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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胡應麟的小說觀念

2017-07-28 21:25:27王煒王曉輝
江漢論壇 2017年7期

王煒+王曉輝

摘要:胡應麟認為,小說是隸屬于子部的知識類目。他在小說的數量、規模、類型不斷擴充的情勢下,試圖在子部的構架下重新確認小說的典型范例、厘定小說的源流升降、梳理小說的內在結構秩序。胡應麟認可小說系“街談巷語”這一原生的質性特征,同時,他也立足于特定的時間點,進一步確認了小說“怪誕”、“虛妄”等特性。透過胡應麟關于小說的思考,我們可以看到,在中國古代知識體系的架構下,小說的結構類型、屬性特征處于動態的演化調整之中,小說這一類目形成了特定的、本土化的建構方式和發展邏輯。

關鍵詞:胡應麟;小說觀念;層級定位;內在結構;屬性特征

中圖分類號:I206.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7)07-0067-06

“小說”一詞用來指稱特定類型的知識要素始于漢代,胡應麟生活在千余年之后的明代。在這千余年間,人們的小說觀念處于不斷演化、嬗變之中,同時,也生成了連續性和延續性。我們可以從三個層面入手考察胡應麟的小說觀念,胡應麟如何處置《漢書·藝文志》確認的小說的統系歸屬,如何融會魏晉、隋唐時期人們對于小說的認知區畫小說的層級類型,如何在明代中后期特定的情勢下厘定和更新“小說”的質性特征。

“小說”一詞與某種特定類型的知識要素形成穩定的對應關系,始于漢代劉向、劉歆父子的《七略》。其后,班固著《漢書·藝文志》,諸子略之下收錄的十家中包含著小說一家。隋唐時期,七略分類法轉型成為四部分類法,小說作為獨立的二級類目,仍舊歸屬于子部之下。到了明代中后期,胡應麟依然贊同并堅持漢代以來小說在知識體系中的統序歸屬,他認定,“小說,子書流也”①。即,小說從屬于諸子略/子部之下,是與儒家、農家、道家等并行的二級類目。

胡應麟還有意識地進一步鞏固并強化小說在子部中的位置。從漢代到明代,中國知識體系的內在結構發生了極大的變化,為此,胡應麟要“更定九流”②,對《漢書·藝文志》諸子略之下收錄的諸家進行改造。胡應麟并沒有將小說剔除于“九流”之外,而是強化了小說與子部之間的從屬關系,進一步固化了小說在子部中的層級定位。

在《漢書·藝文志》中,小說家位居諸子之末,并被排除在九流之外。據《漢書·藝文志》,“諸子十家,其可觀者九家而已”③。胡應麟也看到,自《漢書·藝文志》以來,小說入諸子但不列于九流的情況。他說:

子之為類,略有十家。昔人所取凡九,而其一小說弗與焉。④

胡應麟認為,小說在諸子中的這種位序與它的實際發展狀況不相吻合。到了明代,小說的基本態勢是,“古今著述,小說家特盛;而古今書籍,小說家獨傳”⑤。胡應麟明確地將小說納入九流之內。他劃定的九流是:

一曰儒,二曰雜,三曰兵,四曰農,五曰術,六曰藝,七曰說,八曰道,九曰釋。⑥

胡應麟談到,魏晉以后,諸子中的“名、墨、縱橫業皆澌泯”⑦,陰陽家“事率淺猥”⑧。相較之下,小說這一概念籠括的知識要素、知識類型不斷更新、擴容,小說在子部中所占的分量越來越重,“小說日繁”,“幾半九流”⑨,逐漸發展成為子部之下最重要的類目之一。胡應麟將名、墨諸家從九流中剔除出去,用小說家等置換、替代了名、墨等家。小說這一類目列入九流之內,排第七位,不再是諸子十家中的最末位。

明代中后期,中國的知識體系醞釀著重構和更新。重新確認小說的層級位序,衡估小說的價值與意義,是學者關注的重要問題。胡應麟堅持小說的原初定位,將之歸于子部,同時,也有學者試圖將小說與詩、文等集部的知識要素進行對接。如王世貞“撰定前后詩、賦、文、說為《四部稿》”⑩,把小說與詩文等整合于一體。胡應麟談到《弇州山人四部稿》及《續稿》說,“弇州之造為不易”,這充分肯定了王世貞將說部與詩部、賦部、文部組合于一體的創造性。但是,胡應麟在《少室山房筆叢》中論及小說,確認小說的類別歸屬時,仍堅持承續《漢書·藝文志》以來官方史志目錄的做法。在胡應麟看來,小說是,而且一直是植根于子部的二級類目,這一類目始終與儒家、道家、農家等保持著并行、共生的關系。

胡應麟不僅延續了《漢書·藝文志》確認的小說的統序歸屬,而且也認同其給定的關于小說素材來源的本質規定性。自漢代開始,小說作為一個特定的概念,與“街談巷語”一直保持著穩定的對應關系。據《漢書·藝文志》,小說家系“街談巷語,道聽途說者之所造”,是“閭里小知者之所及”。胡應麟也認定,小說出自“閭閻耳目”。

胡應麟從小說與“街談巷語”的對應關系出發,對《漢書·藝文志》諸子略小說家下羅列的書籍進行篩選和過濾。胡應麟談道,《漢書·藝文志》收錄的《虞初周說》、《鬻子說》這兩部書籍具有明顯的“街談巷語”的性質,因此,可以歸入小說的范疇之內。他談到《虞初周說》,“七略所稱小說,惟此當與后世同”。胡應麟還說:“今傳《鬻子》,為小說而非道家。” 相較之下,《漢書·藝文志》著錄的《伊尹說》、《黃帝說》則不符合后世認定的“街談巷語”的標準,不應該納入小說的范疇之內。胡應麟指出,《伊尹說》等“概舉修身治國之術”,或“動依圣哲”,或“雜論治道”。這樣的內容不是來自“街談巷語”,與“后世所謂小說”迥然相異。胡應麟反對將《伊尹說》等書籍置于小說的范疇之內,這只是表明,從漢代到明代后期,關于什么是“街談巷語”這一問題,人們在認知上形成了巨大的斷裂。事實上,胡應麟將《伊尹說》等“動依圣哲”的作品排除在小說的范疇之外,這不僅沒有推翻小說系“街談巷語”這一原初的命題,反而進一步強化了小說與“街談巷語”之間的對應關系。

在知識要素的數量、規模、類型不斷擴充的過程中,小說以“街談巷語”為原初特質和核心特征,聚攏、吸納了諸多的知識要素。胡應麟談到魏晉南北朝大量涌現的博物體、志怪體作品說:

漢《藝文志》所謂小說,雖曰街談巷語,實與后世博物、志怪等書迥別。

胡應麟的本意是,申明漢代人們認定的小說范例與“后世博物、志怪”作品之間的區別。但是,在這一論斷中,我們也可以看到,胡應麟是以“街談巷語”為根本標準和基本尺度,衡量、評定《漢書·藝文志》著錄的作品以及后世的書籍。胡應麟認為,張華的《博物志》、干寶的《搜神記》等作品與《漢書·藝文志》著錄《虞初周說》等在體式、內容上有著根本的區別;但是,它們有著共同的質性特征,那就是,這些作品均來自于“街談巷語”。經由這樣的質性特征,這些在歷時性的過程中產出的知識要素雖然“迥別”,仍然可以納入小說的范疇之內,形成知識統一體。胡應麟還以“街談巷語”為標尺確認、界定、區畫隋唐及后世的小說作品。他談到,《酉陽雜俎》等的特點就是收錄“窮山、僻裔、委巷之談”。“街談巷語”作為小說的核心特征,它的有效性不斷強化。這一原初特質在歷時性的過程中不斷重復,“街談巷語”與小說之間的關聯進而演化、生成了特定的規范性。胡應麟指出,宋元明時期的白話作品《大宋宣和遺事》、《三國演義》、《水滸傳》等也具有“街談巷語”、市井俗說的性質:

世所傳《宣和遺事》極鄙俚,然亦是勝國時閭閻俗說。

今世傳街談巷語有所謂演義者……元人武林施某所編《水滸傳》特為盛行……其門人羅某亦效之為《三國志演義》。

秦瓊用簡,與尉遲斗鞭,乃委巷小說平話中事。

胡應麟理性地接納了“小說”這一概念從《漢書·藝文志》到“當下”的相容性、連貫性,這并不是要消彌古今之間的差異,也不是要固守漢代人對小說家的歸類邏輯。事實上,胡應麟這樣做的目的在于,以這種相容性為基本的、穩定的平臺,進一步深入地思考“小說”這一概念及其指稱的對象在時間的延續中形成的歷時性以及歷史性的差異。

胡應麟尊重小說實體衍生、變化的實際情勢,試圖在小說統序迅速擴充的情況下,辨核小說的典型范例,厘清小說的源流升降,區分小說的層級類型,確認小說這一類目的深層結構和內在秩序。

胡應麟認定,《燕丹子》、《世說新語》等是小說的典型范例,他用《燕丹子》等替換、覆蓋了《漢書·藝文志》著錄的《虞初周說》、《鬻子說》、《青史子》等文本。胡應麟的這種做法實是接續了《隋書·經籍志》等小說類例的建構方式。

隋唐時期,小說這個概念指稱的知識要素完成了整體性的更新和置換。《燕丹子》的“著錄始自隋《經籍志》”,“《漢志》所無”。《隋書·經籍志》將《燕丹子》等納入小說的范疇,這重新構建了小說的基質。元人修《宋史·藝文志》,子部小說類下首列“《燕丹子》三卷”。之后,胡應麟承續《隋書·經籍志》、《宋史·藝文志》對《燕丹子》的歸類方式。他論及《燕丹子》的基本情況說,《燕丹子》系“漢末文士……掇拾前人遺軼”而成,“《漢志》有《荊軻論》五篇,《燕丹》必據此增損成書者”。胡應麟在確認小說的典型范例時,用《燕丹子》代替了《漢書·藝文志》著錄的《虞初周說》等諸家作品。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到,成為小說的典型范例與具備小說的要素是相關但并不等同的兩個問題。對于胡應麟等明代人來說,《虞初周說》只是具備了小說的某些要素,《燕丹子》等才是小說這一統序中的典范作品。

胡應麟將《燕丹子》歸于小說類,這是對《隋書·經籍志》、《宋史·藝文志》中的小說觀念的再次確認。這種確認看似重復了前人提出相關的命題,但事實上,它們之間并不是完全等值的。《隋書·經籍志》、《宋史·藝文志》都將《燕丹子》置于小說這一類目的起首之處,但這些史志書目只是羅列相關書籍。《燕丹子》、《世說新語》等零散地置放在子部之內,各部書籍之間尚未建構起明晰的、緊密的、有序的邏輯關聯。到了明代,胡應麟清楚地標明了《燕丹子》在小說這一類目中所具有的源頭性意義。胡應麟指出,小說的源頭可以追溯到《燕丹子》:“《燕丹子》三卷,當是古今小說雜傳之祖。”

胡應麟的判定彰顯了《燕丹子》在小說這套知識架構下的位置,同時,也申明了小說這一知識序列內在諸要素之間的連續性和延續性。胡應麟在確認《燕丹子》系小說的源頭的基礎上,進而勾勒了這部作品與其他文本一同構成的穩定的知識場域,厘定小說的源流變遷情況。胡應麟說:“小說昉自《燕丹》,東方朔、郭憲浸盛,至洪邁《夷堅志》四百二十卷而極矣。”

胡應麟認定,《燕丹子》是小說生發的源頭和基點,這一命題不僅在隋唐時期確立的知識框架中具有特定的有效性。即使在宋元時期小說的數量急速擴充,小說的文本形態多次衍化轉型之后,《燕丹子》仍然是小說這一序列的起始與本源,并且與郭憲的《洞冥記》等其他作品一道成為后世小說觀念建構的基礎和基石。

胡應麟立足于明代這個特定的時間點上,他認可但并不亦步亦趨地固守《隋書·經籍志》、《宋史·藝文志》建構的小說統序。他在確認小說的典型范例時,還從知識的留存、變動以及被重新發現、重新認定的實際情況出發,歸置既有的知識要素,將原本歸屬于其他類目下的知識要素移植到小說這一界域范疇之內。

小說是一套具有歷史性和歷時性,處于持續地調整、變化之中的知識序列。這套知識類目的起始和淵源并不是固化的、恒定不變的。胡應麟提出,小說的源頭還可以由《燕丹子》進而追溯至更為古遠的《山海經》,后世的許多小說作品都是以《山海經》為基本的范型:

《山海經》,古今語怪之祖。《古岳瀆經》第八卷,李公佐元和九年,泛洞庭……此文出唐小說,蓋即六朝人踵《山海經》體而贗作者。

《山海經》在《漢書·藝文志》中入數術略下的形法家,在《隋書·經籍志》中入史部地理類。劉知幾著《史通》,將《山海經》與《搜神記》、《世說新語》歸攏于一體,稱為“偏記小說”。之后,官私書目如《舊唐書·藝文志》、《新唐書·藝文志》、晁公武的《郡齋讀書志》以及明代高儒的《百川書志》、焦竑的《國史經籍志》等都承繼《隋書·經籍志》的做法,將《山海經》置于史部地理類。胡應麟在爬梳中國知識體系的演化,清理小說的源流變遷時,不否認《隋書·經籍志》對《山海經》的定位具有合理性。胡應麟談到,“地志昉自《山海》”,“《山海經》……實周末都邑簿”。同時,他也接續劉知幾的小說觀念,將《山海經》從史部地理類中提取出來,作為小說的源頭與起點。胡應麟還認為,《穆天子傳》也可以視為小說之濫觴。《穆天子傳》記載周穆王巡游之事,“至晉始出”。《隋書·經籍志》史部起居注類首列“《穆天子傳》六卷”。胡應麟認同“《穆天子》,起居注也”的看法,他同時也認定,《穆天子傳》中的內容具有小說的特質。他說:“(《穆天子》)六卷載淑人盛姬葬哭事……三代前敘事之詳,無若此者。然頗為小說濫觴矣。” 《隋書·經籍志》認定,《穆天子傳》與《山海經》一樣,歸屬于史部。胡應麟在建構小說的統序時,則將這些作品移植到子部的小說類之下。之后,《山海經》、《穆天子傳》是小說最初始的形態,這一命題逐漸成為人們的共識。

胡應麟不僅在歷時性的維度中梳理了小說的源流變遷,他還試圖將這些小說范型、小說觀念并置、整合在共時性的框架之內,將小說這套統序建構成為有著內在秩序規則、特定結構原則的知識統一體。

小說這一類目下的知識要素在產出的時間上有先后之分,它們之間形成了歷時態的接續關系。當這些文本歸攏于小說這個概念范疇以后,它們之間又形成了共存、并置的態勢,生成了共時性,建構起重疊交錯、相互映照的共生關系。在中國小說史上,胡應麟首次對無數量的小說文本進行明晰的分類,在共時態的構架下細化小說這一知識序列的內在層級結構:“小說家一類,又自分數種。” 胡應麟對子部小說這個二級類目再次進行層級區畫,進而建構起第三個層級,小說被區分、細化為志怪、傳奇、雜錄、叢談、辨訂、箴規六種類型。胡應麟對小說文本進行再分類,這實際上是將原生性的、歷時性的知識要素安置于衍生性的、共時性的體系框架之內,融會唐宋元以來人們的小說觀念,重新發現、建構小說這一知識類目的內在結構。如胡應麟拎出志怪一類,將《搜神記》等歸于其中,這是對《新唐書·藝文志》的延續與延伸。魏晉南北朝時期,《搜神記》等作品涌現出來,但它們還是零散的知識要素。《隋書·經籍志》、《舊唐書·經籍志》將《搜神記》等歸于史部雜傳類。到了宋代,《新唐書·藝文志》將這個知識模塊整體移植到子部小說類。

胡應麟還在典型范本、知識類型以及時間流程等多重維度下思考小說這一類目的內在結構。胡應麟談到,子部小說之下的第三級類目也可以確定各自的源流演變:

《飛燕》,《傳奇》之首也;《洞冥》,《雜俎》之源也;《搜神》,《玄怪》之先也;《博物》,《杜陽》之祖也。

這樣,小說類型成為基本的構型單元,無量數的知識要素分別封裝在不同的知識單元之中,進而有序地統納在小說這一概念范疇之下。小說的類型化、層級化清晰地建構了同質態的文本之相互銜接的關系,不同形態的文本之間相互映照的關系。借助于這種有序的層級劃分和統序建構,無量數的知識要素在小說這個概念之下確證了彼此之間的相關性、連續性,并發現了相互之間的連接邏輯和關聯形態。各個知識要素不再僅僅簡單地并置于小說這一概念范疇之下,也不再僅僅具有概念上的一致性,而是成為一套穩固的知識統一體,具備了邏輯上的融貫性以及結構上的不可拆分性。

胡應麟在《少室山房筆叢》中談到,小說呈現的特質是“怪”、“詭怪”。如《山海經》的特質是:

《山海經》偏好語怪。《山海經》專以古人陳跡附會怪神。蓋是書也,其用意一根于怪。

胡應麟在輯錄小說作品時,也把“怪”、“怪誕”作為基本的標尺。他“嘗戲輯諸小說,為《百家異苑》”。胡應麟還打算搜集由宋至明“凡小說涉怪者……續成《廣記》之書”。胡應麟以“怪”為標準,編定有小說集《甲乙剩言》,輯錄有《百家異苑》、《虞初統集》等。考慮到明代后期人們常以“奇”為標準衡定文言小說以及白話小說,胡應麟把“怪”、“詭怪”作為小說的核心屬性,這顯然不是偶然的現象。

要理解和把握胡應麟等明代學者確認小說“怪”、“奇”、“詭怪”等屬性的內在邏輯脈絡,我們必須要明確的問題主要有三個。

一是,小說是在歷時性的過程中生成的知識類目,它的性質特征并不是唯一的,而是具有多樣性的特點。

“小說”不同的質性之間可能會形成斷裂。胡應麟等明代學者認定小說的特質是“怪”、“奇”、“詭怪”,這與《漢書·藝文志》建構的小說觀念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異。從漢代到明代的千余年間,小說作為知識實體,它的數量、規模持續增長,類型不斷演化,人們觀察知識要素質性特征的視閾也不斷推移。《漢書·藝文志》是官方史志,班固等主要從素材來源、功能效用等層面上著眼,認定這些知識要素源自于“街談巷語”。到了明代,胡應麟談到,小說的情況是“好者彌多,傳者彌眾;傳者日眾,則作者日繁”。胡應麟是從“好者”、“傳者”,即小說的閱讀者、傳播者的視角來觀察小說。這些“好者”、“傳者”顯然并不關心知識要素的素材來源,而是著眼于文本內容的趣味性、題材的豐富性。胡應麟指出,小說“怪”、“怪誕”的特質與這類文本的流傳、流行之間形成了直接的因果關聯。他說,一些小說文本由于“頗詭異,故后世或喜道之”。他還進一步將這種因果關聯普泛化。胡應麟談到,自魏晉以后,“小說家獨傳。何以故哉?怪力亂神,俗流喜道”。這樣,在確認小說的屬性時,胡應麟的立場與《漢書·藝文志》、《隋書·經籍志》形成了根本的區別,《漢書·藝文志》等是從主流知識體系架構的視角出發,而胡應麟等明代人則是從“俗流”,即讀者的日常閱讀趣味出發思考小說的特質。另外,胡應麟對小說質性特征的判定與《漢書·藝文志》等呈現的小說觀念之間形成了差異,原因還在于,他們各自將小說置于不同的關系系統之中。在《漢書·藝文志》中,小說是而且只是被置于諸子略的構架下。在諸子中儒、道等家的參照下,小說的特點是,來自于“街談巷語”,以傳“小道”。隋唐時期,四部分類法定型,史部成為知識統序中一個重要的部類。到了明代,胡應麟等人在論及小說時,往往將這一類目與史部的正史、雜史等相互參較。在子部小說與史部正史、雜史建構而成的全新的關系系統中,小說內容、題材的特點得到突顯,小說呈現出“怪”、“奇”、“怪誕”的特質。

二是,胡應麟等人確認小說的特質是“怪”、“奇”、“怪誕”,這一命題具有衍生性的特點,同時,也生成了規范性,用以重新劃定小說實體所在的界域。

小說的屬性并不具有先驗性。胡應麟等人確認的小說“怪”、“奇”、“怪誕”的質性特征不是臆造的,而是在賡續“街談巷語”這一屬性的基礎上延伸、生長出來的次生屬性,是唐代以來小說觀念合邏輯的演化和嬗變。小說“怪”、“怪誕”這一新的質性浮現之后,它成為這類知識要素的顯性特征,在一定程度上遮蔽了既有的特征,或者使既有的特性轉化為隱性的存在。但是,從根本上看,“怪”、“奇”、“怪誕”這種新生的質性與舊有的質性特征“街談巷語”之間是共存的、兼容的,它并不會完全覆蓋、替代,更沒有驅逐、剔除既有的質性特征。

小說的屬性是作為概念的“小說”與作為實體的知識要素在建構映射關系的過程中呈現的。據《隋書·經籍志》,“小說者,街說巷語之說也”,史部的雜史、雜傳等也系“委巷之說”。從素材來源的質性特征上看,小說這一類目與史部的雜史、雜傳具有一致性。它們之間形成了毗鄰關系,進而建構了緊密的親緣關系。《隋書·經籍志》還談到,雜史、雜傳在內容、題材上呈現的特性是“體制不經”,“雜以虛誕怪妄之說”。隨后,“不經”、“虛誕”這樣的評價指標也逐漸移植到小說這一類目之中。《隋書·經籍志》子部小說類下收錄“《小說》十卷,梁武帝敕安右長史殷蕓撰”,殷蕓的《小說》收錄的大多是“不經”之事。劉知幾說,“劉敬叔《異苑》稱晉武庫失火,漢高祖斬蛇劍穿屋而飛。其言不經,故梁武帝令殷蕓編諸《小說》”。胡應麟承續劉知幾對《小說》等文本的性質的認定,他不否認小說“街談巷語”的特點,同時,他更多地以“不經”、“不根”、“不可盡信”等為基本標尺考察小說這一類目。如“(《瑣語》)詭誕不根。”“唐人小說,如《柳毅傳》書洞庭事,極鄙誕不根。”《小說》、《瑣語》以及唐代的小說文本在內容上“不根”、“鄙誕”,超出了日常生活的邏輯,呈現出“怪”、“奇”等特點。到了胡應麟生活的時代,“不經”、“詭誕”這種從“街談巷語”演化而來的衍生屬性、次生屬性,逐漸成為小說這類知識要素的主導屬性。

小說作為一套知識類目,它涵括的知識要素并不具備必然的同質性,也不是天然的同一體。從《山海經》到魏晉時期的志怪、唐代的傳奇,再到宋明兩朝的《夷堅志》、《剪燈新話》等,這些知識要素形態多樣、內容各異、體例不一,它們之間的同一性和統一性是逐漸被建構、被發現、被確認的。在明代,“怪”、“怪誕”這種屬性特征就是“小說”這一概念吸納無量數的知識實體進入自身范疇,將無量數的知識要素封裝于一體的重要內驅力。胡應麟確認《山海經》為小說的源頭,認定志怪、傳奇是小說這一構架下特定的知識類型,正是基于這些文本“怪誕”的美學風貌,以及小說這一概念與“怪”、“奇”、“怪誕”之間穩定的對應關系。《山海經》自問世起,就有人談到它所具有的“怪”、“奇”的特點。司馬遷說,《山海經》主要“言怪物”。晉代郭璞說,《山海經》“閎誕迂夸,多奇怪俶儻之言”。宋代薛季宣說《山海經》多“神怪荒唐之說”。魏晉南北朝時期,很多書籍直接命名為“志怪”,如祖臺之的《志怪》、曹毗的《志怪》、孔約的《孔氏志怪》等。唐宋以后,“怪”、“異”這種內容層面上出現的特征逐漸與小說這一概念建構起關聯。到了明代,胡應麟等人結合前代相關的評論以及閱讀體驗,正式確認了小說這一概念與“怪”、“奇”、“怪誕”等質性特征之間穩定的關聯。他認定,《山海經》是“語怪之祖”,志怪、傳奇是小說這一類目之下的重要文本類型。這樣,“怪”、“奇”、“怪誕”等原本是在知識要素聚合的過程中逐漸衍生而成的屬性,反過來又對知識實體的聚合產生了能動作用。在明代,小說“怪”、“奇”、“怪誕”的屬性不僅可以保持既有知識實體作為一個系統所具有的通用性,而且能夠有效地吸攝相關的知識要素,推動小說最終完成名、例、類的并置和封裝。

三是,小說的“怪”、“異”內容屬性,與它曾經顯露出的“街談巷語”的功能屬性一樣,既處于持續增值的狀態之中,同時,也處于不斷隱匿的過程之中。胡應麟等人在判定小說的特質時,從“怪”、“誕”、“不根”出發提出全新的判斷和命題,進而確認了小說的“幻”、“玄虛”等質性特征。

小說這一概念指稱的具體的類例處于持續的變動之中,這些類例的質性特征也呈現出動態性的特點。我們永遠無法窮盡、無法確指“小說”這套知識類目全部的質性特征。在明代,“怪”、“怪誕”是“小說”顯性的特征。但是,它并沒有包含“小說”全部的質態。小說的邊界在以“怪”、“怪誕”為標準被劃定、被確認的同時,也蘊藏著突破這種界限、這種屬性的可能性。胡應麟談到,小說在內容上“詭誕錯陳”,因此,“其言淫詭而失實”。

使用“失實”或者“虛”、“幻”等詞語標識某些文本的特點,這種做法并不始于胡應麟。自唐代起,劉知幾就談到,“郭子橫之《洞冥》、王子年之《拾遺》,全構虛辭”。但是,胡應麟與劉知幾的立場不同。劉知幾是以史部正史類諸要素為參照,論及《洞冥記》等文本“構虛辭”的特點,“構虛辭”只是《洞冥記》等個別文本呈現的特點,尚未定型成為小說這類知識要素整體性的質性特征。到了明代,胡應麟立足于小說自身的界域之內,以小說的“奇”、“奇誕”為基本依據,推導出從《山海經》到魏晉南北朝的志怪,再到唐傳奇,最終到明代的《剪燈新話》這套知識序列的同一性,那就是,它們都“虛”、“幻”的特質。胡應麟還將“虛”與“實”整合成為異質同構的概念系統,作為判定小說質性的標準。這樣,胡應麟在談到小說的質性特征時,“街談巷語”與“怪”、“奇”、“詭誕”,再與“虛”、“幻”等結合,就以小說這套知識實體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垂直的,也是從屬的關系序列。

從胡應麟有關小說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看到,小說的屬性處于不斷演化、變遷之中,舊有的屬性不斷沉積,新生的屬性漸漸呈顯。小說這一概念籠括的要素并沒有超越舊有的屬性設定的范圍,但是,在新生的屬性定型后,舊有的屬性就不再作為規范小說這一序列的顯性標尺,而是轉化成為隱性的規則。在某種意義上,到了20世紀初,在四部分類法向近現代學術體系轉型的過程中,人們認定小說作為一種特定的文體具有“虛構”的性質,其實質是胡應麟等明代學者認定的小說“怪”、“誕”、“奇”等屬性的隱性化,“虛”、“幻”等質性特征的顯性化。

注釋:

①②④⑤⑥⑦⑧⑨ 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中華書局1958年版,第374、345、374、374、345、344、345、29、535、376、371、371、371、371、371、371、473、573、571、112、415、415、415、28、412、414—415、28、169、412、169、456、374、375、451、463、414、476、476、374頁。

③ 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4年版,第1746、1745頁。

⑩ 錢大昕:《弇州山人年譜》,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625頁。

胡應麟:《報伯玉司馬》,《少室山房集》卷130,《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876頁。

姚振宗:《隋書經籍志考證》卷32,開明書局鉛印師石山房叢書本。

脫脫等:《宋史》,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5219頁。

魏征等:《隋書》,中華書局1973年版,第964頁。

浦起龍:《史通通釋》,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480、275頁。

作者簡介:王煒,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湖北武漢,430079;首都師范大學博士后流動站工作人員,北京,100037。王曉輝,《鄂州大學報》編輯部編輯,湖北鄂州,436000。

(責任編輯 劉保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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