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書都是聽來的

秦妍

我小的時候，能記得的童書幾乎都是聽來的。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沒有媒體，沒有電腦，沒有家庭訂閱，沒有電視。等到電視普及，也沒多少節目可以看，家里使用頻率最多的電器只有收音機。我就是通過收音機里播放的小說連播聽的《哪吒鬧海》和《孫悟空三打白骨精》。

讀不讀書在那樣的時代，是懸而未決的問題。一個人閱讀的開始是有出處的，這種出處也從根本上奠定了一個人對于讀書的認可，同時也是憂喜與共最自然最舒服最放松的方式。

有了兒子以后，閱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已經可以不通過書本這種途徑了。本著讀書不能依賴寡淡無味的網路，開始不斷地訂閱和購買各種兒童書籍，在那段匆忙的時光里，有一本書《窗邊的小豆豆》，像平靜的水面泛起了青藍色的光，照進了我和孩子一起閱讀的日子。

那是日本作家黑柳徹子按照生活本來的樣子寫出來的文字，是一個文字工作者驟然間掙脫了習慣的表達，呈現出了童真和不帶世俗的純凈，更是一本家長、老師、所有孩子和曾今的孩子都可以讀的書。在讀這本書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回憶起自己的童年，也會不由地覺得自己沒有小豆豆那么幸運，可以進入那么有趣的學校，遇到那么好那么有意思的校長。其實，沒有多少人可以像小豆豆那樣長大。沒有幾個人可以如小林校長那般愿意把孩子們都培養成有個性的人。他說過：“無論哪個孩子，當他出世的時候，都具有優良的品質。在他成長的過程中，會受到很多影響，有來自周圍環境的，也有來自承認的影響，這些優良的品質可能會受到損害。所以，我們要早早地發現這些優良品質，并讓他們得以發揚光大，把孩子們培養成有個性的人。”

在小豆豆慢慢長大的日子里，她時常聽到一個詞，叫孤單。她開始慢慢理解了這個詞。但是她不喜歡孤單的感覺，想要擺脫，她記得老師在上課的時候說過：書是人類的朋友，讀書多了，人就會變得不一樣了”。于是小豆豆開始嘗試著去讀書。后來她開始漸漸明白，為什么讀書多了，人就變得不一樣了。她的作文越來越好，媽媽會越來越高興。只是由于她的偏科，和媽媽發生了爭吵，明白了媽媽的心意后向媽媽道歉。小豆豆慢慢長大了，她也覺得自己變了，她會把事情都埋在心里了。她的心里藏了太多的東西，多到她數不清，多到她覺得自己有些分裂。直到有一天，她幫助了一個走丟的小妹妹找到媽媽，從未有過的莫名的開心填滿了她回到家的時間，只是她不懂那是為什么。在那以后的某一天，她讀書讀到了一個詞：存在感。小豆豆明白了人是生活在群體之中的，無論是誰，都需要這種存在感。

長大后的小豆豆，知道了要如何討人喜歡，知道了要如何努力學習，變得更好。她喜歡幫助別人，她更想媽媽喜歡她的樂于助人，讓媽媽能更多地關注和感受到她的存在。她太喜歡走出去了，只是她明白，有些東西是走不掉的，她還得像蝸牛一樣慢慢地努力往前爬。

陪伴兒子讀《窗邊的小豆豆》的那年，他才七歲，剛剛上一年級，正是他懵知懵懂的年齡，需要邊讀邊講解，其實我知道，他是無法理解讀這本書對他的意義，而這本書卻真真實實地打動了我。與書中的媽媽一樣，所有父母對孩子的愛，是生命中最無私也是最無解的。

卡佛說過：“我小時候，閱讀曾讓我知道我自己過的生活不合我的身，我以為我能改變，但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就這樣在打一個響指之間，變成一個新的人，換一種活法。我想，文學能讓我們意識到自己的匱乏，還有生活中那些已經消弱我們并正在讓我們氣喘吁吁的東西。文學能夠讓我們明白，像一個人一樣活著并非易事。”

是啊。閱讀，在我這里的況味會是一樣的。現在，兒子已經在美國讀高中，已經可以自己在學校圖書館或書店選擇喜歡的書來讀了，慶幸的是，曾經領了那一程，現在，終于學會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