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西部大開發后西部地區經濟增長加快、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但產業結構、技術水平以及生態環境質量卻并未表現出同等程度的改善或提升。采用30個樣本省份1995—2011年的面板數據,運用雙重差分法進行分析,結果發現:西部大開發在促進西部地區經濟增長以及地區經濟趨同的同時,也使得西部地區的碳排放(尤其是人均碳排放)與其他地區相比增長更快,與此同時,西部地區與碳排放相關的因素和條件(如產業結構、技術水平、市場化程度等)未得到顯著改善。在既有的資源稟賦、發展階段、產業結構以及經濟發展方式下,西部大開發初期著力于固定資產投資和資源、能源開發,忽視教育事業、市場化改革、技術創新等軟環境建設,導致西部地區在經濟增長的同時碳排放相對增加。因此,在今后的西部大開發規劃中,應當著力于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加強軟環境建設,重視人力資本積累和技術創新,提升市場化水平,才能在發展地區經濟的同時實現節能減排。
關鍵詞:西部大開發;碳排放;碳排放強度;人均碳排放;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創新驅動;節能減排;產業結構;市場化水平
中圖分類號:F127;F224.0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48131(2017)04004811
一、引言
西部大開發始于2000年,是中央政府為協調我國東、中、西部地區發展提出的區域發展戰略,基于“把東部沿海地區的剩余經濟發展能力用以提高西部地區的經濟和社會發展水平、鞏固國防”的目的,一系列優惠政策逐漸向西部地區傾斜。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后,西部地區的經濟發展成效顯著,但不容忽視的是,隨著西部地區經濟條件的改善,當地碳排放強度和能耗強度水平始終高于全國平均水平,并且與東部地區的差距越來越大。這一現象使人不得不質疑:西部大開發是否以高排放、高能耗為代價換取高增長?在2020年即將到來之際,能否完成“單位GDP碳排放比2005年下降40%~45%”的承諾目標,有賴于全國各地區的共同努力,西部地區當然也不例外。為此,客觀評價西部大開發對當地生態環境的影響,尤其是對其碳排放演變趨勢的影響,不僅對進一步完善該戰略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而且對其他區域發展戰略也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同時也是踐行科學發展觀、實現長期可持續發展的題中之義。
關于西部大開發績效的研究,絕大多數都是對經濟績效進行分析評價(劉生龍 等,2009;林建華 等,2009;朱承亮 等,2009;淦未宇 等,2011;李國平 等,2011;毛其淋,2011;邵傳林,2014),只有近年來的少量文獻關注到其環境影響。一些學者開始從生態治理、循環經濟、資源開采等角度研究西部大開發帶來的影響(盧文忠 等,2003;史向軍,2006;熊紅芳,2007;Zhang et al,2008;Fan,2009;Fan et al,2009;Zhang et al,2011;劉瑞明 等,2015),但鮮有對碳排放演變的研究。張先鋒等(2016)利用合成控制法從技術進步和生態環境保護兩個方面考察了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轉型升級的效果,認為2000—2013年間西部地區的TFP年均增長率顯著高于合成西部地區,而在生態環境保護方面,西部大開發的影響則有正有負,具有不確定性。本文將從碳排放的角度探討西部大開發初期(2000—2011年)的環境效應,運用雙重差分法衡量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碳排放的影響,以期為完善西部大開發戰略提供經驗依據和政策啟示。
二、理論分析
Grossman和Krueger(1991)將經濟活動對環境的影響分解為規模效應、技術效應和結構效應,是分析經濟活動的環境影響的經典思路。致力于促進西部地區經濟發展的西部大開發勢必改變西部地區的經濟規模、技術水平和產業結構,而其對西部地區碳排放的影響機制也在于這三個方面。經濟活動與生態環境是一個復雜的有機統一體,Fre等(2007)將其稱為“沒有不冒煙的火”,即在沒有環境污染產生的同時也不會有任何的經濟產出,經濟將陷入停滯狀態。經濟活動與碳排放亦是如此。在能源利用技術水平和減排技術水平不變的條件下,經濟產出規模的增長勢必帶來碳排放量的同比例增加,經濟結構中能源密集型產業(通常指以重工業為代表的第二產業)所占比重的增加也會引起碳排放量的增長;相反,以節能減排技術為代表的技術水平的提高,則會帶來單位經濟活動碳排放量的降低。一個經濟體的綜合碳排放是上述三種效應綜合作用的結果。因而,降低區域的碳排放無疑有三個途徑:降低經濟生產規模,降低產業結構中能源密集型產業的比重,提高能源利用技術和減排技術水平。
鄭佳佳: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碳排放演變的影響
方愛平和李虹(2013)的研究認為,西部大開發并未顯著促進西部地區的科技投入產出效率,相反存在著科技投入分配不平衡、配置效率低下的狀況。邵帥和齊中英(2008)以及夏飛等(2014)研究了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資源詛咒現象的影響,認為雖然資源詛咒現象有所緩解,但是資源開發并未顯著推動經濟增長,資源稟賦對于科技創新和人力資本投入的擠出效應依然存在,西部地區主要還是依賴投資拉動經濟增長。鄧健和王新宇(2015)研究了東北振興和西部大開發對我國地區能源效率的影響,認為由于西部大開發主要以發展資源型工業為主,并未提高西部地區的能源效率,反而擴大了與高效地區的能源效率差距;相反東北老工業基地振興則致力于轉變高耗能粗放型的增長方式,因而提高了東北地區的能源效率,并縮小了其與高效地區的能源效率差距。彭曦和陳仲常(2016)構建了包含社會、經濟、科教文化、對外開放和資源與環境5大類25個分項指標的綜合發展水平評價體系,考察了西部大開發之后西部地區的綜合發展水平,認為2000后西部地區只是增長速度較快,而發展水平并未提升。
可見,大多數相關研究認為,西部大開發實施初期的西部地區經濟增長主要來源于實物投資拉動的規模增長,產業發展依賴于自身資源稟賦,而技術進步不足。因此,在產業結構趨于工業化和能源利用技術、減排技術水平徘徊不前的狀態下,西部地區經濟規模總量的增長意味著碳排放的增加。一方面,西部地區豐富的煤炭、石油、天然氣、有色金屬等資源為其發展以能源密集型產業為主的工業提供了契機,同時稅收優惠等政策吸引了本地和外來資本對能源密集型產業的投資。西部地區一、二、三產業的比重從2000年的23.8∶41.0∶35.2變為2012年的12.7∶51.0∶36.3,工業增加值也由0.595萬億元增長至4.312萬億元,第二產業成為絕對支柱產業。在能源利用技術水平普遍較為落后的情況下,以能源密集型產業為主、二產比重逐漸增加的產業結構變化必然導致碳排放的增長。同時,在整個西部大開發戰略設計中,政府更注重實物資本投入和基礎設施建設,而對教育、科技進步以及體制觀念等軟環境建設投入不足,導致西部地區科技創新效率低下,能耗強度明顯高于東部地區,因而技術進步對碳排放的抑制作用并不能有效發揮。
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基于經濟增長中物質資本的重要性以及邊際生產率遞減規律認為,不同發展水平的區域之間在長期的經濟增長趨勢上會保持趨同性(convergence)特征,因而早期經濟發展較為落后的地區經濟增長速度會逐漸加快,而經濟較為發達的地區增長速度則會逐漸放緩。多數對中國區域經濟增長趨同性的實證研究(蔡昉 等,2000;王志剛,2004;劉志鴻 等,2005;金相郁 等,2006;潘文卿,2010)得出了相同的結論。西部大開發作為一項外生沖擊,促進了我國東、中、西部地區間經濟增長的趨同,然而與經濟質量相關的產業結構升級、技術進步、生態環境改善等卻并未顯著發生,這與西部地區歷史積累的經濟發展條件、資源特征、產業結構特征等不無關聯。因此,從理論上看,西部地區碳排放在西部大開發初期可能呈現出較快增長的趨勢,而實踐中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碳排放演變究竟產生了怎樣的影響?下文將對此予以實證檢驗。
三、實證分析思路、模型設定與數據處理
1.實證分析思路
雙重差分法(DifferenceinDifference,DID)是一種經典的實驗效應評估方法,經濟學中多用于估計某一項政策或行為所產生的凈影響。其基本思路是:當某項外生事件改變了個體或企業的運行環境時,便產生了自然實驗。在該自然實驗中,存在著一個不受外生事件影響的控制組(Control Group)和一個受外生事件影響的處理組(Treatment Group),通過比較這兩組在事件前后某些指標的變化來衡量事件的凈影響。在雙重差分估計思想的基礎上,本文的實證研究思路如下:
首先,將2000年開始的西部大開發看作是在西部地區進行的一場自然實驗,其范圍包括陜西、甘肅、寧夏、青海、新疆、四川、重慶、云南、貴州、西藏、內蒙古和廣西12個省級區域,這些省份作為處理組;除港、澳臺地區以外的其他省份作為控制組。同時,鑒于區域經濟發展的趨同性特征,先驗性地分別設定東部地區(北京、天津、河北、山東、江蘇、上海、浙江、福建、廣東和海南10省市)、中部地區(山西、安徽、江西、河南、湖北和湖南6省)、東北地區(黑龍江、吉林和遼寧3省)以及非西部地區總體作為控制組,分別與西部地區進行DID估計,得到西部大開發對我國西部地區碳排放凈影響的初步估計量。然后,考慮戰略實施效果的滯后性和經濟系統的延續性特征,進一步考察雙重差分估計量的動態時間效應,以判斷相應影響是否存在滯后性。最后,進行穩健性分析。由于西部地區無論是經濟條件,還是政治、社會環境都與其他地區有較大差異,這與傳統的DID分析要求的“處理組與控制組特征變量應有共同的變化趨勢”并不完全相符,因而初步估計結果可能是有偏的。本文采用由Heckman等(1997,1998)提出的雙重差分傾向性得分匹配(PSMDID)方法進行穩健性分析
與先驗性地確定控制組樣本不同,PSMDID方法在控制組樣本的篩選上采用了匹配估計量的思想,目的在于盡可能篩選到與處理組樣本變量基本特征一致的控制組樣本,以保證DID分析的共同趨勢假設。基于PSM方法篩選樣本然后再進行DID估計即為雙重差分傾向性得分匹配,其優點在于可以控制不可觀測但不隨時間變化的組間差異,使估計結果更為可靠。,并對基于PSM方法篩選的樣本是否滿足DID估計的共同趨勢假設進行檢驗
既然用PSM方法篩選樣本是為了滿足DID分析的共同趨勢假設,則可以通過對篩選后的控制組與處理組是否滿足共同趨勢假設來進行判斷,若二者之間不存在顯著差異,則說明滿足共同趨勢假設,因而使用的匹配方法是合理可信的,基于該方法的估計結果就是可靠的。,以驗證分析結果的可靠性。
2.模型設定與變量選擇
為了科學評價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碳排放的凈影響,結合相關研究,本文構建DID分析模型如下:
對于西部地區,西部大開發前后碳排放的變化為β1+β3,其中不僅包含著西部大開發的影響,也包含著其他因素的影響;對于非西部地區,西部大開發前后碳排放的變化為β1,若沒有西部大開發,西部地區的碳排放也應當表現為相似的變動趨勢;因而,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碳排放的凈影響為β3。如果β3在統計上顯著為負,則說明西部大開發顯著降低了西部地區的碳排放;相反,如果β3顯著為正或不顯著,則說明西部大開發增加了西部地區的碳排放或者沒有影響。。
本文的研究對象為碳排放,但目前并無各地區碳排放的官方數據。本文根據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提供的計算方法,依據幾種主要一次能源(煤炭、石油、天然氣)的凈發熱值和排放系數得到各種燃料的碳排放系數,然后用各地區歷年不同能源的消耗量乘以相應的碳排放系數,得到各地區基于能源消耗的碳排放量,并分別基于GDP和人口得到被解釋變量——碳排放強度和人均碳排放,用以衡量碳排放水平。本文選取的影響地區碳排放的各變量及其計算方法和數據來源詳見表1。
3.樣本選擇與數據處理
基于本文的分析目的和數據可獲得性,選取我國除港、澳、臺地區和西藏自治區(因相關數據缺失較多)以外的30個省市區作為分析樣本。由于西部大開發政策始于2000年,設定樣本期間為1995—2011年,既包含了西部大開發前的年份,也包含了西部大開發后的年份
我國1994年開始分稅制改革,搭建了市場經濟體制下中央與地方財政分配關系的基本制度框架,這對整個中國市場經濟的發展具有深遠的影響。本文選取分稅制改革后的第1年(1995年)作為研究初始期,可以消除由于稅收體制改革等重大政策變化對地方經濟的影響。從2012年起,國家統計局能源司開始采用2011版新的行業分類標準進行統計,為保證分析期間統計數據的一致性和連貫性,選取2011年作為研究的終期。。各變量的均值見表2。
表2數據顯示:2000年之前,西部地區的碳排放強度高于東、中部地區,略低于東北地區;而人均碳排放則是西部地區低于東北地區和東部地區,但高于中部地區。2000年之后,各地區的碳排放強度均有所下降,西部地區下降幅度較小,成為四大區域中碳排放強度最高的地區;然而,人均碳排放均表現出上升的態勢,西部地區增幅最大。因而,可以得到初步判斷:相對于其他地區,西部大開后西部地區的碳排放變化表現為增加趨勢。從其他變量上看,2000年之后,西部地區的平均工資水平、教育水平、市場化水平均、技術水平有所上升,但仍處于較低水平;同時,西部地區經濟活動的政府干預水平有明顯提升,而外資利用水平下降,能耗強度的下降幅度也較小。可以看出,西部大開發后西部地區的在經濟增長和人均收入水平提高的同時,產業結構升級、市場化進程、人力資本積累以及技術進步等方面并未表現出比其他地區更為良好的發展趨勢,西部大開可能只是加快了地區之間的經濟趨同。因而,西部地區碳排放的演變不但受到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的外生影響,同時更取決于西部地區本身的產業結構、技術水平及經濟規模。
四、實證結果分析
1.DID模型估計結果分析
首先運用傳統的雙重差分法(DID)進行初步判斷,回歸結果見表3。可以看出,無論是以哪個區域作為控制組樣本,DID估計結果中的雙重差分估計值均為正,并且在以東部地區和非西部地區總體為控制組時,該估計結果具有顯著性,這印證了本文的初步判斷,即西部大開發初期西部地區碳排放呈現相對增長趨勢。同時,由于控制組樣本選擇的不同,這種作用在顯著性上和程度上有所差異。東部地區作為我國經濟發達地區,與西部地區形成較為鮮明的對比,相反中部地區和東北地區與西部地區的經濟發展狀態相對較為接近。因而,與東部地區作為控制組相比,中部地區和東北地區作為控制組樣本所得到的雙重差分估計量可能更為接近真實的政策凈效應。此外,從控制變量看,能耗強度顯著促進地區碳排放,外商直接投資和技術水平的提高能夠降低碳排放(但影響力度非常小且在不同控制組樣本下顯著性有所差異),其他變量的回歸結果不理想,這可能也與控制組樣本的選取有關。
需要注意的是,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碳排放的影響有可能是隨時間的推移而逐漸顯現的,因而上文的分析結果似乎有些武斷,其結果只能代表西部大開立刻發生的效果。下面對動態時間效應進行分析,以考察西部大開發的作用是否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呈現,結果見表4。
表4的回歸結果表明,考慮了時間滯后性之后,西部大開發并未表現出扭轉西部地區碳排放演變趨勢的效應。在碳排放強度方面,只有開始幾年以及最后幾年系數為負,且剛開始幾年碳排放強度的下降不顯著,如果這種下降趨勢一直保持并且從某一年開始變得顯著直至樣本末期,則說明西部大開發有效降低了西部地區的相對碳排放強度,并且這種效應存在時間滯后性,在幾年后才逐漸呈現。然而實證結果中這種下降趨勢在樣本期間并未持續保持,而是在中間幾年表現出上升態勢,而后在樣本末期的幾年又開始下降,但加入控制變量后這種下降趨勢也變得不顯著。因此,可以說考慮了經濟系統的持續性和外生影響的滯后性之后,西部大開發并沒有降低西部地區的相對碳排放強度,反而顯著促進了西部地區人均碳排放的相對增加,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促進作用越來越強大。
2.穩健性分析
實際上,由于經濟、政治、歷史等原因,西部地區和其他地區無論是在碳排放水平上,還是在其他控制變量上都存在著較為顯著的系統性差異(見表5)
通過比較基期時控制組與處理組的各變量是否存在顯著性差異,即可判斷兩組是否具有共同趨勢。若不存在顯著性差異,則表示兩組變量具有共同趨勢,直接進行DID估計是可信的;否則,估計結果可能存在偏誤。,使得傳統雙重差分方法(DID)的共同趨勢條件無法得到滿足,從而導致其估計結果可能有偏。為降低這種偏誤,下面采用PSMDID方法進行穩健性分析。首先運用基于核匹配(Kernel Matching)思想的傾向性得分匹配進行樣本篩選,對西部地區的子樣本和非西部地區的子樣本進行一一匹配,舍棄不能滿足共同趨勢條件的樣本,保留有共同趨勢的子樣本
與前文中的總樣本量510相比,保留下來的樣本量基本上超過了50%,因而估計結果具有代表性。在基于PSM方法進行篩選樣本后,Stata同時給出了匹配后控制組和處理組樣本在2000年前后的均值、差距及其顯著性,可以直觀判斷西部大開發的凈影響是否顯著。,再進行DID估計。進行PSM匹配后,各變量在控制組和處理組之間的差異基本不顯著(見表6),即篩選后的樣本滿足了共同趨勢假設,因而PSMDID方法的估計結果是有效的。估計結果顯示(見表7):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的人均碳排放存在著顯著的正效應;2000年之后,處理組與控制組的碳排放強度差距為正,說明西部地區的平均碳排放強度也相對增加了,雖然在統計意義上并不顯著,但也是不容忽視的。這支撐了前文的分析結果。
至此,本文的實證分析可以得到一個明確的結論:西部大開發初期并未有效降低西部地區的碳排放,相反,隨著西部地區的經濟發展,相對人均碳排放顯著增長,碳排放強度雖然有所下降但與東部地區的差距逐漸拉大;同時,不容忽視的是,西部地區與碳排放相關的控制變量在西部大開發前后并未發生顯著改變,這說明該地區的經濟發展方式并未發生根本性轉變。總之,由于西部地區經濟系統內生因素和機制未發生根本性變化,西部大開發在促進其經濟增長的同時,也促進了其碳排放(尤其是人均碳排放)的相對增加。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采用我國30個省份1995—2011年的面板數據,利用雙重差分方法就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碳排放演變的影響進行檢驗,結果顯示:西部大開發實施后的前十年西部地區在經濟增長加快的同時碳排放也相對增加;同時西部地區與碳排放相關的因素和條件(如產業結構、技術水平、市場化程度等)也未顯著改善,而這些因素和條件恰恰是實現經濟長期可持續發展和節能減排的關鍵,也是由于這些因素和條件的影響,西部大開發并未有效促進西部地區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從而難以顯現降低西部地區碳排放的效用。西部地區碳排放的相對增加,固然與西部大開發初期的外生推動有關,更深層次上看則是由西部地區所處的歷史發展階段、固有的產業結構以及傳統的經濟發展方式所決定的。因此,在進一步的西部大開發規劃中,應更加注重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處理好經濟發展與節能減排之間的關系,實現長久可持續發展。
第一,在宏觀規劃體制下建立微觀政策支撐體系,尤其是人力資本投資和技術創新的激勵機制。早期的西部大開發缺乏整體的立法性規劃,很多微觀配套措施也未有效構建。因此,在新階段的戰略部署上,應當首先從國家立法的角度確認其戰略地位,同時在微觀上加大政策支持力度。比如,加強與“一帶一路”倡議、長江經濟帶建設等的統籌銜接,給予西部地區更多的優惠政策,引導西部地區創新驅動發展。在具備條件的地區,如重慶、西安等地,著力推進創新試驗,發揮創新集聚和示范引領作用,并形成可復制、可推廣、可持續的新路徑、新模式,帶動西部地區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優化經濟結構,提升發展質量。
第二,改革政府官員的政績考核體系,將“節能減排”等表征地區可持續發展能力的指標納入官員的綜合考評機制中,并形成長效追蹤問責機制。中國式財政分權的激勵體制以及“GDP錦標賽”式的官員晉升體制導致“短期GDP增長”成為地方政府的核心目標,而“長期可持續發展”往往成為口號。西部大開發又是以政府為導向的地區經濟發展戰略,這決定了在該戰略的投資重點多集中于基礎設施建設、能源資源開發等“投資大、見效快”的項目和行業,短期內確實促進了地區的經濟增長,但同時也會帶來碳排放量的顯著增長,并在一定程度上擠出了科技創新和人力資本投入。因此,在進一步的西部大開發中應當建立科學、系統的官員績效考核體系,將地區可持續發展能力、資源和環境保護、節能減排等指標作為重要指標納入考核系統。
第三,構建和優化西部大開發的軟環境,實現西部地區高質量的經濟增長。以往的西部大開發在生態環境、社會文明、教育水平等軟環境建設上投入不足,導致經濟增長的同時碳排放顯著增長。因此,在進一步的西部大開發規劃中,應結合當地的實際情況,降低對經濟增長的期待,著眼于改善地區的生態環境,根據各地區主體功能定位確定開發重點和開發強度。此外,要完善市場環境,加大科技創新投資和人力資本投入,優化投資環境,提升地區經濟發展的軟實力,使得西部大開發戰略在促進西部地區經濟快速增長的同時環境質量得到優化,碳排放水平逐漸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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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nfluence of Western Development on
Western Carbon Emission Tendency
ZHENG Jiajia
(Business School, Henan University, Henan Kaifeng 475004, China)
Abstract: After Western Development, economic growth is accelerated and peoples living level is raised in western areas, however, industrial structure, technical level and ecological environment quality are not improved and raised at the same level. This paper uses 30 provincial panel data in China from 1995 to 2011 based on the PSMDID method, and makes core empirical analysis. The results show that while Western Development boosts economic growth in western areas and regional economic convergence, the Policy makes the carbon emission in western areas, especially per capita carbon emission, grow more rapidly than other regions, meanwhile, the related factors and conditions in western areas, for example, industrial structure, technical level, marketization and so on, are not significantly improved. Under the existing resources endowment, development stage, industrial structure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mode, at initial period, western development focused on the investment of fixed assets and energy development but ignored the soft environment construction such as regional education, marketization reform and technology innovation, which led to economic booming but carbon emission increasing relatively. Therefore, in the following western development, western areas should transform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mode, enhance soft environment construction, pay attention to human capital accumulation and technical innovation, raise marketization level so that energy conservation and emission reduction can be realized while western regional economy is developed.
Key words: western development; carbon emission; carbon emission strength; per capita carbon emission; economic development mode transformation; innovationdriven; energy conservation and emission reduction; industrial structure; marketization level
CLC number:F127;F224.0Document code: AArticle ID: 16748131(2017)04004811
(編輯:朱德東;段文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