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夫
在美國的戰(zhàn)略結構中,大戰(zhàn)略的位置排序無疑靠前,因為它事關安全,而軍事安全歷來都是美國執(zhí)政當局最為關注的問題。其實,美國本無大的安全之虞,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和超強的國力,使得它的安全系數肯定是全球第一。然而,“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美國人的憂患意識歷來很強,因而研究大戰(zhàn)略的專家代不乏其人,不同流派的見解層出不窮,麻省理工學院政治學福特國際講學教授、安全研究項目主任巴里·波森就是眾多學者中的一位。
他提出,美國再不能沉湎于自由主義霸權戰(zhàn)略而不能自拔了,應及早抽身,收縮戰(zhàn)線,選擇與自己國力相適應的“克制”戰(zhàn)略。仔細閱讀他最近的著作《克制:美國大戰(zhàn)略的新基礎》,深切感到,美國當前的安全政策,雖然不能說與波森的觀點如出一轍,卻也有很多的相似之處。
在波森看來,世界的單極時代已經終結,或者至少大勢已去。未來世界,無論是兩極化還是多極化,自由霸權戰(zhàn)略都將不合時宜。他認為,即使是在美國最為鼎盛的單極時代,該戰(zhàn)略也未為美國帶來理想的效益。但由于“自由霸權戰(zhàn)略符合美國大多數機構的利益,符合美國的世界觀,甚至迎合了大眾的觀點”。因而在那一時期,這一戰(zhàn)略的推行,幾乎是勢所必然的。但十幾年下來,美國不但耗資巨大,損失巨大,而且建立一個所謂的自由主義世界秩序,仍然是遙不可及的幻想,且國力已大為衰減,如果還繼續(xù)“孜孜不倦地”實行這一戰(zhàn)略,那將不可避免會為美國帶來災難性后果。
作者認為,當今世界能夠對美國構成重大安全威脅的因素,不外乎三個方面:一是歐亞大陸上脫穎而出的“霸權”國家,二是國際恐怖主義的存在,三是由于核擴散而可能造成一些敵對國家(“流氓”國家)擁有核武器。美國不能也不應什么都關注,而是要把主要注意力放在這些最重要的問題上。

那么,應如何應對這些命運攸關的問題呢?作者的一個根本觀點是,美國必須摒棄過去那種大包大攬,包打天下的做法,而是要更多地發(fā)揮同盟國的作用。在《克制》一書中,波森反復批評和抱怨盟友中存在的“搭便車”行為,認為它們已經習慣于接受美國的保護,不愿在安全方面加大投入,而是熱衷于坐享其成,背靠大樹好乘涼。其軍費預算與它們的國力和經濟總量很不相稱,與美國相比則很不均衡,這種狀況必須改變,否則,美國會因不堪重負而日益衰落下去。
警惕歐亞大陸上出現(xiàn)未來可以與美國相匹敵相抗衡的國家,是美國大戰(zhàn)略的重中之重。作者認為這一國家非中國莫屬,而似乎以俄羅斯輔之。盡管中國一直謙和低調,并未表現(xiàn)出咄咄逼人之勢,但“中國有成為霸權國的潛質”,這就不能等閑視之。他認為有利的是,中國周邊環(huán)境復雜,有不少大國、強國不會坦然面對中國崛起,諸如日本、印度和俄羅斯等國,它們都會對中國的發(fā)展心存恐懼,必然會聯(lián)手加以遏制,這是美國可以因勢利導的。這些觀點,似乎已成為美國政府的外交政策,應當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
“克制”戰(zhàn)略在軍事上的著眼點是掌握“制公權”。何謂“制公權”?“海洋以及空間領域中的‘公指的是那些不屬于任何國家并可通向全球大部分地方的區(qū)域”,而這些區(qū)域中的制海權、制空權以及太空的指揮權都在“制公權”的范疇之列。美國目前在全球范圍內擁有“制公權”,實行“克制”戰(zhàn)略,更要把主要軍力放在鞏固這一“制公權”上。
這有很多紅利:它可以為美國贏得更多時間來加強自身實力;可以使美國把其他盟國的軍力整合起來;可以有效地孤立對手,使之無法獲得必要的外部資源;可以對高度參與國際貿易和投資的國家施加經濟上的威脅;如此等等。尤其重要的是,還可以為美國節(jié)省大量的軍費,用于發(fā)展經濟,從而一旦有事,就更有能力投向軍事。
然而美國是否會輕易放棄自由主義霸權戰(zhàn)略,還是一個未知數。“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那是何等的威風!放棄了,絕對心有不甘。但形勢如此,又迫使你不得不進行調整,硬撐下去,焦頭爛額,力不從心,也不可維持。美國有美國的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