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普通話朗讀語體無聲段影響因素分析

張慶翔+付茜

摘 要：以漢語普通話朗讀語體中的無聲段為研究對象，在音步、韻律短語、語調短語和韻律句四個韻律層級上能夠有效考察語篇類型、語速、韻律單元長度和個體差異四種因素對無聲段的影響。語篇類型的影響體現在分布與時長兩方面，散文無聲段分布略多于新聞，時長大于新聞，這種影響隨韻律層級提高而增大。無聲段分布與時長都隨語速加快而減少，語速的影響受到韻律等級的制約，韻律等級越高這種影響越小。韻律單元長度對無聲段的影響與韻律等級有關，和邊界后無聲段時長正相關，長句邊界前后的無聲段時長比短句邊界前后長，邊界前句長的影響比邊界后大。對無聲段有影響的個體差異主要是性別和年齡，散文男性發音人的無聲段時長高于女性，新聞女性發音人的無聲段時長高于男性，女童、男童和成人的無聲段分布依次遞減。

關鍵詞：無聲段 語篇類型 語速 句長 個體差異

一、引言

無聲段是話語在聽感上可以感受到的間斷，是標記停頓的一種重要韻律特征，實質是介于發音結束與發音起始之間的無聲間隙，在語圖上表現為空白，無聲段還被稱為靜音段和無聲停頓。

國外無聲段研究的成果主要在兩個方面：分布規律與時長表現。無聲段分布與韻律結構、語法結構、句長、語體以及語速等相關。英語中無聲段多出現在主要語法邊界，語法結構越復雜，出現無聲段的可能性越大。Selkirk的觀點是某些語法成分出現在語調短語邊界，這些邊界就可能產生無聲段，比如呼格、同位語、前置從句、非限定性關系從句以及插入語等①。語法與無聲段的關系不是一一對應的，語法的制約不是產生無聲段的決定條件。無聲段時長和分布一樣，受到韻律結構、語法結構和句長的影響，同時也存在個體、語速、語篇結構以及語篇類型等方面的差異。

漢語無聲段的研究歷史比較短，只是作為韻律層級劃分和韻律邊界特征研究的附屬之物，研究成果同樣可以概括為分布與時長兩個方面。漢語中無聲段時長隨著韻律邊界等級的增加呈對數增長，這種對數增長模式既適用于單句內部韻律邊界，也符合句子和段落之間的停頓規律②。由于話語類型、語言和說話人等各種差異，無聲段時長的研究結果有較大差異。

二、實驗設計和聽辨感知處理

韻律層級劃分的結果因語言類型或研究理論的不同有所差異，漢語韻律單位一般包括話語、語調短語、音系短語、依附成分、音系詞、音步、音節和Mora幾級，韻律短語以上層級的劃分沒有分歧，爭議集中于音步和音系詞兩級。大部分學者認為音步和音系詞是“實現”關系，音系詞必須建立在音步基礎上，至少是一個音步。也有學者認為音步是跟表達無關的語音節奏單位，音系詞是具有語義表達功能的最小的語言節奏單位，音系詞與音步之間不是上下級關系；音步是韻律單位，與超音段特征有關，與聲母和韻母無關；音系詞是音系單位，既包括音段特征，如聲母和韻母，又包括超音段特征，如聲調和輕重音；一個音系詞可能由兩個音步組成，一個音步也可能由兩個音系詞組成。有的觀點嚴格界定音系詞涵義，認為音系詞是能自由運用的、穩定的和完整的語言單位，將非句法形式、跨層次片段、可裂變組合和非凝固搭配四種情況排除到音系詞范圍之外③。運用以輕重為基礎的節律音系學理論分析沒有明顯詞重音表現的漢語，是造成漢語音步與音系詞劃分分歧的主要原因。

（一）實驗語料選取

本文研究對象是漢語普通話朗讀語體韻律停頓中的無聲段，屬于無聲停頓中的無聲段，不涉及口語無聲段和填充停頓。選取漢語普通話朗讀語體作為實驗語料應遵循4個原則：發音人普通話標準；發音體現漢語朗讀特點；語料涵蓋各級句法邊界，并盡可能與各韻律邊界保持一致；語料不存在歧義現象。語體包含散文朗讀和新聞播音兩種語篇類型，選取的散文和新聞具有代表性，散文選自普通話等級考試范文，由專業播音員朗讀的新聞選自新華網，語料文本對應的音頻文件是MP3格式。散文與新聞各6篇，每篇約500到600字。兩男兩女共四位發音人，每人完成3篇語料。散文每篇平均時長3分鐘，共18分鐘左右，新聞每篇平均2分鐘，共12分鐘左右。

（二）聽辨實驗及數據處理

聽辨實驗的目的是劃分韻律層級，因為漢語中音系詞與音步之間的上下層級關系難以確定，所以不將音系詞納入考慮范圍，語料韻律切分采用音步、韻律短語、語調短語和韻律句四級劃分方式。50名年齡21至24歲聽力正常的大學生參與聽辨實驗，語篇文本去除標點符號，字與字之間沒有任何停頓標記，每個語篇播放5次。實驗用紙筆記錄的方式進行，要求聽音人在文本上根據聽感上的停頓大小標記出/、//、///和////4級標注，分別與語篇文本中的音步、韻律短語、語調短語以及韻律句四個韻律層級單元相對應，對應數值記為1、2、3和4，韻律層級等級取所有被試者的平均值，得出的平均數最小0.04最大4。根據平均值將韻律邊界停頓分為四等，0.04-1為/，1-2為//，2-3為///，3-4為////。

聽辨結果顯示，音步邊界被感知到的無聲段比例較小，約為35.4%，說明大部分音步邊界難以通過聽辨感知出來，尤其在語速較快的新聞語體中。對聽辨無法劃分的音步，先劃分直接成分，每個直接成分間，雙音節詞都是一個音步；剩下的單音節詞前后如果有一個單音節直接成分，兩個單音節直接成分組成一個音步；剩下的單音節詞前后是雙音節音步，分為兩種情況：若單音節不是依附成分時，可以與前后的雙音節組成超音步也可以單獨成為單音節音步，處理為單音節音步；若單音節是依附成分，則前附或后附組成超音步。為檢驗手工劃分音步的準確性，利用Praat軟件將語料等比例拉長1.5倍，經聽辨檢驗，音步劃分基本正確，個別依附成分劃分不一致的以聽辨結果為準。經過聽辨感知和手工劃分的處理，語料的韻律層級被劃分為音步、韻律短語、語調短語和韻律句四級，四種韻律層級的等級間差異顯著，具有明顯的知覺意義。

對一些情況進行特殊處理以杜絕極端的結果，若50名被試人中只有一個人將某一停頓標記為/，則該停頓的平均值為0.02，這樣的結果視為無停頓，只有大于0.02的情況才視為韻律邊界停頓。若某一停頓被絕大多數人認為是//，極少數人認為是///時，這時的平均值大于2且非常接近于2，按規則應歸為等級///，依照實際聽辨結果歸類為//級停頓，這樣的情況可能發生但非常少見。endprint

三、無聲段影響因素分析

無聲段主要受韻律等級制約，在各級韻律層級上的分布和時長有不同特點。除韻律等級外，還有其他影響無聲段的因素。Campione指出因話語類型、語言和說話人等差異，無聲段時長的歸類標準和界限不同，定立統一標準會導致結論錯誤④。排除方言、性別以及語體風格等變量的干擾，在處理過程中劃分統一的錄音環境、停頓標記和停頓劃分標準，以漢語普通話朗讀語體無聲段作為研究對象，能夠有效考察語篇類型、語速、句長和個體差異四種變量對無聲段的影響。

（一）語篇類型

散文和新聞兩種語篇類型遣詞造句的風格差異很大，韻律差異主要體現在無聲段長短和語速快慢上，但無聲段分布與時長在兩種語篇中的總體趨勢一致。

1.分布差異

表1是朗讀語料中無聲段在各韻律層級分布的統計數據，左邊數字表示在韻律邊界處出現的無聲段次數，中間數字表示在邊界處被感知到停頓的次數，右邊數字表示劃分出來的韻律邊界的總次數。

將表1無聲段數據制成圖1分布百分比圖，音步邊界無聲段次數散文比新聞多，散文音步邊界無聲段數量占音步邊界總次數的10.7%，占感知到音步邊界停頓的28.1%，新聞相對應的數據分別為6.7%和21.9%，說明新聞語料音步邊界停頓對無聲段依賴更小。韻律短語邊界無聲段的分布狀況有差異但不明顯，98%的散文韻律短語邊界和95.5%的新聞韻律短語邊界包含無聲段。所有的語調短語和韻律句邊界都包含無聲段，說明無聲段在這兩種邊界的分布不受語篇類型影響。

語篇類型對無聲段分布的影響主要體現在音步和韻律短語層級，無聲段在散文的分布多于新聞的分布，語調短語和韻律句層級中的無聲段遵循韻律停頓的共性，有多少停頓就有多少無聲段。散文和新聞朗讀語料中無聲段符合音段分布的總體特點，都同韻律等級成正比，同韻律連結強度成反比。

2.時長差異

表2是朗讀語料中無聲段時長數據，左邊數字是無聲段平均時長，右邊數據是時長標準差，對數據進行單因素方差分析，四種邊界無聲段長度差異顯著。不同韻律層級邊界無聲段長度均存在顯著差異，韻律短語和音步邊界無聲段時長差異顯著，前者時長均值約是后者的2.6倍；語調短語和韻律短語邊界無聲段時長差異顯著，前者時長均值約是后者的2.4倍；韻律句和語調邊界無聲段時長差異同樣顯著，前者時長均值約是后者的3.1倍。

圖2是根據表2數據繪制出的兩種語篇類型無聲段時長表現圖，對音步邊界來說，散文和新聞語體中的無聲段單因素方差分析P<0.001，差異顯著，另外三級韻律邊界無聲段時長差異更大。將同級韻律單元邊界無聲段進行對比，音步邊界散文無聲段的時長均值約是新聞的2.2倍，無聲段時長區間跨度較大，散文涵蓋15ms到344ms，新聞是15ms到177ms。韻律短語邊界散文無聲段時長均值是新聞的1.6倍，時長區間跨度更大，散文從42ms到727ms，新聞則從25ms到537ms。語調短語邊界散文無聲段時長是新聞的1.7倍，時長區間散文從300ms到1800ms，新聞是83ms到1018ms。韻律句邊界散文無聲段時長是新聞的2.1倍，時長區間最大，散文從1149ms到3325ms，新聞是796ms到1172ms。散文各個韻律級別的無聲段時長都大于新聞語體，這種區別在高層級語調短語和韻律句邊界尤為明顯。

時長差別和語篇類型自身特點有關，散文抒發情感，主觀性強，新聞發表見解，規范嚴謹，因此朗讀散文在時間要求上的隨意性較大，朗讀新聞對時間的要求則較高，兩種朗讀需對語速有不同把握，新聞語速總是快于散文。無聲段時長及其區間的不同是這些差異體現在時長上的一種表現。高等級韻律層級韻律連結強度低，無聲段自由度大，因此韻律層級越高，兩種文體的無聲段時長差異越明顯。雖然兩種語篇類型無聲段時長差異顯著，但時長走勢表現一致，都隨韻律等級的增高而增長，散文和新聞朗讀語體在無聲段時長表現上的不同之處只在于具體的時長區間，隨等級增高產生更大的跨度。

朗讀語體中的無聲段受語篇類型的影響，體現在分布與時長兩方面。分布上的差異較小，在音步和韻律短語邊界散文的無聲段比新聞稍多。時長上的差異體現在時長區間上，散文中無聲段比新聞中的長，韻律等級越高，時長差異越明顯，時長跨度越大。無聲段在各級韻律層級上的分布情況以及在不同韻律層級的時長走勢基本相同，韻律層級在無聲段時長與分布表現上的作用是絕對的，無聲段受到韻律層級的制約。無聲段在不同語篇類型中的分布和時長表現不同，但差異程度不影響韻律領域無聲段的總體走勢。

（二）語速

通常情況下無聲段受語速影響，但語速與無聲段的關系不是絕對的，在不同語言中這種關系不太一致。英語中無聲段分布與語速相關，語速越慢無聲停頓越多，但不是所有的英語發音人在提高語速的時候都會減少無聲段⑤。維吾爾語慢、中和快三種語速中無聲段的時長都遵循左傾性和時數正態分布規律，時長和分布均隨韻律層級的升高而增加，維吾爾語通過改變邊界后無聲段來配合語速的變化⑥。有些語言中無聲段受語速的影響不大，Butcher對德語的研究和Fletcher對法語的研究表明只有一些發音人會加長停頓⑦。

1.語速影響不同語篇的無聲段

Fant、Kruckenberg和Ferreira比較了英語中的新聞播音與小說朗讀，發現新聞播音中無聲段時長更短，時長上的差異和語速有非常大的關系⑧。漢語中散文朗讀與新聞播音的區別也體現在語速上，新聞語速快于散文。圖3是12篇語料的語速散點圖，縱坐標毛語速是音節數量與總時長（含無聲段）的比值，橫坐標凈語速是音節數量與發音時長（不含無聲段）的比值，兩種語速中度相關，r=0.66，p<0.001。

由圖3可知新聞語速快于朗讀散文，散文毛語速在2.6到3.23音節/秒之間，平均3音節/秒，凈語速在4.18到5.13音節/秒之間，平均4.65音節/秒；新聞毛語速在4.19到5.6音節/秒間，平均4.9音節/秒，凈語速在5到6.8音節/秒之間，平均5.9音節/秒。散文朗讀中無聲段的分布與時長均大于新聞，可以推測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語速差異。endprint

2.驗證實驗

不同語篇類型中的不同語速影響無聲段表現，用不同語速朗讀相同語料的實驗可以考察語速與無聲段的關系，通過對慢、中和快三種語速下無聲段分布與時長的對比，探討普通話朗讀語體中的無聲段在不同語速下的聲學表現。選取三篇散文作為實驗語料，兩名發音人以慢、中和快三種語速朗讀3篇散文，共得到18個音頻文件。實驗結果見表3，相對值是以中速為1時三種語速的相對情況。三種語速的絕對凈語速都大于絕對毛語速，慢速的相對凈語速大于相對毛語速，但是快速的相對凈語速小于其相對毛語速，說明相比于中快速朗讀，無聲段在慢速朗讀中的比重更大。這和張家騄的結果有所不同，他認為不論絕對值還是相對值，都是凈語速大于毛語速。⑨

若不考慮韻律層級，將所有無聲段綜合起來考察，無聲段在三種語速中的數量與時長和語速呈負相關關系，如表4所示，無聲段數量隨語速變慢而增多，中速比快速多29%，慢速比中速多30%。無聲段時長也隨語速變慢而加長，三種語速中無聲段時長差異顯著。無聲段時長與語料總長的比值也隨著語速變慢而增大，說明語速越慢音節時長比例越小，這是由于無聲段的自由度比音節大，音節時長有范圍限定，但語速對無聲段的限制相對較小。

分別統計不同語速語料中各韻律層級無聲段的出現頻率與時長均值，結果見表5，無聲段在各級韻律停頓中的表現和語速有關。不論語速快慢，無聲段時長隨著韻律等級增高而變長，韻律等級越高，無聲段變化自由度越大，符合無聲段與韻律等級間的規律。在分布上，無聲段因語速表現出來的不同主要體現在音步和韻律短語兩級韻律單元邊界，在語調短語和韻律句邊界沒有差異。慢速朗讀中增多的無聲段基本分布在音步邊界，而快速朗讀主要減少音步邊界的無聲段，部分韻律短語邊界的無聲段也可能消失。大多數增加或減少的無聲段都在音步邊界，說明音步邊界有沒有無聲段不會對表達和理解產生太大影響。在時長表現上，語速越快無聲段越短，并且語速對無聲段時長的影響隨著韻律等級增高而越來越大。

由此可見，語速對無聲段的影響和韻律等級有關系。不論語速快慢，無聲段時長始終隨著韻律等級提高而增長。語速對無聲段分布的影響集中于低等級韻律層級，韻律等級越高，語速對無聲段分布的影響就越小。語速變化時，無聲段表現出很大的靈活性，但語速必須遵循韻律等級對無聲段的制約。

（三）韻律單元長度

1.韻律單元長度影響無聲段

韻律層級之間是包含關系，高層韻律層級包含低層，高層韻律層級長度大于低層。由于無聲段時長和韻律等級成正比，所以其長度與韻律單元長度相關。

設定音節為韻律長度單位，并且5個音節為一級長度單位，分別統計1-5、6-10、11-15、16-20以及20音節以上韻律單位，無聲段長度取該級樣本時長的平均數。對四位發音人分別進行統計，盡量消除音節長度的個體差異。表6是在弱化韻律等級對無聲段影響的情況下對韻律單位長度和無聲段關系的考察，數據顯示韻律單位長度和無聲段時長成正比。考慮語篇類型和語速方面的差異，這種關系在散文中表現得更明顯。

韻律單元長度和無聲段時長的關系不是絕對的，同樣長度的韻律單元，由于韻律等級不同，無聲段時長可能有較大差異。

2.無聲段受句長影響的驗證實驗

考慮到句子位置的影響，對語料設定兩組變量：邊界前小句長或短以及邊界后小句長或短，根據兩組變量設計4種句子，分別是短/短、短/長、長/短和長/長。語料分3組共12句，每組涵蓋4句，因此每種句子共有3句。小句最短4個音節，最長12個音節。為保證測量無聲段時長時不受邊界前后聲韻調的影響，在設計語料的時候，每組4個句子邊界前后音節聲韻調相同。

第一組：

（1）推進治理，合理收費。

（2）推進治理，合理調整車輛通行收費標準。

（3）深入推進收費公路專項治理，合理收費。

（4）深入推進收費公路專項治理，合理調整車輛通行收費標準。

第二組：

（5）制定辦法，取消收費。

（6）制定辦法，取消西部地區二級公路收費。

（7）制定收費公路信息公開辦法，取消收費。

（8）制定收費公路信息公開辦法，取消西部地區二級公路收費。

第三組：

（9）加強監管，規范標準。

（10）加強監管，規范維修費檢驗費收費標準。

（11）加強公用事業延伸服務監管，規范標準。

（12）加強公用事業延伸服務監管，規范維修費檢驗費收費標準。

將12個句子隨機排序，由兩名發音人分別重復三次，共得到72個樣本，將樣本分為四種情況：邊界前小句長、邊界前小句短、邊界后小句長以及邊界后小句短，分別統計這四類樣本，其無聲段時長均值見表7。

從表7可以看出句長對無聲段的影響是顯著的，不論邊界后小句長短，邊界前小句長則無聲段長；不論邊界前小句長短，邊界后小句長則無聲段長。長句前后出現無聲段的概率大，邊界前小句長情況下無聲段長度比邊界后小句長略長，邊界前小句短的情況下無聲段比邊界后小句短時長略短，說明邊界前的影響力比邊界后要大。

若將邊界前后小句長短綜合起來考慮，表8統計了無聲段的綜合情況，A和B是兩位發音人，括號內數值是該情況下的時長標準差。無聲段時長隨著短/短、短/長、長/短和長/長4種句型模式依次增長，對4種句型無聲段時長兩兩進行單因素方差分析，結果顯示差異顯著，說明句型影響是有意義的。從短/長和長/短兩種句型無聲段時長表現也可以看出，邊界前句長對無聲段影響比邊界后句長更大。綜合表7和8，句長對無聲段的影響是顯著的，長句邊界前后的無聲段時長比短句邊界前后長，邊界前句長的影響比邊界后大，無聲段長度隨著短/短、短/長、長/短以及長/長4種句型依次增長。endprint

句長對無聲段的影響在其他語言中同樣存在，Grosjean和Lane研究英語停頓時發現，在長句或復雜語法結構中會出現停頓，這些停頓有時不符合語法停頓規律j。Zvonik和Cummins著重研究了韻律短語長度對停頓的影響，結果證實邊界前后語調短語長度會影響停頓長度，小停頓與語調短語長度相關性更大，時長小于300ms的停頓僅出現在音節數量小于10的語調短語中，時長大于300ms的停頓沒有類似規律k。Watson和Gibson對句長的影響做了更深入的研究，從語調短語內部語法結構的長度入手，考察了若干組相鄰的語調短語，認為語法短語長度會影響相鄰語調短語之間無聲停頓，語法短語長度可以作為判定無聲停頓的重要依據。l

無聲段受韻律單元長度影響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從話語產生角度看，說話者要說的話越長，需要準備的時間就越長。從認知角度看，說話者需要一定的時間組織語言，因此邊界后句長會影響無聲段時長。從輸入輸出角度，說話人需要利用停頓時間換氣以平衡肺部氣壓保證正常發音，說話人也需要預留時間供聽話人接受和理解，因此邊界前句長也會影響無聲段表現。除此之外，韻律和語法結構等也可以通過句長對無聲段造成一定的影響。句長的影響可以看作這些因素的外在表現形式。

（四）個體差異

考察對話或朗讀中個體差異對無聲段的影響可以從很多角度進行，最常見的是性別和年齡。從性別角度看，話題和句長對無聲段的影響存在性別差異，一般認為女性在話題延續條件下無聲段時長增加，男性在話題精述和話題轉折時有此效應。吳倩等認為不論句子長短，女性在話題精述和轉折條件下的無聲段時長長于話題連續條件下的時長，而男性發音人只有長句中有此效應m。從圖4到圖7的4個發音人的個體數據上看，體現了上述結論，散文男性發音人的無聲段時長高于女性，新聞女性發音人的無聲段時長高于男性。

從年齡方面看，不同年齡層次發音人行為能力和語言能力不一樣，因此無聲段表現不同。Anna Esposito發現女童、男童和成人的停頓策略有差異，由于語言技巧和語言組織能力的不同，三者無聲段數量依次遞減，在段落邊界三者的無聲停頓差別不大，但在從句邊界差別較大，原因在于成年人能同時運用語言和肢體語言，在從句邊界用手勢等體態語言給停頓加標記n。個體差異的影響力有范圍限制，Goldman Eisler等的研究表明，個體差異對無聲段時長的影響在句內更明顯，小句或句間的無聲段受個體差異影響很小o。結合個體差異和語速兩方面因素考慮，通常認為無聲段時長受個體差異影響更大。

四、結語

在漢語普通話朗讀語體中，語篇類型、語速、韻律單元長度以及個體差異等變量都會給無聲段分布與時長帶來影響。語篇類型的影響體現在分布與時長兩方面，分布上的差異主要在音步和韻律短語邊界，散文無聲段分布多于新聞；時長上的差異體現在具體的時長區間上，散文無聲段長于新聞；韻律等級越高，時長差異越明顯，韻律層級在無聲段時長與分布表現上的作用是絕對的。無聲段分布與時長都隨語速加快而減少，但語速的影響受到韻律等級的制約，語速對無聲段分布的影響始終從低等級韻律層級開始，受語速影響最大的是音步邊界的無聲段，韻律等級越高這種影響越小；語速不會改變韻律等級對無聲段時長的調節作用，不論語速快慢，無聲段時長始終隨著韻律等級提高而增長。韻律單元長度對無聲段的影響與韻律等級有關，韻律單元長度和邊界后無聲段時長正相關；長句邊界前后的無聲段時長比短句邊界前后的無聲段長，邊界前句子長短對無聲段影響更大，無聲段長度隨著短/短、短/長、長/短、長/長4種句型依次增長。個體差異對無聲段的影響主要是性別和年齡的影響，女性在話題精述和轉折條件下的無聲段時長長于話題連續條件下的時長，而男性發音人只有長句中有此效應，女童、男童和成人的無聲段分布依次遞減。

無聲段作為韻律組成部分，在話語交際中起到一定作用，影響著聽話人對話語結構的感知和對意義的理解。無聲段研究是韻律邊界研究中涉及時長領域的重要組成部分，漢語無聲段研究是對韻律邊界音高領域研究的重要補充，對漢語韻律層級和漢語停頓等方面的探索有所助益。

注釋：

①Selkirk，1995

②王蓓、楊玉芳、呂士楠，2001、2005；熊子瑜，2003；錢瑤、初敏、潘悟云，2003；付莉，2010等

③吳為善，2006

④Campione，2002

⑤Trouvain&Grice，1999

⑥劉韶華、胡燕花，2010

⑦Butcher，1981；Fletcher，1987

⑧Fant，Kruckenberg&Ferreira；2003

⑨齊士鈐，張家騄，2002

jGrosjean&Lane，1979

kZvonik&Cummins，2003

lWatson&Gibson，2004

m吳倩、王蓓，2011

nAnna Esposito，2008

oGoldman Eisler，1968；Butcher，1981；Fant，

Kruckenberg&Ferreira，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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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慶翔 付茜 上海大學中文系 200444）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