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代腰坑探析

李軍平

內容摘要：腰坑作為一種埋葬習俗，一直廣泛存在于我國商代的大部分墓葬的構建之中。但由于統治區域影響力的不同，個別地區在時間段上可能會早些或晚些。但作為一種文化現象而言，其勢必會存在其自有的文化譜系和演進方式。本文則主要探討這一文化因素并進行了初步的考古學分期研究，盡可能的從宏觀的角度對這一文化現象進行整體的研究，并依據這一文化現象探討商周文化傳播的相關問題。

關鍵詞：腰坑 分期 研究

腰坑作為墓葬尤其是商墓中的典型特點，自從上世紀初大量商代墓葬被正式發掘后便被考古工作者認為是商文化的普遍特點之一。腰坑一般位于墓主人腰部以下，其內常常殉狗或殉人，腰坑的存在為判別該遺址的文化屬性及探討商文化的產生和傳播有著積極的作用。

任何一種文化現象的產生均會有其自有的時間線索，存在于一個時間段內，腰坑亦然，其有自己獨立的時間體系。為了從宏觀角度了解腰坑這種現象產生、發展、衰落等諸多問題。

我們以商文化中心區為主，其它地區為輔，進行了初步的分期研究，依其本身特有的發展規律，筆者將其分為四期：

一、萌芽期

在這一期的探討中，我們首先應明確殉狗、葬狗習俗的由來。商王朝以犬為牲的文化現

象，在河南本土的史前傳統中并不曾見過，既在先商文化遺存中，一般認為即是河南龍山文

化的某一或某些地方類型，迄今沒有發現確屬以犬為牲的遺址。而在和陜西交界的河南陜

縣廟底溝仰韶文化層發現的一些規整的圓坑中埋有完整或不甚完整的人、狗及骨架：如H21，

H41各埋一條不完整的犬骨架，H44埋有三具不甚完整的狗骨架，H22埋有不完整的一具狗

骨架及三具完整的狗骨架。此外陜西客省莊也有類似情況。根據實際考古發掘資料及統計表明，史前時代飼養家犬或以犬為食，主要是黃河、長江流域，但以犬為牲、以犬隨葬的情況卻僅存在有限的地區內發現。迄今為止，黃河的上游未發現以犬為祭現象，而多有以牛、羊祭祀的遺跡。而以狗隨葬、以犬祭祀的遺跡也僅集中發現于大汶口一龍山文化分布的海岱

區內。通過上述分析，河南早商文化與海岱區內的龍山文化至少在犬牲上可能存在文化聯系，可能是文化淵源所在。現在學術界普遍認為以偃師二里頭遺址命名的二里頭文化為夏文化，此期墓葬發掘數目較多，但其中存在腰坑的墓葬極少，1980年秋在河南偃師二里頭遺址共清理墓葬9座，其中僅在位于三區的M2內存在一不規則長方形腰坑，但個體較人并且和墓壙不成比例，其內隨葬品豐寓；而在1987年此遺址發掘的58座墓葬中均沒有腰坑出現；只是個別墓葬底部存有朱砂現象。所以，在萌芽期的定義上，我們僅可以認為其存在于新石器中晚期至夏。此期數量很少，僅存于個別地區的個現象，而且完整意義上的腰坑還沒有真正出現。

二、成長期

此期時間上界定于早商至商早期f鄭州二里崗上、下層），此期特點表現在腰坑數量上升，并出現較早的完整形態，但數量上所占比例不大，沒有形成完整的等級制度。王立新先生將早商文化分為六大區域類型：二里崗類型腰坑較為普遍，大型陵墓也有；北村類型，以陜西耀縣北村遺址為代表，有的有腰坑，坑內殉狗；東下馮類型，以東下馮遺址為代表，均為長方形土坑墓，但無腰坑；臺西類型，以藁城臺西遺址為代表，多為二層臺及腰坑，坑內殉狗：大辛莊類型，以山東濟南大辛莊的荷澤安郅崮堆遺址為代表，腰坑很少；盤龍城類型，以湖北黃陂盤龍城早商遺址群為代表，多有腰坑：大成墩類型不清。上述早商文化的七個地方類型，從文化因素主體成分看，其六個類型又都來自二里崗類型，也就是說它們均為二里崗類型派生的，而此期的二里岡已經存在較為普遍的腰坑現象，并且有了雛形。1955年發掘的白家莊三座銅器墓則屬于旱商墓中年代較晚的，正屬于本期：二座墓僅M3墓內有朱砂痕，墓底有腰坑，內埤一狗。1955年在鄭州銘功路一帶先后發現四座銅器墓，其中M146有棺，且墓底有腰坑，內埋一犬。此外，在偃師商城的發掘中，發現墓葬100多座，均為小型墓，其中一些隨葬有青銅器，其余半數以上均隨葬陶器，且這些墓葬在時代上屬二里岡下層或上層期。其余除少數兒座銅器墓內有腰坑外，陶器墓都沒有葬具，亦無腰坑。由此可見，此期腰坑數量不甚多且形狀不規整，卻已出現殉狗之現象，且大多數存在于等級較高的銅器墓中。1971年安陽后岡遺址發掘此期后段墓葬35座，其中27座墓葬存在腰坑，有的殉人有的殉狗。M32為兩墓道的人型墓葬，其腰坑內殉有人、狗和陶盆。這種形制和規格同后期殷商時代腰坑趨于一致，從側面反映了腰坑演變的規律和階段性。

三、成熟期

此期在時間初定于商晚期（殷墟文化一至四期），本期亦商朝統治的正統時期，無論從任何方面講均達到商文化的鼎盛時期，而且有了較為完整的等級制度和禮葬習俗。腰坑現象便是其中具體的表現之一。此期中腰坑已經走向成熟，具體表現為：在一個墓區內腰坑大量存在而且內部殉狗：腰坑幾乎均為與墓壙成正比例的長方形小坑，位于腰部以下，無其它形狀。此外，此期腰坑的設置也體現著等級差別，不同等級的墓葬其內不僅殉葬的物品不同，高等級的除內殉狗外，還存在人殉，而且在個別大型墓葬中，出現多個腰坑的設置。故我們將此期定名為成熟期。在河南地區考古及發掘的大量墓葬也體現了此期的特點：1976年發掘的婦好墓，腰坑中殉人、犬各一。在安陽市梯家口村發掘的21座殷墓，分屬殷墟文化二至四期，其中18座有腰坑，10座腰坑內殉狗。也充分體現了這一時期的特點。1986—1992年，安陽市為配合城市建設先后發掘18座殷代慕葬，考古工作者遂對18座墓進行了系統的分期研究和技術數字統計：其中屬于殷墟二期慕葬4座，3座存在腰坑，殉狗1只；殷墟三期墓葬3座，2座存在腰坑，殉狗1只；殷墟四期慕葬6座，5座存在腰坑，殉狗2只；另有5座墓葬，可能屬于中商時代，其中4個有腰坑。且這四期墓葬均有少量壁龕存在。從中可以窺見腰坑發展的人體階段，并且有被壁龕的實用性所取代的趨勢。

四、衰落期

此期腰坑成衰落趨勢，一方面表現在，腰坑在墓葬中存在數量減少，形狀發生變化，腰坑的個體范圍變大，部分可以到達頭部以下；另一方面，在成熟期內奠定的等級格局也被打破，除殉狗外在腰坑內還出現放置陶器的現象。這種新興的葬俗，一方面表明腰坑不僅僅只是用于祭祀的物質載體，更重要的一點則說明腰坑正在逐漸表露其實質功|用，成為以后流行在墓葬營建中的器物庫、壁龕、耳室的前身；從另一個方面講個別地區腰坑的消失，估計和隨葬陶俑、鎮墓獸出現有關，鎮墓獸的出現，在一定范圍內起到原有腰坑的作用并將之取代。故我們將此期定義時間段較長，為先周——漢末。此期的考古發掘資料較多，但其內存有大里腰坑的墓葬則不太多見。即這一時期中心區內這種習俗已消失，但可在河南周邊地區發現零星現象，可能與文化延時傳播有關。1967——1983年，灃西工作隊在張家坡和客省莊先后發掘若干先周墓葬，這些墓葬除出土一些典型先周文化陶器外，最重要的是在墓底發現挖腰坑和埋狗以及殉人現象，這說明周人在墓底挖腰坑和埋狗以及使用人殉制度，并非始于西周，而早在武王滅殷以前的先周時期便已經存在了。1967年在長安張家坡發掘的168座西周募中僅41座有腰坑、均殉狗，但卻出現不同于以前的長方形腰坑或長圓形腰坑（對比M87和|M82）[6]，并且此期腰坑的尺寸急劇增大，已達頭部以下，在嚴格意義上已不可稱為“腰坑”了。1997年在陜酉灃河以西發掘墓葬32座，時代跨度為先周至春秋早期，此批墓葬中有19座存在腰坑，但均為圓形或不規則形，無長方形。從可以斷代的墓葬比較中可以看出隨著時間的推移，腰坑在墓葬群中的比例急劇下降，而且造型愈加不規范。另外，在商文化所影響的海岱文化區內，屬于本期的山東省滕州市東小宮周、漢墓地的發掘中共發掘周墓21座，漢代墓320座。21座周代墓隨葬品多置于棺下或棺側器物坑內，比如M241，墓底中部有一方形器物坑，長0.9，寬0.4，深0.2米，隨葬有陶豆、蓋盂、舟、器蓋各一，鬲、蓋罐各2件；M300器物坑位于墓葬左側二層臺中部，坑內有鬲1件，罐、豆盤、缽合2件。換句話而言，此期的腰坑已經逐漸演變為器物坑，即專為擺放隨葬品而設置，而原的功能和意義已逐漸消失。此外發掘的320座漢代墓葬隨葬器物多放在頭箱、邊箱、壁龕及物庫之內，墓底均平坦。M143，墓室外與墓道之間用兩塊石板封擋，墓道西側有一個壁龕內隨葬陶罐1件[7]。從中可見腰坑現象后期的減弱和消亡，同時也見到了腰坑的取代品。這個遺址的連續性在腰坑研究中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五、結語

從商代腰坑的探討中，我們可以窺見中國古代文明形成、發展過程中的一個側面。中國古代文明的主要、大部分因素，都可以在中華本土找到它的“根”，商代的犬牲并非來自遙遠的“安德羅諾文化”而是源于廣大的中華的兩河流域。同樣，我認為商代的這一習俗是中原以東和中原以南原始時代就已經有了的文化因素，是先民的杰出成果。文明時代的到來大大加速了中華各地史前文化、奴隸制初期文化的交流、融合，伴隨著物質文化的交流各地域間的意識形態及習俗也從四面八方匯于中原，同時也從中原傳向四面八方。腰坑具體形態的演變趨勢就可以證明上述認識，其在史前時代晚期源于東、西兩種不同的史前文化的部分因素，并在先商時期整合在一起形成腰坑這一統一體，在商統治的鼎盛時期，這一埋葬習俗隨著商文化的興盛而成熟，并隨著商文化的對外擴張而傳播，由中原走向四面八方。

本文對腰坑初步的分期研究，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服務于田野考古學。針對腰坑的地域形態特點來辯明其所屬遺跡的文化性質、文化屬性及其時代是十分具有意義的。

（責任編輯：朱家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