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緊

寒汐

張鳴坑蒙拐騙偷五毒俱全，最近警方“嚴打”風聲緊，害得他晚上在大排檔附近轉悠半天，看見好幾次“商機”都沒敢出手。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張鳴肩膀，他回頭一看，竟然是老同學李文。李文很興奮，拉著張鳴在大排檔坐下，要來了酒菜，說是他請客。

張鳴求之不得，一邊喝酒一邊問：“咱們自從畢業就再沒見了，看你小子的精氣神，混得不錯吧？”

李文一笑：“也沒啥，就當了一個小所長。”

“挺好啊，工商所還是稅務所？”

“派出所。”

警察！張鳴一口啤酒嗆在嗓子里，幸虧頭轉得快，才沒噴到桌子上。

李文問咋那么激動，張鳴心虛地笑笑沒說話。李文問張鳴現在干啥工作，張鳴信口胡扯，原來在一個小廠子當門衛，現在經濟不景氣，廠子黃了。他手停口停，要不是今晚遇到李文，連飯轍都沒有呢！

李文想了一下，說：“咱們互相留個電話吧，工作的事兒我替你留意著。”

李文這朋友真是沒的說，過了兩天就通知張鳴，說給他在天河菜市場安排了一個管理員的位子，要他立刻去上任。

張鳴本來看不上這個錢少事多的工作，但是卻不敢拒絕，一來怕謊言拆穿，二來反正最近也沒啥發財的路子，就先干著解決下溫飽問題吧。

張鳴到菜場管理科一上班，就發覺這工作不錯了。老科長請長期病假，另外兩個科員胖三和瘦猴見張鳴是派出所李所長介紹來的，對他言聽計從，沒兩天張鳴竟被上面任命成了代理科長。

至于菜市場里擺攤賣貨的那些小商小販，更是對張鳴又客氣又巴結，張鳴順手在水果攤上吃個橘子掰根香蕉都不叫事兒，就是他跟賣肉的劉大刀白要幾斤排骨，對方也不敢不給。一個月混下來，張鳴“吃拿卡要”的本事已經爐火純青！

這天發了工資，張鳴打電話給李文說要請他吃飯表達謝意，李文說最近出了大案子他們太忙，心意領了，讓張鳴以后好好工作就算是感謝他了。

張鳴就一個人在大排檔吃了個酒足飯飽，然后晃晃悠悠地回到了父母給自己留下的那套小單元。

張鳴拿出鑰匙開了門，忽然背后有人推了他一把，張鳴踉踉蹌蹌進了屋子，后面的人也順勢跟著進來，反手關上了房門。

張鳴一轉身剛要罵，定睛一看，賠笑道：“這不是虎哥嗎，有何貴干？”

虎哥低聲道：“貴干沒有，就是想在老弟這兒住兩天。不過不能讓別人知道！”

張鳴看了看虎哥身上沉甸甸的背包，驚道：“前天有個蒙面人搶了珠寶店，莫非是你干的？”

虎哥冷笑一聲：“你小子頭腦還挺靈光，老哥也不白住，到時送你兩條金鏈子！”

“媽耶，我的親哥啊！”張鳴叫苦不迭，“現在正嚴打，您怎么還頂風作案呢？這要是把我也牽扯進去了——”

“張鳴，當年你小子餓暈在街頭，還是我給了你幾頓飽飯吃。出來混，咋也得講個知恩圖報吧？”虎哥不高興道。

張鳴看見虎哥慢慢把手伸進了懷里，不論掏出來的是刀是槍，都不會有自己的好果子吃，連忙笑道：“那是，出來混義字當先。我張鳴有恩必報，你就放心住下來吧，住多久都行！”

虎哥干笑一聲：“放心，我也住不了幾天，等風聲不這么緊了就走！”

第二天，張鳴走進天河菜市場，發覺氣氛不對，以往對自己笑臉相迎、點頭哈腰的菜商肉販，現在不是當作沒看見，就是對他神情冷淡。

張鳴來到一家肉案前，問攤主劉大刀自己要的排骨有沒有準備好。

劉大刀冷冷道：“上好的小肉排，22塊錢一斤，張科長想要幾斤？”

張鳴一愣：“咱們昨天不是說好了嗎……”

劉大刀冷笑：“說好白送是吧？那是昨天，今天改戲了！”

張鳴覺得問題有點嚴重。他剛當上代科長的時候，劉大刀不服他，曾經找過他麻煩，但是鎩羽而歸，從此對他服服帖帖，可現在……

張鳴回到市場管理科，瘦猴和胖三迎了上來：科長，出事了！

瘦猴說今天一大早，有個中年男人進了菜市場，他啥都沒買，可是和每個商販都聊了幾句，特別是劉大刀，情緒激昂地拉住那人說了二十多分鐘！

胖三說自從那個中年男人走后，商販們的態度就全變了。瘦猴鬼精，分析說現在反貪反腐風聲正緊，不僅要打大老虎，小蒼蠅也不放過，會不會是市紀委的人來暗訪？

張鳴差點笑出聲：自己一個管理菜市場的代理科長，能驚動市紀委？那可真算沒白混一回了！

張鳴揮揮手：“你們別瞎琢磨了，該干啥干啥去吧，不過最近都收斂點。”

張鳴坐到辦公桌后，打開一罐可樂，然后拿出手機。他以前最愛看那些美女主播在網絡上搔首弄姿，奇葩行為層出不窮。可今天心神不定，看了兩眼就關掉了視頻。讓他不安的不是菜場攤販的反常，而是昨天住進家里的搶劫犯虎哥，那可是一枚會隨時引爆炸得自己粉身碎骨的炸彈啊！

張鳴正在瞎琢磨，瘦猴跑了進來：“科長，出事兒了，胖三被劉大刀打了！”

張鳴一驚：“咋回事？”

瘦猴說剛才胖三順手在水果攤拿了個梨子吃，攤主李二姐不給，往回奪，胖三就推搡了她兩下，正好路過的劉大刀看不過眼，出手教訓胖三，胖三的腦袋被開了瓢，他自己已經報警了！

“報警了？”張鳴叫苦不迭，連忙趕到菜場里，看見胖三捂著頭蹲在地上，鮮血順著指縫滲了出來。

張鳴看了一眼胖三的傷勢，覺得不重，就埋怨道：“你報什么警啊？私了不行嗎？”

“他報警是對的！”身后有人接話，張鳴轉頭一看，是李文來了。李文讓跟來的民警做完筆錄后帶胖三去驗傷，自己就要帶走劉大刀。

張鳴忽然想到了什么，強拉著李文進了管理科辦公室。李文說：“你要給劉大刀求情？他打傷了人是一定要被帶到所里接受教育的，不過很快會被放出來，不用擔心。”

張鳴說我不是替劉大刀求情，他打傷了我的科員，太囂張了，不讓他吃點苦頭我以后沒法管理這個菜市場了，所以想求你把他弄拘留所多關幾天！

李文一皺眉，剛想說什么，張鳴笑道：“老同學，不讓你白幫忙，我給你好處，喏，這樣行不行？”

張鳴用手指蘸著剛才打開的那罐可樂，在桌子上寫了幾筆，順手又給抹掉了。李文笑著點點頭：“你放心，關他幾天我說了算！”

張鳴晚上回到家，特興奮地對虎哥說：“我幫你找到路子出城了！”

虎哥精神一振，讓張鳴快說說。張鳴說菜市場有個賣肉的打人被關進拘留所了，他就到肉攤把那人的貨車駕駛證和車鑰匙都偷出來了。那個肉販劉大刀的小貨車就停在菜市場后院，過兩天你就冒充他開車出城進貨拉肉，只要虎哥你會開貨車就行！

虎哥笑道：“別說貨車，就是火車老哥也開得。只要我這次能脫身，不會忘了老弟！”

兩天后，張鳴趁著一大早天才蒙蒙亮，把虎哥帶到了菜市場后院。一切準備就緒，虎哥就開著小貨車冒充劉大刀去城外的農家拉土豬肉，他一定要張鳴同行。張鳴微微一笑，說：“那我就送虎哥一程。”

小貨車開到高速路口，果然有警察設卡盤查，虎哥停了車，遞上駕駛證，上面劉大刀的照片已經換成了他自己的。

警察點點頭，把駕駛證還給虎哥，讓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張鳴把身份證拿來看下。張鳴遞過身份證，警察看了一皺眉，走開幾步用對講機說了兩句話，忽然一揮手，叫來兩同事拉開車門就把張鳴揪下來了！

虎哥一驚，把手就往懷里伸，警察喊道：“張鳴，你已經被立案調查了，現在出城難道想攜款潛逃？”

原來是抓小蒼蠅！虎哥放下心來，探頭對警察說：“警察同志，我跟這個小貪官可沒關系，就是順路捎帶他一程！”

警察說我們要進你的車廂檢查，以防這張鳴藏了贓物在里面，請你配合。反正車廂里也沒啥東西，搶來的珠寶都被藏在駕駛座底下，虎哥就同意了。

警察在小貨車車廂里沒查到什么，就下來了。打頭的警察說請你在檢查記錄上簽個字，就可以走了。

虎哥伸出手接過筆和記錄簿正在簽字，那個警察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亮出手銬一下子就把虎哥的雙手銬住了！

虎哥大驚，知道中了圈套，可惜為時已晚。他被拉下小貨車，懷里的手槍也被搜了出來。虎哥被警察扭送到警車邊上時，看見張鳴正指點警察從貨車駕駛座底下起出他搶來的珠寶，不由得破口大罵：“張鳴你這個混蛋，想當年你餓暈街頭，老子真不該給你幾碗飯吃，真是救了個白眼狼啊！”

張鳴走過來：“虎哥，你搶劫就算了，萬不該重傷人。你給過我幾碗飯我一直記著，現在這么做就是在回報你，我不想你最后負隅頑抗被擊斃！”

虎哥還想接著罵，但是已經被塞進了警車。望著警車呼嘯而去，張鳴總算松了一口氣，回頭一看李文走了過來。

張鳴從衣兜里拿出一個竊聽器給李文：“這是虎哥放在我身上的，不過我當時就發覺了，只不過假裝不知道。我在辦公室演的那場戲和我回家后跟他說的情況一樣，他就相信我了，沒想到還是中了我們的計。”

李文接過竊聽器，忽然道：“你剛才被警察揪下車時啥感覺？”

張鳴說雖然知道是假的，但是還是心有余悸。

李文說：“我就是怕真有這么一天，所以前兩天叫同事去你菜市場轉了一圈，給你敲敲警鐘。”

張鳴一愣：“那個中年人是你派去的？媽呀，你也太能嚇唬人了！不過以后我會老老實實的。你放心，工作是你介紹的，我不會讓你丟臉！”

李文說：“不管是竊聽還是暗訪，都只是一個強制性的監督，為人處事還得靠自覺！其實我早知道你的底細了，覺得你并不是不可救藥，就想給你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

張鳴心想，在菜市場上班太爽了，誰還會再去過之前擔驚受怕的日子？以后不會白吃白拿了，但是買東西總可以算便宜點吧！比如上好的小肉排，20元一斤總是可以買下的。

想到小肉排，張鳴朝離開的李文追去，喊道：“你們啥時把劉大刀放出來啊……”

（責編/鄧亦敏 插圖/忻秉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