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車

朱陽慧

“剪一段時光緩緩流淌，流進了月色中微微蕩漾”，當大媽們伴著《荷塘月色》的旋律翩翩起舞時，我的心卻飄向了上個世紀90年代初的農村荷塘旁，月色下。那時的農村大媽可愛學習了。學什么？當然是學騎自行車了。

媽媽是個時髦人，當然不能在學自行車的大潮中被甩下。她省吃儉用好幾個月，終于買了一輛紅色鳳凰牌彎杠自行車。媽媽的金句是：“嘴破（吃得不好）天下無人知，腳下無車有人欺”。

可是，媽媽已經40歲了，學騎自行車很困難。當她扶起車龍頭，一只腳踩上腳踏子時，車就倒了。一次次練習，一次次摔倒，腿跌青了，田埂上的蠶豆被壓壞了，更讓媽媽心疼的是她嶄新的自行車也被磕掉了幾處油漆。為了保護她心愛的車車，媽媽改變了傳統的上車方式，她干脆直接坐在車座上，一只腳蹬地，一只腳蹬腳踏子啟動自行車，等車輪轉起來，蹬地的腳就放到相應的腳踏子上。媽媽給這種上車方式取名為“呆上車”，雖說方法呆，可是效果好，媽媽居然騎上了自行車。媽媽還用這種方法教會了一大幫農村大媽騎自行車。為了更熟練，媽媽在曬麥場上，騎了一圈又一圈。有月亮的夜晚，媽媽在池塘里青蛙進行曲的伴奏下，從曬麥場的東邊騎到西邊，從北邊轉到南邊。車速越來越快，媽媽仿佛一只輕盈的燕子在曬麥場上飛舞。

從此，媽媽是真正的“有車一族”了。100斤的化肥，媽媽用車馱，70斤的我，媽媽用車載，102斤的外婆，媽媽用車送。以前去外婆家，5里路我們步行需要40分鐘，現在騎車只需15分鐘。到了外婆家，就見到了和藹的外婆和駝背的外公。媽媽說那是因為以前沒有車，所有的重物都要靠肩膀來挑。日子久了，外公就駝背了。不過，現在可好了，時代發展了，自行車取代扁擔可以載重了。哦，我才明白媽媽學騎車，不光是為了趕時髦，更是為了追求更快更輕松的生活。

時代的列車永遠向前，自行車早不是什么新鮮事物了，比自行車更快更省力的電瓶車涌進了城鄉的市場。媽媽自然不甘落后，這不她又換上了一輛小鳥牌電動車。只是在好日子的滋潤下，媽媽的身體日漸豐腴，騎上了小鳥電動車卻再無輕盈之感了。

前日，我回老家，媽媽提議去看看外婆。我說好呀，我開車載您去。她卻說，開什么車呀，咱走著去。別呀，媽媽，“腳下無車有人欺”。死腦筋的丫頭，時代發展了，觀念要更新，“身軀肥胖人人嫌，腳下無車復輕盈”。

不愧是時髦的老媽，她老人家已從追求更快更輕松的生活，轉向了追求閑適而健康的生活，這觀念可夠前衛的。

街上車來車往，晚風中，我與媽媽緩步而行，耳邊響起“剪一段時光緩緩流淌，流進了月色中微微蕩漾”的旋律，媽媽愜意地哼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