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 飛

2008年的一天,趙永蘭(左)拿出原八路軍冀東軍分區司令員李運昌于1994年贈送的“軍民魚水情”銅匾,仔細地擦拭了一遍。
1994年秋,86歲的原八路軍冀東軍區司令員李運昌以及李中權、楊思祿、曾廣富等一些老將軍來到河北省灤縣西趙莊子村,專程看望一對為抗日戰爭作出過特殊貢獻的夫妻——抗日堡壘戶趙鳳池、趙永蘭夫婦。隨著老領導、老將軍們的回憶,一個在極端殘酷環境下舍生忘死,不怕犧牲,為中共地下黨傳遞情報、隱藏保護八路軍官兵的抗日堡壘戶形象展現在當地群眾的面前……
1938年夏的一天,西趙莊子村來了一個出售篦子的小販。中午時分,不知是酷暑難耐還是又渴又餓,這個小販突然暈倒在村西一處小院的門口。熱心的小院主人趙鳳池見狀,趕緊將他帶回家照料。
不久,賣篦子的小販特意來到趙鳳池家,對上次的相救之恩表示感謝。經過兩次交往,小販認定了趙鳳池一家的人品。
冀東大暴動前夕,賣篦子的小販第三次來到西趙莊子村。他告訴趙鳳池、趙永蘭夫婦,自己叫孔慶同,真實身份是中共北方局派到冀東從事抗日工作的共產黨干部。
趙鳳池家所在的西趙莊子村位于灤縣、遷安、遷西、豐潤四縣的交界地區,四周環山,村里只有幾十戶人家。為人正直、清貧度日的趙鳳池一家住在村邊,院子的后面是連綿起伏的群山。孔慶同前兩次來趙家,目的是暗暗考察趙家是否符合抗日堡壘戶的政治條件和地理條件。
這次,孔慶同對趙鳳池、趙永蘭夫婦交了實底:“你出身貧苦,飽受壓迫,希望你家為抗日做些工作。”
趙鳳池、趙永蘭夫婦早就知道八路軍是抗日的隊伍,他們立即表示愿意為這支抗日武裝做些事情。
地處燕山山脈的這個普通農家,從此和抗戰緊緊地聯系在一起,又一個抗日堡壘戶在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村誕生。
自孔慶同第三次來到趙家后,趙鳳池的家就成了冀東八路軍的落腳點、聯絡站。每次八路軍官兵來到村里,趙鳳池夫婦總是騰出熱炕并拿出好吃的食物熱心招待。趙永蘭和婆婆還主動給八路軍站崗放哨,讓戰士們吃好睡好。
經過一段時間觀察,冀東黨組織和八路軍武裝對趙鳳池夫婦更加信任。夫妻倆承擔的工作越來越多,接觸的事情也越來越機密。
1938年8月中旬,宋時輪任司令員、鄧華任政委的八路軍第四縱隊指揮機關一部與冀熱邊特委書記胡錫奎、軍事部長李運昌領導的冀東抗日聯軍在遵化、豐潤交界的鐵廠會師,而那封聯絡會師的雞毛信,就是由趙鳳池歷盡艱險、幾經周折親手送出去的。
李運昌、鄧華、陳群、蘇梅、周文彬、李中權等許多冀東八路軍武裝的重要領導,都在趙鳳池家住過。李運昌來趙家接頭的暗號是 “掌柜的到了”,而冀東抗日聯軍第二路司令部直屬工人特務大隊隊長節振國每次前來接頭則是低聲一喊就翻墻進院。
趙家人憑著機智、勇敢和有利的自然環境,一次又一次地保護八路軍從敵人眼皮底下安全轉移。
幾十年后,原八路軍第四縱隊營長楊思祿的女兒楊崢在她所著的《輕聲細訴》中對那段往事有過這樣的描寫:“聽父親說,‘不知有多少個著名的抗日英雄得到過他無私幫助和掩護,也不知有多少今日身居高位的黨政軍干部睡過他家的土炕,鉆過他家挖的地道或山洞,更不知有多少八路軍戰士、地下黨工作者在他家養過傷,受過他一家人的救護。’”

2013年8月,幾位冀東老八路的后代向趙永蘭(右)贈送“冀東抗戰堡壘戶,革命后代親媽媽”牌匾。左為鄧華將軍的女兒鄧欣。
趙鳳池的家不僅是八路軍、游擊隊的落腳點和聯絡站,還是冀東抗日武裝的一個秘密物資倉庫。幾年中,大到繳獲的日軍機槍,小到被服、彈藥,趙家為八路軍秘密儲藏的軍用物資不計其數,從沒出現過任何損失。
為了幫助八路軍戰士隱蔽和儲藏軍用物資,趙鳳池發動本家兄弟配合八路軍武裝,利用夜深人靜的機會在院里和村北的山腳下分別開挖地道和山洞。在很短的時間內,他們就挖出了11個地道和山洞。
1942年農歷九月,冀東八路軍獨立營準備轉移,有一挺從日軍手里繳獲的重機槍沒法帶走。營長楊思祿對趙鳳池說“這挺機關槍是獨立營的命根子,如今部隊要行動不好帶,我把它交給老哥你了。”
趙鳳池拍著胸脯回答:“楊營長放心,有我人在,就有槍在!”當晚,他把機槍藏在了村北的山洞里。
獨立營轉移的第三天,日軍突然包圍了西趙莊子村。由于院子里還有八路軍留下的東西沒有隱藏好,趙鳳池就讓12歲的女兒妥子在胡同口望風,夫婦倆趕緊把那些東西藏起來。
趙鳳池也遭到了日寇的嚴刑拷問,后來他尋機撞倒一名鬼子,拼命跑進了院外的青紗帳。
日軍離開村莊后,趙鳳池、趙永蘭夫婦抱著死去的女兒放聲大哭,撕心裂肺的哭聲傳出去很遠很遠,更激發了全村群眾對日本侵略者的無比仇恨。
女兒妥子被日軍殺害那段往事,在此后幾十年里一直是父母心中永遠的痛。夫妻倆多次和兒子們念叨,經常在夢里見到他們的姐姐妥子。
兒子趙春勝后來問母親趙永蘭:“過去為了抗日,姐姐把命都搭上了,你們后悔嗎?”
趙永蘭告訴兒子:“那時,很多犧牲的八路軍戰士不到二十歲,他們也是父母的心頭肉。比起他們,我們沒有了你妥子姐又算得了什么。”
原八路軍冀東軍區司令員李運昌在后來的回憶錄中寫道:“趙鳳池家被我冀東抗日指戰員譽為最保險的軍需庫。”
雖然心愛的女兒被喪心病狂的敵人害死,但趙鳳池、趙永蘭夫婦誰也沒有退縮,他們抗日的決心更加堅定。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黑夜,冀東八路軍第四縱隊一位領導來到趙家,要求趙鳳池立即動身,把一封重要的信件送到離此四十里遠的冀東抗日武裝領導人李運昌手里。
2.5 1#、3#倉連墻件預埋鋼板水平間距L1=1.2m,每層 5個,豎向間距為 H1=3h=3.6m,共 12層。內立桿距外墻距離最短為2.5m,最長為5.787m。鋼管采用Ф48×3.0mm,施工荷載為 4KN/m2(查建筑施工計算手冊取最大值)。
趙鳳池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段極其危險的山路,懸崖峭壁,山谷幽深,即使是白天走路也要格外小心,假如現在冒著瓢潑大雨進山,很可能有摔下山去丟掉性命的危險。然而任務緊急,不能拖延,他用深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妻子趙鳳蘭,推開大門踏上了進山之路。萬幸的是,趙鳳池圓滿完成了任務,安全回到了家里。
一次,趙鳳池在傳遞一份情報的路途中被日軍抓走,敵人搜遍他的全身,也沒發現可疑之處。幾個日本鬼子把他打得昏迷不醒,又往他的面部噴灑涼水。趙鳳池醒過來后,敵人接著問他:“誰是共產黨?誰家窩藏八路軍?你知不知道八路軍的槍支彈藥藏在哪里?”
趙鳳池心想,不設法跑掉肯定會死,如果冒險跑出去說不定還有活命的可能。他麻痹了敵人,尋機跑了出去。敵人在趙鳳池的身后一邊追一邊開槍,他利用山路崎嶇、自己熟悉地形的有利條件,很快就甩開了敵人。
離趙家八九華里的華山峰村附近一條山溝里,有一座雙人合葬的土墳。每年的清明節,趙家人都要到這里上墳添土,到現在已經堅持了七十多年。自趙鳳池因病去世、趙永蘭年老體弱后,他們的兒孫們便開始了祭奠先烈的延續和接力。
附近的群眾都知道,那座墳里埋葬的不是趙家的先祖,而是兩個年輕的八路軍戰士。
那是1939年秋的一個傍晚,100多名日偽軍大搖大擺地走過西趙莊子村,正隱蔽在趙鳳池家的八路軍第四縱隊團長陳群、政委蘇梅決定帶領十多名戰士突襲敵人。在趙鳳池的引領下,12名八路軍指戰員沿小路尾隨日軍行至八九華里之外的華山峰村一處山腳下,趁敵人休息時從后面突襲,打死打傷敵軍20余人。突襲成功后,八路軍武裝順利撤退。
指戰員們回到趙家之后才發現,來自陜西的任仲和來自湖南的胡長雪兩個小戰士不見了。趙鳳池趕緊順原路尋找,最終在一個山坡上找到了他們的遺體。趙鳳池含著眼淚,從自家裝了一袋小米,又動員華山峰村抗日群眾捐獻了一些小米,他用小米換回兩口棺材,將兩名戰士合葬在他們生前戰斗過的地方。
編輯 周鵬飛
也就是從那時起,趙家人就有了每逢年節都要祭奠先烈的義舉。
1999年,趙鳳池離世。臨終前,他對守在身邊的幾個兒子說:“別的心愿我不要求。你們要記住,別忘了年年給那兩個小八路上墳添土,希望你們繼續尋找兩位小戰士的親人”
為了實現父親的遺愿,趙家兄弟幾人曾多次往返湖南和陜西,但卻一無所獲。
2008年春,從湖南永州傳來了好消息:胡長雪的兒子胡志茍找到了。原來,由于唐山人的發音習慣,當年誤把胡長學寫成了胡長雪,致使尋找烈士親人的工作走了彎路。
胡長學犧牲時,胡志茍還不滿一歲。一輩子沒見過親生父親的胡志茍在得知父親早就犧牲在冀東抗日戰場的消息后,立即動身從千里之外的湖南趕赴河北。當他來到灤縣楊柳莊鎮西趙莊子村見到年過九旬的趙永蘭時,眼里噙著淚花,“撲通”一聲跪在了這位老人的腳下……
胡志茍返回湖南前,特意從父親墳上帶走幾把黑土。他對同來的兒子說:“這幾把黑土不光代表著你們的爺爺魂歸故里,更代表了唐山老區人民對八路軍無私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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