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你

“你知道嗎，愛你并不容易，還需要太多勇氣；你相信嗎，這一生遇見你，是上輩子我欠你的……”

——摘自張學友的歌曲《一路上有你》

一

春風像少女溫柔的纖纖細手，撫摸過桃樹，涂過口紅的桃花便盛開；撫摸過梨樹，潔白的梨花便招蜂引蝶；親吻過柳樹，柳枝便用發卡把春天別住……五彩斑斕的蝴蝶，在一朵朵鮮花中搬運著春天。

窗內，白色的房，白色的床，白色的液體滴答滴答，安靜而又有點凄涼。張建麗躺在病床上，神情凝重，心中有一塊大石頭。十九年前，她被查出患有癌癥，已做過兩次大手術。今天是第二次手術后的第8天。望著丈夫馬坤俊站在窗前，她仿佛看到春天的種子鉆進他的體內，發芽，躥枝，長成大樹支撐著天。她多想他在窗前變成一只鳥兒，飛出去享受春天啊！他，只有他才是支撐她生命的支柱。看著他眼窩塌陷、日益消瘦，像棵蔫了的菠菜，張建麗心中一陣疼一陣愧。十九年來，醫院成了她第二個家。丈夫時時守護在病床，跑前跑后，喂藥喂飯，端屎端尿，從沒有一句怨言。而且她沒想到的，他都想到了，把雙方父母照顧得無微不至。她對他說，這輩子我欠你太多太多！他憨厚一笑，人生路上誰遇不到風雨？我永遠做你手中的傘！

看到他在病房里踱來踱去，張建麗看到他的心好像被兩根麻繩分別從兩個不同的方向拽著，中間架著一口煮沸的油鍋，讓他坐立不安。她知道他的心思。三月春風濃，春風把雷鋒精神吹遍神州大地。油田在興河北區組織志愿服務活動，馬坤俊是骨干力量，她住院的消息他連父母也沒告訴。一雙雙期待的眼睛，一件件患病的電器，在期盼著“神醫”的妙手回春。這時，她的弟媳急匆匆推門進來。馬坤俊很是驚訝。弟媳說，是姐姐特意打電話，讓我來替你。張建麗深情地看著他：“放心去吧！”目光明亮而又溫暖。馬坤俊的眼淚差一點涌出來。知夫莫若妻啊！臨出門時，他把注意事項叮囑弟媳一遍又一遍，把她身邊的儀器檢查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擦了擦濕潤的雙眼，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病房。

此時無情勝有情。關鍵時刻，有一面鏡子能映射出一個人的靈魂；關鍵時刻，有一桿秤能稱出一個人思想境界的重量；關鍵時刻，有一把尺子能丈量出一個人胸懷的廣度。

躺在病床上的張建麗如釋重負，思緒隨著兩人共同走過的路迅速地往回飛奔。

二

從古至今，人們都相信緣分。緣分是什么？緣分是前世的注定。

張建麗的緣分來了。

那是1988年的初冬，站上新分配來了一位又黑又瘦的小伙子，土得掉渣渣。果不其然，他來自于農村。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是白色的，給他起了個外號：“小馬哥”！

然而，人不可貌相。“小馬哥”為人憨厚，脾氣特好，見人就是三分笑，干活特別賣力氣，很快贏得了同事們贊許的目光。同時也贏得了張建麗的芳心，她覺得“小馬哥”身上好像有一片強大的磁場，將她的心和靈魂緊緊吸住。她找到了人生的依靠。1992年5月，在好心人的撮合下，他們牽手同行。

1995年7月，“小馬哥”擔任了坨五變電站長。那時，坨五變電站剛投產兩年，基礎設施還沒有完全配套，四周雜草叢生，蘆葦浩蕩。院內沒有樹，道路也崎嶇不平。第二年春季，單位給站上修建了草坪花池，還拉來了30多卡車新土。但由于院門太小，車輛進不去，只能將新土卸在門外，像一座座山丘。“小馬哥”和同事們用小推車一車車把堿土往外運，再把新土推進花池。夫妻二人每天早上五點多往站上趕，晚上八九點鐘才回家。“小馬哥”像在農村種田一樣，光著膀子，穿著大褲衩，一天能推200多車。剛開始那幾天，手磨破了，胳膊腫得老粗，肩膀曬爆了一層層皮，勒出了一道道血印，晚上回到家火辣辣地疼，睡不著覺。張建麗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用濕毛巾給他熱敷一下。新土換完后，“小馬哥”更黑更瘦了，體重掉了十幾斤。他們在花池里種了2000多平方米的草坪，4000多株冬青，坨五變成為春有花、秋有果的花園式小站。每當聽到領導和同事們對站上的變化發出贊嘆時，夫妻二人都眉色飛舞，心里像喝了蜜一般甜。同事們開起了張建麗的玩笑：“你找的是馬還是牛啊？”她笑著回答：“我這輩子就是趕馬放牛！”

她清楚地記得2006年寒冬的一天夜里，急促的電話鈴聲把他們一家從睡夢中驚醒。值班員說：全站失電，原因不明。放下電話，“小馬哥”沒有多想，穿上衣服，騎上車子就出了門。當時正下著雪，北風挾裹著雪花，一陣緊似一陣。“天黑路滑，你要小心啊！”丈夫走后，張建麗的眼皮直跳。凌晨三點多，“小馬哥”被兩名職工架著回來。原來，他急著趕路，一不小心就連人帶車摔在馬路上，腿疼痛難忍，躺在地上十幾分鐘后，才強忍著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站上趕。直到處理完故障，送上電，他才顧上腿傷。張建麗流著熱淚，帶著他到了中心醫院急救室。經診斷，腿骨有點裂，醫生讓住院，而“小馬哥”堅持要回家治療。其實，在家休息一個月，他幾乎天天去站上。

有志者，事竟成。尤其讓張建麗想不到的是，高中畢業的“小馬哥”竟然成為革新發明家：22年來，完成革新成果16項，豐富了自己，服務了他人。

張建麗默默地在心里說：“小馬哥，一路上有你真好！”

三

人的差別不在于地位高低、財富多少，而是在于思想的高度，在于思想中閃光的東西。“小馬哥”身上就有一塊碩大的“金子”，熠熠發光。這塊“金子”，張建麗早看到了，而且用心呵護著。

作為一名60年代出生的人，雷鋒是屹立在馬坤俊心中的偶像，至高無上。他的夢茁壯而又生機盎然、綠意蔥蔥：像雷鋒那樣，多做一些好事，做一個善良的人、有愛心的人。打小，他就對一些小電器很感興趣，曾經因拆散了家中珍貴的小鬧鐘、小風扇，不知挨了父母多少訓。功夫不負有心人，漸漸地，他掌握了電器維修知識，左鄰右舍的家用電器壞了，他都能修好。他的名氣就像石子投在湖水中激起的漣漪越來越大，找他修東西的人越來越多。

通明苑小區是勝利油田的一座老舊小區，居住的大多是離退休職工。這些雪鬢霜鬟的老師傅，蒼老的面孔烙下了當年戰天斗地的印記。他們是從苦日子熬出來的，能把日子攥出水來。老師傅們送來的大都是七八十年代的收音機、鐘表等老古董，扔了可惜，修又找不到地方，“小馬哥”很理解，愉快地接過來。有時零件難找，“小馬哥”就騎著自行車到基地的一些電子店，有時連續逛四五個小時，問上幾十家店鋪。店鋪里找不到，他就去舊貨市場找。今天不行明天接著轉，直到買到合適的零件。為了讓老師傅們少跑腿，2008年初，在領導的熱心支持下，他在小區成立了“便民服務工作室”，每月10日、20日為“便民服務日”，為大家及時提供維修服務。有時，一些電器在工作室沒修好，就拿回家接著修。他還印制了300多張名片，發到居民手中，將服務項目和聯系電話印在上面。只要一個電話，他總是會盡快抽出時間，上門服務。20多年來，“小馬哥”義務為職工家屬維修電器10300多件，自己掏10萬多元購買零件，行程12000余公里，足跡遍布油田多個社區。

四

人生路上風風雨雨，坎坷不平，寬容、理解就是一把傘、一根拐杖；過日子就像開碰碰車，總免不了磕磕碰碰，只要換位思考，多想一想對方，就會碰出愛的火花。

張建麗清楚地記得他們第一次吵架。那時他們住在50平方米的樓房，狹窄的客廳、走廊、臥室，甚至書桌上都堆滿了廢舊電器。那天晚上，女兒不小心被拌倒，臉被磕破了，鮮血直流，電器和配件也散落一地。衛生所離家好幾公里，而此時“小馬哥”又外出修電器，張建麗連自行車也不會騎，心急如焚，只能背起孩子出了門。晚上九點鐘，“小馬哥”回到家里，看到孩子涂著紫藥水的腫臉，很是心痛。

“你還知道回來？”濃濃的火藥味。

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知說什么好。張建麗幽怨的眼神夾雜著暴風驟雨。他趕緊把散落一地的零件收拾好。深夜，她深情地摟著他：“對不起！”柔柔的話語滿是歉意和溫暖，他們的淚水流到了一起……

風雨后的天空更加湛藍，晴朗。

五

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塊金子抱著走。”張建麗是“小馬哥”的第一個粉絲，成為他的“幫手”和“秘書”。

結婚20多年，張建麗沒舍得買件像樣的首飾和高檔化妝品，卻舍得掏錢給丈夫買電器零件，流淌不盡的愛將兩顆心緊緊揉在一起。有空的時候，她義務為小區居民縫被罩，做床單，扦褲腳，主動加入了“小馬哥”的“愛心團隊”。他修電器，她為孤寡老人、殘疾兒童織毛衣；他送服務上門，她提著工具；他廢寢忘食，她就默默挑起了家的重擔，做好“后勤部長”。夫唱婦隨，他們以實際行動合唱了一首《知心愛人》。

播下愛的種子，有陽光的哺育，有甘露的滋潤，禾苗就會茁壯成長。“愛心團隊”越來越壯大，已達32人。愛心就像一場春風，吹得大地一片綠色，吹得百花盛開、姹紫嫣紅。公益行動已經從通明苑延伸到雅苑、興河、東利、勝凱等小區，從家電維修、家政服務、營養健康到心理咨詢等，有30多個公益項目。他們還去敬老院當義工，并與12個“空巢老人”和困難遺屬結成“1+1”幫扶“對子”，定期上門服務。

六

人的一生會收獲什么？

功名利祿？功名利祿是過往云煙；金銀財富？金銀財富生不帶來，死不帶走。人的一生收獲的就是一個“情”字：親情、友情和愛情。

馬坤俊和張建麗不僅收獲了親情和愛情，而且把沒有血緣關系的樸素感情凝煉成親情。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喜鵲在枝頭嘰嘰喳喳。“小馬哥”剛一拉開房門，準備出門上班，一看驚呆了：門口站著十幾位白發蒼蒼的大伯大媽，手中拎著牛奶、雞蛋、水果。原來他們聽說張建麗出院，特地到家中探望。一位大媽緊緊拉住建麗的手，說：“好孩子，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你的病一定會好的。”面對這些親人，夫妻兩人流下了感動的淚水……“小馬哥”披上了一層一層人生的華麗“外衣”：“山東好人之星”“富民興魯”勞動獎章、油田勞動模范、助人為樂道德模范等。

我們的老祖宗早年就發現了一條人生定律：“善有善報”。千百年來，它就像“方向盤”安裝在每個人身上。大多數父母為子女上的“第一堂課”就是教他如何與人為善。是啊，在人生的長河里，五味俱全，你得都要嘗一遍；人生風雨無常，泥坑渾水，你得都要走過趟過；人生如夢，有天堂之幸，有地獄之禍，你得親自體驗。如果說付出是一種快樂，那么收獲愛的回報就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張建麗感到非常幸運，感謝上蒼賜給了她一個“知心愛人”，感謝命運讓她享受了太多太多的親情，讓她時時處處在親情的保護之中；她是世界上最大的富翁，擁有不計其數的巨大財富……

這時，一縷陽光透過烏云的縫隙射下來，穿過窗戶，像聚光燈一樣打在張建麗身上，暖暖的，亮亮的。她臉上綻放著美麗的花朵，那是七色的幸福花兒。她打開了隨身聽，一首深情的歌曲在病房中回蕩：“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愿意，就算為了分離與我相遇；一路上有你，痛一點也愿意，就算這輩子注定要和你分離……”

作者簡介：樊俊利，筆名紅柳、一帆，男，1967年出生，漢族，山東省利津人，中共黨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中國石化作協會員。現供職于勝利油田電力管理總公司。多次在全國征文比賽中獲獎。主要著作有詩歌散文集《回家的河流》，報告文學集《荒原今夜星光燦爛》《荒原作證》，詩集《守望》。2014年12月被評為勝利油田首屆“職工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