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靜曼
父親,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沉默的人。
他的寡言和冷漠,讓我覺得他并不愛我。
在我的記憶里,最為深刻的印象是我八歲那年。
我的家鄉面臨群山、背靠河溪。小時候較頑皮的我,經常和鄰居朋友一起到山上采摘野果,學了一身爬樹的好本領。
一天,嬸嬸到家里坐,說夏天時山上到處長滿楊桃,有青的有黃的,有酸的有甜的,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到山上摘。家教嚴的父親,已經把我關在家里一個多月了,一聽到山上長滿楊桃,我的心剎時樂開了花,瞞著父親,拿著蛇皮袋,跟著嬸嬸到山上摘楊桃。
由于家到山上有一段距離,到山上已經將近中午。那時,看到整山長滿楊桃的我興奮不已,用自己的看家本領迅速的爬上高大的楊桃樹,搜尋最大的楊桃。我一邊摘一邊嘗試酸甜的楊桃,一時之間,跟著嬸嬸走了兩個山頭,嘗遍滿山的果子,感覺真是開心、過癮極了。
下午三點多,嬸嬸有事要回家,我也帶著自己親手摘來的盛果,高高興興地回家,想讓家人嘗嘗我為他們摘來的鮮果。
誰知道,回到家里,大廳坐滿了親人,才知道,原來父母親找了我一個下午,找不到人,結果把親人都招來了。
我想,這時候,怎么沒有看到父親和母親,正常的情況下他們應該是在大廳沖茶招呼客人啊。
隨著好奇心,我跑到樓上,依稀中,似乎有哭聲傳來;我跑到房間,正看到父親和母親正在吵架。那時,我知道,我闖禍了。因為每次,我偷跑出去不在家時,回來都是同樣的局面。
此時,父親發覺了我,我正要溜走,不料一只甩在后面的小手恰恰被父親往前伸的大手抓個正著。我一直掙扎著,試圖脫開父親的“魔掌”,以免受皮肉之苦,卻被父親一只手提起,吊在半空中,一直到樓梯口。那時,自尊心極強的我,為了不讓親人看到我狼狽的樣子,我忍著不出聲,沒想到父親手里的鞭子正在往我身上抽的時候,卻被樓梯口的表妹看見,讓我感覺到顏面盡失,再也沒臉出去見人了。
我咬著父親的手,脫開父親的“魔掌”以后,怒氣沖沖地跑進房間,狠狠地將房間門“嘣”的一聲關上,趴在課桌上痛哭起來。擦淚間,我看到桌課上和父親的一張合影,拆開相框,將相片撕個粉碎,我發誓,我再也不理這個殘暴的父親了。
一直到我長大成人步入社會,我和父親的矛盾終究沒有化解,直至有一次父親生病入院,我回家幫父親取病歷卡,在父親的枕頭下面看到一張泛黃的照片,是小時候我和父親吵架,被我撕成七零八落的——我和父親的合影。
現在,卻重新被父親粘合,并放置在心靈深處,珍藏了20多年,看著照片,我20多年來沒有流的眼淚,在這一瞬間終于決堤,痛哭涕零。也在這一瞬間,終于明白了——父愛的偉大。
這是一種沉默無聲的愛,是一種生命的留白,需要時光的成全,才能懂得這份深沉的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