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沫
機緣巧合,近日看了幾部老片。
比如《小城故事》,比如《似水流年》,一部來自于臺灣,一部來自于香港。一部拍攝地是臺灣鹿港小城,一部拍攝地是汕頭附近的小城。很巧的是,兩部電影分別有兩首流傳多年的歌曲《小城故事》和《似水流年》,《小城故事》的唱者是鄧麗君,《似水流年》的唱者是梅艷芳,都已芳魂遠去。小城的故事,似乎隨著歌聲也已消失。
有一些感慨。為什么我看這些年代久遠、情節簡單、拷貝已不清晰的片子依然覺得心靜且生喜悅?大概是因為小城的面目總是令人安詳吧。
《小城故事》的主角是年輕的林鳳嬌和鐘鎮濤。他們那時真年輕啊,是表情年輕,眉梢眼角都是可以躍出的明媚。所謂平淡天真,說的就是如此吧。做著木雕活兒,一家人,一輩子,一桌一飯一花,閑時也就聽戲逛市集,世界對他們來說,就是這么小,好像什么大事也沒有。即使對方是一個不會說話的人,可生活中很多話本是多余,可說可不說,要那么多話干什么?心意相通勝過千言。
做一個手藝,可以那么心無旁騖,然后放下活計,抹一把汗,端坐吃飯。心思簡凈,不生雜念。所謂安分,不過是安于本分,沒有非分之想,能力跟心念相匹配而已。小城便是全世界。無端想起木心先生的一句話:從前的人,多認真……生活,一認真就是驚天動地了。
《小城故事》的音樂在耳邊響起,鄧麗君的嗓音,那個有甜美氣質的女孩,小城女子,自成風格,婉轉間也已是驚天動地。影片里有年輕的男女主人公牽手走過小巷的鏡頭,羞澀地說要在一起,生幾個孩子,孩子會像誰……
想起了林鳳嬌的另一部作品《原鄉人》,也是鄧麗君的背景歌曲《原鄉人》。年輕的林鳳嬌和秦漢,依舊是在小城,臺灣女子的溫柔賢淑,相夫教子,一生陪伴,好像生活本身已是全部……
而《似水流年》,年輕的斯琴高娃,還有長相古典的香港女子顧美華,看上去自然而然,像是鄰家小妹,好像跟演技什么的不沾邊兒,本色出演,好得意外。電影畫面,令人想起一句詩,“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
老屋,少年時的玩伴,田脈,湖泊,鴨群,小院,年少時的床。隨時坐下來喝盅茶,家門口的茶桌從未移開。一輩子在小城學校,教書育人,餐桌上的鮮魚鮮菜,可以自己捕食。生火煮飯,日復一日。似乎外人都是多余的,外面的世界也與己無關。
香港的驚天動地,豐富變幻,情感復雜得像過客流水,那也是別人的。小城的世界一成不變,只是孩子長大,自己變老。村口的樹已有幾百年,一對移民的百歲老人少年離家、老年歸家,說過了90年了,樹還是老樣子,還得用手來丈量。
大世界巨變,小城生活,還是不要變吧,不然,連根都尋不到了。
有所變,有所不變,一窩蜂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病。我們只能在自己的身上克服這個時代。人與城,莫過于如此。因地制宜。因人而異。
還好,總有些電影,讓我們看到水墨畫里的小城時光,讓我們照見自己最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