漫冬夜，等待重生。

你原諒了野花的小。她野來野去，也沒逃過秋風粗暴的飄搖，只有蒲公英，含著自己的種子飛向天涯海角。

你原諒了小鳥的小。小小翅膀無數次打開藍天，羽毛會在不經意間遺失他鄉，一輕再輕?？鞓放c痛苦，如影隨形。

你原諒了比你還小的塵埃。她極早就被速凍起來，飛不到空中，也入不得深土。

你原諒了大樹。樹大招風，也招搖。繁茂，無非是替根部宣傳深度，和廣度。

你沒來之前，多余的葉子就被發配邊關，留下的歸根，也算不上入土為安。樹梢赤裸著伸向高空，更加搖擺不定。

你原諒了大江大河。他們時時吟唱自己的悲歌，隨波逐流是無奈，也是生存之道。

多少泥沙聲淚俱下，多少游船逆流而上，順流而下。至清的水，連魚蝦都不光顧，清澈再三，為哪般？

3

因為像姑娘，你原諒了所有的柔弱和堅硬。

你原諒了垂柳的搖擺。柳枝的腰身軟得像骨骼缺失，青睞河流，或旖旎風流，都并非本意。在生根之前，就被本末倒置了。

你原諒了小溪的見硬就躲。溪水日夜潺潺，一塊一塊愛撫山石，一縷一縷親吻荒草，只為穿過隧道，倒掛懸崖，一滴一滴穿透青石。

你原諒了山石的粗糙性格。沒有粗糙，時光怎樣打磨成針？沒有凸凹的摩擦，誰的激情會獨自迸發火花？

你原諒了所有事物的芒。草芒里隱忍英雄的影子，也是烈焰的前身。麥芒里有五谷的莊嚴，也有守望者尖銳的目光。

你原諒了刀子的鋒利。鋒利自衛，也自殘。抽刀斷水，刀也生銹?？斓稊貋y麻，也斬斷相思。

你原諒了粗野的漢子。不再鄙視他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原野的粗獷在酒碗里坦坦蕩蕩，原始的本能，在咀嚼里壯骨生津。

4

小雪過后，牽出大雪，把一切覆蓋，唯獨你原諒的事物，越來越突出，蓋也蓋不住，像冬天藏不住春天。

小姑娘過后，長成大姑娘，哪一座山不被融化？哪一條河不被趟過？生兒育女，五谷豐登。

小雪大雪又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