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口語中的話語標記文獻綜述

摘 要：本文總結了國內外對話語標記的定義，歸納漢語口語中話語標記的分類、特點，分析了口語中話語標記的來源及其語用功能。

關鍵詞：話語標記；綜述；分類；來源；語用功能

作者簡介：張愛珍（1990.10-），女，漢族，山東臨沂人，中國傳媒大學2015級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對外漢語教學。

[中圖分類號]：H19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20--02

國內外對話語標記關注已久，研究熱潮一浪高過一浪，對話語標記的認識從“可有可無的語言成分”到“語言建構的重要手段”，再到“主觀虛化的結果”。口語中，話語標記失去了實詞的實在意義，只起連接作用，表現說話人組織話語的痕跡。

一、話語標記的定義

縱觀國內外，對話語標記雖沒有統一的定義，但其內涵卻在不斷完善。Jucker（1998）認為話語標記是一個模糊的集合，不同的語言具有不同的話語標記，不能確定具體數量。高增霞（2003）認為它是語言中不影響句子真值，只表達態度的語言成分。黃超（2011）指出這是常見的話語現象，是沒有實質性語義的插入語，在談話過程中可明確上下文關系，使發話人主觀意圖得到有效表現。

Schiffrin（1987）、Fraser （1999）、方梅（2000）、Traugott & Dasher（ 2002）等人則認為話語標記闡明了話語單位與交際情境之間的連貫關系，可對其所在話語所含的信息進行某種評價，表明說話人的態度、立場。

二、口語中的話語標記分類

漢語口語中常出現的話語標記有以下幾種：

“回頭”（高增霞2003）由一種身體動作發展成話語標記，連接前后兩個話語行為，傾向于口頭語。

“別說”（劉永華 高建平2007）一般表“不要說”之義。口語中起話語標記作用的“別說”，通常出現在話輪開端，在言語交際中具有強化功能和提示功能。

北京話“這個”、“那個”使用頻率的高低與說話人社會化程度的深淺強弱狀態相關，說話人社會化程度處于相對強勢狀態時以使用“這個”為常，反之多用“那個”（郭風嵐2009）。

“看你”類話語標記在于“提示對方注意自己言語或行為的不當之處”（李宗江2009）。“你看你”屬于“責怪式”話語標記（鄭娟曼 張先亮2009）。

“我/你V”系列話語標記的形成及制約機制，具有一定跨語言的共性特征（曹秀玲2010）。

“不是我說你”類話語標記的使用是為了遵守交際中的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具有較強的人際功能（樂耀2011）。

三、口語中話語標記的來源

1.離合詞：表達身體動作的離合詞“回頭”，演變出話語標記的用法。高增霞（2003）指出“回頭”的虛化是在詞匯意義的基礎上、在連動式的語境中發展而來。實詞“回頭”常被用作連動式動詞，在篇章中承上啟下的作用較突出；詞匯意義、句法位置、篇章動因等因素促使它在口語中發展成一個具有連接作用的話語標記。

2.連詞具有連接句子或語篇的功能，而話語標記具有篇章銜接的功能。語義弱化的連詞在對話中雖不表達真值語義關系，卻是言談中構架話語單位的重要銜接（方梅2000）。故具有連接功能應是連詞向話語標記虛化的根本動因。

（1）別說：董秀芳（ 2007） 推測“別說”的話語標記用法來自話語中對聽者的提醒用法。劉永華 高建平（2007）則發現它是對前一話題的順應，表現出說話者對前一話題的高度認同。李思旭（2012）認為它是連詞“別說”的進一步語法化。

（2）完了：高增霞（ 2004） 將“完了”的語法化過程概括為：1.作謂語動詞或結果補語，表動作完成；2.在篇章中連接先后發生的兩個事件的句子，表事件結束；3.“完了”在篇章中結束意義進一步消失，成為連接先后發生的兩個言語行為的話語標記。李思旭（2012）按照語法化的從實到虛，將高增霞的虛化鏈條補充成：動詞 → 副詞 → 連詞 → 話語標記。

（3）就是：李思旭（2012）把“就是”的語法化路徑歸納為：短語“就是”詞匯化為副詞，副詞“就是”有兩個方向演變： 一是從副詞虛化為連詞，再從連詞虛化為話語標記；二是從副詞虛化為語氣詞。

（4）所以：姚雙云（2009）分析“所以”作為話語標記在語義上進一步弱化，主要引發或延續話輪，起調控和組織話語的作用。黃超（2011）指出其話語標記功能是作為因果連詞用法的進一步虛化，與其日常化、程式化的高頻使用密切相關。在口語表達中保持談話的連續性，“所以”前后的話語沒有邏輯上的因果關系或論證關系，只是發話人對事件描述時的連接順序。

（5）然后：王萸芳（1995）指出“然后”表話語時間中的順序，也可表達言者繼續說下去的意愿。其虛化歷程為由表時間順序的邏輯意義到程序意義。黃超（2011）指出“然后”在口語表達中保持談話的連續性，是發話人對事件描述時的心理順序。

3.指示代詞“這個”、“那個”虛化為話語標記，在話語中常伴有停頓或拖腔。郭風嵐（2009）認為它們凸顯了說話人的社會化程度（代詞指代遠近、表心理距離差異的延伸），將“這個”看成是強社會化話語標記，“那個”是弱社會化話語標記。

4.動詞：由真性祈使句到話語標記是交互主觀化的過程。李宗江（2009）指出“看你”類詞語，形式上是祈使小句，意義上與對方的視覺形象無關，是言者提示聽者注意自己行為或言語上的不當之處，表達言者埋怨或嗔怪。“你看你”等“責怪式”話語標記在話語中具有提醒、表達說話者立場和態度的功能，使言者在說出一段話的同時附帶了不滿、嗔怪或責備的主觀情感（鄭娟曼 張先亮2009）。

5.副詞：李思旭（2012）指出謂語副詞表示程度、情狀、范圍、頻率等；小句副詞表示時間、語氣、然否三大類副詞中的部分副詞。

6.結構：漢語會話中的“不是我說你”結構習語化為話語標記，具有較強的人際功能。這是人際功能不斷強化、言者和聽者主觀近距離互動的結果。常出現在言者外顯的主觀近距交互式語體中，喚起對方對后續話語的注意，表明言者態度（樂耀2011）。

7.主謂結構是話語標記的重要來源之一，具有一定跨語言的共性特征。劉嵚（2008）將“我說”分析為“提醒對方注意”，直接來源于“我+認知義動詞”的主謂結構。李宗江（2010）認為漢語中具有提醒功能的話語標記有些是由表示“說”和“聽”的動詞構成的，一類著眼于言者，一類是著眼于聽者，如“（你）聽我說、（你）聽我跟你說”等。曹秀玲（2010）研究的“我/你V”系列話語標記是指由“我/你”與動詞“說、想、看、知道”等組合而成的成組話語標記。作為“元語言監視語”（Schiffrin1987，Eiman2001），話語標記語傳遞的是有關語言本身的信息或所表示的言語行為（冉永平 2002），對話語標記功能和意義的解釋需要結合語境，“我/你V”話語標記之間的一些對立在語境中被中和。

8.非詞匯形式話語標記不是從其它詞類系統中虛化而來的，其形式固定用來充當話語標記，如“喂”、“啦”、“哎”、“啊”、“嗯”、“哦”、“喲”等 （劉麗艷2005）。

四、口語中話語標記的語用功能

Halliday認為語言具有三大純理功能：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Fraser指出話語標記在話語中具有豐富的語用功能，為話語理解提供方向，引導聽話者對前后關系的識別與理解。黃超（2011）認為一個話語標記可以有多個語篇功能，不同的話語標記又可表現為相同的功能，需要結合話語產生的語境來具體分析。

1.設立話題：口語中用于設立話題的話語標記不止一個，如“這個”，“就是”（方梅2000）。最常見的用于表示交際活動開始的話語標記有“這個”、“那個”和“好”等（劉麗艷2005）。姚雙云（2009）分析自然口語中“所以”用作話語標記時，主要功能是引發話輪或延續話輪，起調控和組織話語的作用。

2.延續話題：口語交際中用來表示話輪延續較常見的話語標記有“然后”、“那么”等（方梅2000）。“所以”用作延續話題的標記，表示對當前話題的進一步展開或總結歸納，討論同一個話題（黃超2011）。

3.找回話題：在特定語境中“所以”前后的內容都沒有邏輯關系，只是用于連貫話語（黃超2011）。

4.轉移話題：話語不暢時交際者用話語標記來調整修正話語，以尋找合適的表達或補充、插入相應信息（郭風嵐2009）。鄭娟曼 張先亮（2009）指出“你看你”具有轉移與闡發話題的功能，它連接的正是在前后不同的認知傾向支配下的不同言語行為。

5.轉換話題：說話人用“那個”來轉換話題（劉麗艷2005）。交際者借助話語標記轉換話題，話題轉換時會伴隨轉折連詞（郭風嵐2009）。

6.結束話題：黃超（2011）指出“這樣子”、“好了”、“行了”等常用標志交際活動結束。

五、口語中話語標記的特點

1.即席性：使用話語標記可有效連接、調整話語。“這個”、“那個”在口語中往往是說話人邊想邊說邊調整，所以會出現話語不連貫、重復、口誤等情況（郭風嵐2009）。

2.靈活性：話語標記在句中的位置因語言而異，一般出現在句首、句中和句尾三個句法位置（Traugott & Dasher2002 ）。話語標記在句法位置上較靈活，可出現在話語開始、中間或末尾三個位置（黃超2011）。李思旭（2012）發現漢語的話語標記在句首為優先位置，其次是句中位置，最后是句尾位置。

3.可識別性：話語標記在語音上具有可識別性，可以通過停頓和調值高低來識別（Schiffrin1987）。可通過停頓、語氣詞等來識別（鄭娟曼 張先亮2009）。黃超（2011）指出其在語音上通過停頓的方式辨識，書寫時會有表停頓的標點符號。漢語話語標記的后面一般可添加“啊”、“吧”、“呢”、“呀”等句末語氣詞。

4.獨立性：話語標記在語法分布上具有獨立性，常出現在句首，且不與相鄰成分構成任何語法單位（Schiffrin1987）。鄭娟曼 張先亮（2009）認為刪除它們不會導致句子不合語法。它們之間不存在修飾與被修飾、限制和被限制等句法關系（黃超2011）。當兩個或兩個以上話語標記連用時，不構成組合關系，而是并列關系。

5.話語標記定義在語義上具有非真值條件性，即話語的有無不影響語句命題的真值條件（Schiffrin1987） 。高增霞（2003）認為它們在語言中不影響句子真值，只表達態度或步驟意義。鄭娟曼 張先亮（2009）提到話語標記的有無不影響我們對句子的理解，但不排除它是理解句子的重要線索。黃超（2011）指出由于話語標記不和其他句子成分構成更大的句法單位，它們游離于句子結構之外，不充當句子成分。

6.連接性：話語標記的意義是程序性的，不是概念性的（Frase1999）。作為話語標記的連詞在言談中是構架話語單位的重要銜接和連貫手段（方梅2000）。鄭娟曼 張先亮（2009）指出話語標記在功能上具有連接性。黃超（2011）提出話語標記在語義上呈現出缺乏概念意義的語義弱化特征。

參考文獻：

[1]方梅.自然口語中弱化連詞的話語標記功能[J].中國語文，2000，5.

[2]高增霞.自然口語中的話語標記“完了”[J].語文研究，20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