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佐格和德梅隆：把握住瞬間內的本質

霍雨佳

赫爾佐格和德梅隆（Herzog&deMeuron Architekten）是這間由雅克·赫爾佐格與皮埃爾·德梅隆聯合創建于1978年的建筑事務所的名字，在榮獲柏林新國家美術館新館設計資格之后，赫爾佐格和德梅隆如此談到他們此次競選方案的設計理念：“博物館是不同路徑交匯之地，不同的精神和世界在此相遇。它有多"gA口。也將指向多個方向。”

2013年，德國普魯士文化遺產基金會（PrussianCultural Heritage Foundation）發布德國柏林新美術館的建設計劃，這座預計將于2021年建成啟用的美術館位于柏林市中心的柏林文化廣場（Kulturforum），毗鄰波茨坦廣場（PotsdamerPlatz），它將作為柏林藝術與文化新的連接點，將路德維希·密斯·凡德羅（Ludwig Mies Vander Rohe）設計的新國家美術館及漢斯·夏隆（Hans Scharou）設計的柏林愛樂樂團音樂廳（Philharmonic Berlin）等等，這些誕生于上個世紀60年代的建筑地標串聯起來，同時還將串起的或許還包括柏林的過去與未來。

2015年9月，一場面向全世界建筑師公開征集的有關新美術館大樓與文化廣場周邊城市空間整合設計的國際競賽如期啟動；2016年10月27日，競賽消息發布一年之后，來自瑞士的雙子星建筑師雅克赫爾佐格（JACQUES HERZOG）與皮埃爾·德梅隆（PIERRE DE MEURON）的建筑事務所聯合沃格特景觀設計所（VogtLandscape Architects）從42家進入最終輪的事務所中脫穎而出，擊敗SANAA、OMA等國際知名建筑事務所，摘下這次競賽第一名的桂冠，成為柏林新國家美術館（Neue Nationalgalerie）新館設計方案競選最后的贏家。

赫爾佐格和德梅隆（Herzog&de MeuronArchitekten）是這間由雅克·赫爾佐格與皮埃爾·德梅隆聯合創建于1978年的建筑事務所的名字，在榮獲柏林新國家美術館新館設計資格之后，赫爾佐格和德梅隆如此談到他們此次競選方案的設計理念：“博物館是不同路徑交匯之地，不同的精神和世界在此相遇。它有多個入口，也將指向多個方向。”

即將載入史冊的設計

從建筑意義上來說，這座新建美術館—方面是對柏林新國家美術館在現有展覽空間上的擴建，以滿足日益增長的藏品與展覽需求。然而更進一步的思考是，面對這種擴建，新美術館不僅需要在設計層面上尋找與密斯凡德羅設計的經典建筑物之間具有當代性的構成關系；更重要的意義還在于如何在文化層面上完成這種當代化擴展。誕生于48年前的新國家美術館，在它命名中所包含的先鋒的一面在今日早已被視作公認的經典文化符號。于是最大的挑戰或許就變成了，這不僅是一種整合式的設計考量，新館的設計者還必須撼動這種經典性，在撼動中提示未來將要發生時代的多種可能。這座新美術館的出現注定將給柏林藝術，乃至日漸消沉的歐洲藝術帶來新的生機，而不再是文化藝術上的考古價值。

整個柏林對于新美術館的期盼是迫切與顯而易見的，德國普魯士文化遺產基金會主席，赫爾曼-帕爾青格（Hermann Parzinger）在競賽結果發布之后說道：“這次獲勝的設計方案從一個全新的角度提示出對美術館建筑的思考。這座新的美術館將會寫入歷史。”

新館的選址位于與舊館北面一街之隔的一片空地上，赫爾佐格和德梅隆的獲選方案外形類似谷倉，帶山墻的巨大屋頂下是一座狹長的磚石建筑。兩位設計師在方案闡釋中如此解釋這個外形類似谷倉的建筑物：“你說它它究竟是一個倉庫？一個谷倉？還是一個火車站廣場？或者又因為它的山墻結構使它看起來更像一個寺廟？事實上，我們可以同時把它理解成一個大型倉儲庫房；一個儲備糧食作物的農場；甚至它也是一個讓人們互相發生聯系的車站廣場。同時，它也是一座寺廟，它是一個充滿著寧靜與充滿反思的地方，人們可以感知藝術，感知自我。”

在赫爾佐格和德梅隆的設想中，這座新的美術館擁有多重身份與定義。在它沒有任何新奇特的外表之下，一個可以連接不同單元的空間被打開了。而在多重身份與定義的概念下隱藏的不是龐大、繁冗的多功能，相反它就像是一個百搭好用的單元零件，將柏林文化廣場上熠熠生輝的建筑、藝術、文化串聯在一起。事實上，在赫爾佐格和德梅隆的方案中，美術館在整個區域構想中作為文化廣場上不同建筑物之間的連接而存在，美術館內部的空間同樣充滿著不同單元之間的關聯性，觀者可以有選擇的進入某一個“單元”參觀體驗。“我們將連接與網絡體系視為整個項目最重要的一個挑戰。”赫爾佐格和德梅隆說。

瑞士建筑界的雙子星

“鳥巢”是這對建筑界的雙子星雅克-赫爾佐格與皮埃爾·德梅隆在中國最為重要的設計之一，可他們的名字卻從未像那些明星建筑們，例如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或者雷姆·庫哈斯（Rem Koolhaas）那樣在中國如雷貫耳。或許是因為他們從未刻意標新立異的建筑設計理念將他們與那些概念先行、擅長使用奪目元素的建筑師們區別開來，而這或許也是眾多外國明星建筑師在中國留下毀譽參半的設計作品之后，“鳥巢”反而得到最多認同的原因之一。作為同時代最成功、最有影響力的建筑事務所之一，赫爾佐格和德梅隆擁有眾多設計不同領域內建筑的經驗。而最初幫助他們名聲大噪的是在2001年啟用的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TATEMODERN），他們因為這座由廢棄的倫敦發電站改建成的美術館而榮獲建筑界的諾貝爾一一普利茲克建筑獎。

1950年，赫爾佐格和德梅隆先后在瑞士巴塞爾出生，一段漫長的緣分隨之展開：7歲時他們上了同一所小學，接著又是中學，進入同一所建筑大學。這間赫爾佐格和德梅隆在1978年的瑞士巴塞爾合作創辦的事務所，在1997年正式以赫爾佐格和德梅隆命名。如今他們的建筑事務所有著近200名雇員，在全球最重要的城市都有分布。半個多世紀的時光里他們—直如此密切，而他們所共同努力的這間建筑事務所也收獲了眾多的榮譽。

瑞士的現代主義建筑運動最早開始于20世紀20年代，現代主義建筑大師柯布西耶就出生在這里。赫爾佐格和德梅隆出生的巴塞爾緊挨德國北部，這里的建筑風格接近德國的現代主義建筑，帶有理性主義和功能主義的特點，巴塞爾地區的建筑并沒有過于深刻的歷史背景，因而當地的建筑有著更為自由與多變的形態。只要是對瑞士建筑有一些大致了解的人，都可以從赫爾佐格和德梅隆的作品中發現他們對于瑞士早期現代主義建筑理念的繼承與發展：尊重建筑場所，重視恰當的建造方式以及對于建筑材料的敏感和令人意想不到的運用。然而赫爾佐格和德梅隆卻決不是那種拿著某種風格化的現代主義教條當圣經的設計師，“他們的作品一直以簡單純粹的形式探討建筑的本源狀態、建筑的內在秩序，而非項目本身或其功能。它往往沒有什么驚人的姿態，沒有曲線，沒有復雜的空間，沒有體量的雕塑。他們重視的是立面的真實表皮效果。”

1970年代早期，赫爾佐格和德梅隆還在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讀書的時候，阿爾多·羅西（Aldo Rossi）是他們的老師。羅西對于建筑應該忘掉社會學，回到建筑本身的思考對赫爾佐格和德梅隆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摒棄復雜的圖像隱喻、歷史文脈和對符號的追求，回歸建筑本體，研究材料和建構的可能性，赫爾佐格和德梅隆在理性與感性之間尋找到一條清晰的路徑，在他們的設計中，建筑展現出它自身的美感，一種全新而又純粹的面貌。或許這正是赫爾佐格和德梅隆所追求的“穿越了意識，穿越了文脈和文化的層疊，直接抵達知覺”的建筑。

建筑，由瞬間進入永恒

雅克·赫爾佐格說過：“建筑就是建筑，它不可能像書一樣被閱讀，它也不像畫廊里的畫一樣有致謝名單、標題或者標簽什么的。也就是說，我們完全反對具象。我們的建筑力量在于觀者看到它時的直擊人心的效果。”

赫爾佐格在談到他的建筑思想時說過兩點：一、不追從任何一個潮流，不會遵循哪一種風格，當然也不會刻意與誰區別；二、隨性而成，看看一棵樹的變化，在夏天是那么豐盛，在秋天開始凋零，到冬天就會變成枯枝，不同的時空總是造就不同的情形，所以我的建筑是自然的。建筑的本質是建造，在赫爾佐格和德梅隆的建筑中，此時此刻的生活、氣息在建筑中建造，建筑隨著季節、氣候而變化，作為一個擁有四個維度的真實存在，激發進入這個空間的每一個人收獲一種充滿情感的體驗。對赫爾佐格和德梅隆來說，他們“希望創造一個能夠喚起感覺的建筑。”曾經有人評價，他們的建筑早已越過了理論和歷史的條條框框，而是在感官層面與人們建立起最直接的聯系，使人們感知建筑。

在這個快速變化的時代，唯有建筑暫時性的指向某種永恒的存在。蘊藏在建筑中的未來性，也許除去那些具有未來感的材料、線條和概念設定之外，還需要不斷地反復考量空間與人類生活的關系，因為建筑作為與人類關系最為密切的物質實體，除了安放我們的肉身之外，同時承擔著對人類精神世界的救贖。這些所有的經歷造就了許多個人類文明的時代，反過來時代也在我們每一代人身上烙下印記。我們的一生在時間的流逝與不斷的變化中穿行、繁衍。在個體與群體中標記自己的位置。我們今天的建筑需要建立的正是對這種關系的超越性思考。這也意味著，建筑師需要創造出能夠表達他們時代的語言，但同時他也要超越這個時代。赫爾佐格和德梅隆用他們的建筑尋找一種真正寫入永恒的方式：“我們必須時刻提防，不去簡單地迎合時代的口味，而要把握住瞬間內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