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集資“馬前卒”

鄧光揚

非法集資“馬前卒”

鄧光揚

一名涉世未深的女大學生，在尋找就業機會時，因貪圖高收入而誤入一家名為投資公司，實為專搞非法集資的“黑窩”。在短短10個月的時間里，她幫該公司拉客戶、吸收公眾存款，共造成52名受害人損失錢款400余萬元。在充當了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的“馬前卒”，且嘗到高額回報的甜頭后，即使明知了該行為犯法，她仍不回頭。最終，這名抵御不住誘惑的24歲女孩，被法院以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判處有期徒刑2年，并處罰金10萬元，其非法所得25萬元予以追繳。

急于就業摸錯門

1992年5月出生的王瑤是江蘇省句容市人，句容是一個縣級市，與省城南京相鄰。高中畢業后，王瑤考入南京一所重點高校讀本科，學的是市場營銷專業。由于在校表現優秀，大二下學期，王瑤還入了黨。

大三上學期，王瑤與一個名叫李磊的男生談起了戀愛，李磊是王瑤的老鄉，在同一所學校的計算機專業學習。由于兩人都來自農村，確定戀愛關系后，一致約定畢業后留在南京發展，將來在南京成家生活。2014年春節后，即將大學畢業的王瑤和李磊四處投送簡歷找接收單位，李磊因為專業好很快被一家軟件公司錄用，而王瑤的運氣就沒那么好了，投出去的簡歷基本都是石沉大海，而越是這樣王瑤就越是心急如焚。

這年3月的一天，王瑤獲悉永富南京公司正在招聘業務人員，即前往應聘，并如愿被錄用。當時面試她的人員向她介紹了公司的實力和巨大發展后勁，并告訴她，其今后的工作就是幫公司拉客戶、吸收資金，待遇不光有工資、獎金還有業績提成，干好了一年收入幾十萬不成問題。王瑤聽了面試人員的介紹后興奮不已，當即表示一定會好好干！

那么永富南京公司是個什么性質的公司呢？該公司由一個名叫潘勇的人于2013年10月創辦，公司地處南京繁華的中山北路88號一棟寫字樓里，全名為沈陽永富投資管理公司南京分公司（簡稱永富南京公司），主要從事非法集資活動。同年6月，潘勇又另行注冊了南京乾仕鑫實業公司（簡稱乾仕鑫公司），仍從事非法集資活動。當時尚未離開校門的王瑤，社會經驗不足，根本沒去了解這家公司的內情，就決定到該公司上班。

王瑤被該公司錄用后，先是接受了公司10天洗腦式培訓，此次培訓僅涉及客戶方面的就有：如何利用打電話拉客戶；對方猶豫不決怎么辦；對方要懷疑高息回報怎么解釋；對方質疑資金安全如何圓場等等。經過10天的培訓后，王瑤便匆匆上陣，開始了她所謂的工作。

王瑤按照頂頭上司黃玉婷的吩咐，把實現創造業績的夢想首先放在了老家，她的主攻對象是親朋好友加村鄰，她通過走家串戶或打電話、發微信，或召集小會的形式，對親朋好友、村鄰宣稱遼寧潘達實業系集團公司，旗下有沈陽永富投資管理公司、遼寧恒益達房地產開發公司、沈陽鼎隆物流公司等多家公司，有價值數千萬元的鎢條做資產擔保等等。以沈陽市沈北新區博康農業科技示范園項目發展需要資金為由，許諾支付月息3%、年息36%的高額利息，吸引他們投資。大家見王瑤說得頭頭是道、一本正經，不少人受利益驅使信以為真，紛紛到銀行取出存款，交到王瑤手中。此次行動，王瑤共從老家親友、鄰居處集資近200萬元，其中一名王瑤的遠房表舅，一下子就投給王瑤34.5萬元。

王瑤首戰告捷，不僅獲得公司領導的肯定，而且自己也得到了可觀的回報。有了錢后，王瑤買時裝、換包包，重塑造型，欲在接下來的面對南京市民的挑戰中，再取得新的成就。

致人損失400萬

2014年7月，王瑤正式畢業，由于先前的業績突出，她被提升為南京分公司業務經理，于是她把非法集資的主戰場也由老家轉移到南京，她仍在頂頭上司黃玉婷的帶領下，利用黃玉婷等人的老客戶，誘惑他們介紹新客戶，并通過召開投資宣傳大會、發放宣傳單、打電話等手段，對有投資意向的新人進行洗腦式宣傳，向社會不特定人群非法吸收資金。

王瑤長相清純甜美，其外在形象給人既活潑又誠實的印象，加上她實施的洗腦宣傳效果明顯，所以甘愿將幾千、幾萬、甚至幾十萬血汗錢送到她手里的人并不少。2014年7月下旬的一天，一名白血病患者在聽了王瑤的多次洗腦式宣傳后，為爭取一些高額利息回報，而將手頭5萬余元投資給了王瑤。

王瑤的工作對象主要是中老年人，但大城市的中老年人雖手頭有積蓄，但相對見多識廣，防范資金安全的意識較強，他們開始都不會輕易中招。王瑤針對這一特點，充分發揮所掌握的洗腦手段，對有貪圖高息意念、舉棋不定者實施攻心戰術，一步步讓這些人相信自己的說辭，使他們一心只想著高息回報，然后心甘情愿地將錢拿出來投資。一位60歲出頭的老先生，在首次接到王瑤的電話后，既表示對投資感興趣，但也有擔心心理，王瑤抓住對方不想放棄的心態，一步步對其洗腦，并勸對方先投資1萬元試試。在對方投資1萬元后，王瑤很快按月兌現了高額利息，如此這名老先生徹底放松警惕，后將30多萬元積蓄全交給了王瑤。

王瑤用上述手段，使許多投資者喪失防范意識，王瑤在收取他們的集資款過程中，還按照公司設計的騙術，以永富南京公司或乾仕鑫公司的名義，與被集資人簽訂《項目顧問聘用協議》《職工內部借款合同書》等，用于掩蓋非法集資行為。而那些被集資人因事先被洗腦，根本未能識破王瑤等人的騙局，他們心里只想著高利息回報。

王瑤主攻南京不特定人群不到2個月，即非法吸收公眾存款200多萬元。上崗后的短短10個月內，她共參與了對52名被集資人員非法吸收資金464.50萬元。王瑤為公司創造了可觀的“業績”，自己工資加獎金及提成也相當可觀，10個月內，落入她口袋的就高達25萬元，而這些錢全是被集資人的血汗錢。

事實上，永富投資管理公司南京分公司其實就是個圈錢公司，資金投到這里幾乎大多打水漂。自2015年春節過后，因該公司不能兌現對被集資者的本息取兌承諾，導致被集資人堵門鬧事，王瑤見公司要出大事，于是離開了這家公司。警方介入調查后，經初步審查，發現潘勇名下的兩家公司在短時間內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數千萬元。

警方在查明案件基本事實后，即對該公司法定代表人潘勇以及其手下的一批骨干成員采取抓捕行動。2015年8月27日，王瑤在接到警方要求配合調查的電話后，自動到南京市公安局鼓樓公安分局經偵大隊投案，當日其因涉嫌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被刑事拘留，同年9月30日被逮捕。經王瑤交代及辦案人員逐一審核，截至案發，王瑤共非法吸收52名被集資者存款464.50萬元，其中造成這些人損失403.75萬元，這些錢幾乎沒有追回的希望。

王瑤突然出事后，其男友李磊感到十分驚訝。他原本很羨慕王瑤有一份高收入工作，也曾經想辭職跟著王瑤一起干，但怎么也想不到王瑤干的是犯罪勾當，并且害了那么多人。王瑤出事也在她的老家引發了不小的震動，許多受害人找到其父母要錢，弄得其父母都不敢在家呆。而關在看守所里的王瑤開始整日以淚洗面，后來能反思自己，認識到因擇業摸錯門才給自己帶來如此人生災難。

鋃鐺入獄毀前程

2016年5月，檢察機關指控被告人王瑤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將其公訴至南京市鼓樓區法院，案件審理中，王瑤的親屬代為退出其違法所得25萬元。

2016年8月30日下午，鼓樓區法院公開開庭審理被告人王瑤涉嫌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一案，王瑤的父母及許多受害人到庭旁聽案件審理，轄區一些高校的學生會干部代表也應邀到庭旁聽，接受警示教育。

庭審中，被告人王瑤一直掩面而泣，她對公訴機關指控她的犯罪事實不持異議，但認為自己涉世不深，不了解公司經營真相，是誤入犯罪歧途，希望法院對其從輕處罰。其辯護人提出，王瑤無前科劣跡、有自首情節、認罪態度較好、在家庭經濟較為困難的情況下仍積極籌資退贓，請求法庭對其減輕處罰。辯護人還提出，王瑤在實施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從犯，請求法庭對其宣告緩刑。

最后陳述期間，王瑤痛哭流涕地說道：“我是一個農村孩子，大學畢業后一心想留在南京發展，但因所學專業不是很好找工作，所以就比較急。我去永富南京公司應聘時，他們要求不高，但許諾的報酬卻不低，所以我心動了。后來盡管發現公司是在搞欺騙式圈錢，但我為了個人利益而沒有離開。我現在很后悔，后悔當初沒擦亮眼睛及時懸崖勒馬，以致使自己悔掉了自己；我后悔自己被利益左右，害了父母、也害了那些信任我的人。我希望法院能對我從輕處罰，我還年輕，我想有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坐在旁聽席上的王瑤父母在聽了女兒的這番話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在法庭上失聲痛哭。而許多受害人在聽了王瑤的最后陳述后，也紛紛嘆息，顯現出一臉無奈。此次庭審，法院當庭對案件作出了一審宣判。

法院認為，被告人王瑤違反國家金融管理法律，向社會不特定人員非法吸收資金，擾亂金融秩序，其行為已構成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且數額巨大。辯護人提出王瑤系從犯，請求對其宣告緩刑的辯護意見，法院不予采納。王瑤雖在他人的領導下進行犯罪活動，但其被指控非法吸收存款的人數及金額，均由其本人單獨或參與完成，即實施了全部或大部分犯罪行為。其在共同犯罪中的作用和地位，并非輔助、次要，故不應認定為從犯，不宜宣告緩刑。最終法院依據查明的事實，并綜合考量其自首、自愿認罪等情節，以被告人王瑤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判處其有期徒刑2年，并處罰金10萬元。聽完法官宣讀的判決書后，王瑤痛哭不止。

一審宣判后，王瑤以一審法院量刑過重為由，提起上訴。2016年12月2日，南京市中級法院經審理，駁回了王瑤的上訴，維持原判。

另據悉，王瑤的頂頭上司黃玉婷因參與或領導他人對282名社會不特定人員非法吸收存款3350余萬元，造成被集資者損失2723余萬元，被鼓樓區法院判處有期徒刑4年，并處罰金15萬元。其他多名涉案人員也都于近期被判處刑罰。

大學生找工作要擦亮雙眼

針對此案的判決，南京市鼓樓區法院刑二庭庭長張文菁指出，王瑤作為一名涉世不深的大學生，在尋找就業機會時，因貪圖高收入而不慎被他人利用，讓其充當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的馬前卒，而在王瑤嘗到高額回報的甜頭后，即使明知該行為犯法，但其仍不回頭，并最終落得如此下場，教訓極為慘痛！在鼓樓區法院近期審結的4起同類案件中，類似王瑤這種情況的就多達8人。

張文菁說，近幾年來，非法吸收公眾存款、非法集資犯罪猖獗，在鼓樓區法院審理的此類刑事案件中，有的案件“非吸”總額多達數億元，直接受害人達四五百人。而較以往不同的是，不少剛出校門的年輕學子加入到“非吸”犯罪中來，且以女生為多，他們大多是因盲目就業，追求高收入而摸錯門，本案被告人王瑤就是很典型的例證。而在法院審理的傳銷、網絡詐騙案中，也有不少類似王瑤這種被告人。所以大學生在選擇就業單位時一定要擦亮雙眼，防止誤入歧途。

張文菁最后強調，雖說“天上不會掉下餡餅”的道理大家都懂，但我們發現每一起“非吸”案中，受害人似乎都相信天上會掉下餡餅。有句話說得好：“你看中的是對方開出的高額利息，而對方看中的是你的本金。”這無疑是對“非吸”中“被騙”與“騙”的最好詮釋。“非吸”眾存款犯罪，容易引發許多社會問題及家庭悲劇，對此公眾需要有清醒的認識，自覺做到不輕信、不盲從、不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