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體檢報告”

吳曉波

中國企業健康狀況的總體得分從2012年的56.05分提升到2017年的76分，從“亞健康”的初級階段邁入“趨穩向好”的中級階段。

自洋務運動以來，一批中國企業抓住西方工業文明的尾巴，歷經百余年的奮斗崛起，尤其是在改革開放大潮和融入全球化進程中所煥發出的創造力，已然成為中國經濟發展的脊梁和全球市場上的翹楚。

如何跨過很多國家普遍遭遇的“中等收入陷阱”？關鍵是提升企業的競爭力和健康發展能力。2012年起，我們從健康力量的視角出發，提出了描述中國企業健康狀況的“三九理論”，聚焦轉型新動能，持續關注了中國企業在營商環境建設、企業家精神培育和企業行為管理上的健康狀況和趨勢，并逐年擴大調查范圍，加深了研究深度。

從報告看，中國企業健康狀況的總體得分從2012年的56.05分提升到2017年的76分，從“亞健康”的初級階段邁入“趨穩向好”的中級階段。具體表現為企業環境、企業家精神和企業行為的健康得分呈顯著的遞增趨勢。

取得上述結果的主要原因包括：政府通過宏觀調控和反腐倡廉，穩定了經濟增速，企業行為的健康得到恢復;持續深入推進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改革，激活了市場活力，大幅度改善了企業環境;制定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推動“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互聯網+”行動，增強了經濟發展動能，進一步激發了企業家精神。

根據觀察，中國企業健康狀況仍將在中級階段徘徊相當一段時間，但東部地區可能會率先突破，度過經濟轉型的“陣痛期”，從新常態中率先轉換動能，重獲新的發展動力，并逐漸表現出一種創新引領的態勢。

營商環境提升

相較種類繁多的各種“優惠政策”，企業最期盼的還是健康可持續的營商環境。李克強總理多次提到“優化營商環境”，并以微信舉例，要求政府部門對待各類新業態、新模式要有“包容審慎”態度。

政府改善營商環境的著力點在“服務力”。從調查結果來看，企業對“服務力”的感知在近兩年來明顯提升，這說明企業家敏感地察覺到了政府在產業政策制定、服務效率等方面的改進，具有實實在在的“獲得感”。

從區域來看，東部地區在“政策制定”、“政府公共服務”、“平等待遇”三方面均有不錯表現。東部區域一直是我國民營經濟重地，政府歷來有親商、重商的傳統，在制定政策的過程中通常能夠考慮工商界的訴求，注重產業發展和轉型升級的土壤培育。

西部和中部企業家對營商環境的滿意度亦較高：一是從東部逐步向中部、西部產業轉移帶來的紅利，使得地方政府“重商、親商”的熱情方興未艾;二是國家“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和推進，也給西部、中部企業家帶來了眾多新的機遇。由于各類鼓勵和優惠政策的穩步實施，企業家顯然對外部環境給予了更加積極的評價。

相比之下，東北部區域在這方面還有待改進。在國有經濟比重過高的既定現實背景下，政府如何更加具有包容性地提供產業政策和公共服務，讓不同所有制的企業公平競爭，讓百姓的創新創業潛能得到激發，這對經濟轉型升級中處于困境的東北部經濟來說，是能否找到發展新動能的關鍵所在。

創新創業釋放出新活力，是推動新舊動能轉換和經濟結構升級的重要力量。

總體而言，來自“服務力”改善的獲得感提升，是十八屆三中全會以來政府各類改革持續推進，特別是推行標志性的“三張清單一張網”改革，致力于減少政府對資源的直接配置、減少政府對微觀事務的直接管理和干預以及減少政府對資源要素價格的直接干預的結果。

政府也要轉型

綜合四大經濟區域的企業健康分析，我國東部地區已率先走上了創新驅動發展的健康路徑。

對比近三年研究數據，東部地區企業正在率先度過經濟轉型升級的“陣痛期”，從新常態中重獲新的發展動力，并逐漸表現出一種引領的態勢。東部地區展現出領先的創新力和競爭力，這說明通過創新驅動引領企業發展，是企業應對經濟結構調整和經濟增速放緩的重要出路。

中部、西部處在“緩中趨穩、穩中向好”，但東北部轉型緩慢。在2017年中國四大經濟區域“健康九力”的比較中，東北部地區企業健康指數的得分較低，企業環境（市場力、服務力、包容力）和企業行為（競爭力、責任力、合規力）的得分均落后于其他經濟區域。

國有經濟主導是東北部經濟的主要特征，在行政干預下，產生的市場扭曲問題最多，由于缺乏面向市場的技術創新動力，最終導致自身發展在面臨市場規律的無情作用下缺乏底力。

汽車產業“以市場換技術”戰略的結果就是其典型例證。跌入壟斷-不健康-衰弱-扶植-壟斷的陷阱，形成了固化的產業壟斷惡性循環。當前，東北老工業基地正處于“爬坡過坎”、“滾石上山”的關鍵時期。以市場機制構建“新產業體系”，企業要轉型，政府也要轉型。

雙創煥發新活力

創新創業釋放出新活力，是推動新舊動能轉換和經濟結構升級的重要力量。

中國企業健康指數的三年對比研究表明，反映企業家精神的創業力、創新力和領導力保持穩定向好狀態。冒險精神是企業創新的核心要素，是企業家對新領域、新業務的探索，是追求創新、創造新供給的推動力。當粗放型發展模式的空間加速消失，企業需要用前瞻性、戰略性思維來開拓新空間時，更需要在行動上承擔風險。

冒險精神的四個指標中，“否定自我”得分最低，“敢于嘗鮮”得分最高，“先人一步”和“挑戰傳統”得分拉近，反映了企業家對摒棄傳統、否定自我與大膽嘗試、先人一步的平衡心理，他們愿意傳承，也愿意嘗鮮。

創新力全面塑造企業健康的動能。“中等收入陷阱”反映了企業能力問題。日本、韓國、新加坡等國家之所以能夠跨過，正是因為其有非常強的、內生的、自主的企業創新能力。中國需要盡快進入新的發展范式，即創新驅動，而不是延續上一輪的要素驅動。

在這一蛻變化蝶的過程中，有相當一大部分原有要素驅動范式下的成功企業將被否定，猶如“否定之否定”的發展規律，即原有的有效資產將迅速衰變為“沉沒成本”，而新的有效資產只有通過創新、創造來接入替代。

“中國制造2025”提出了基于互聯網、人工智能的智慧制造新境界，以高素質、高技術、高互聯的社會網絡和高知識密集型企業為主力軍;同時，可以看到一大批技術含量高的“天生全球化”中小型企業正在涌現，這些企業家利用他們的全球視野、全球思維、全球資源，推動著技術創新模式由“二次創新”向自主創新實現質的跨越。這一切并不是過去的簡單延續，而意味著企業管理體系的變革，需要企業家們和政府部門共同作出實質性的艱苦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