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年，海拔4330米的堅守

袁飛

下多公布一生平凡普通，任勞任怨，本該在家安度晚年的他卻為了百姓的好日子，倒在了脫貧攻堅的戰場上。

5月6日，甘孜州理塘縣中木拉鄉下麻依村會計下多公布，在為村民辦完貸款從縣城返鄉途中，不幸遭遇車禍，因公殉職。

下多公布去世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縣，驚聞噩耗的人們從四面八方趕來，狹窄的院子里，群眾圍了一層又一層。按當地習俗，靈堂點酥油燈是親生兒女為父母送葬時才能行的最重的大孝禮儀，可在5月6日至9日這幾天，全縣各族群眾自發前來點燈守靈。

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一名藏區普通的村會計，為何能贏得人們的如此愛戴、如此尊崇？

鮮血染紅的挎包 彌留之際仍緊抱在懷

“阿爸，你們到哪里了？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一定打電話……”

5月6日中午12時，下多公布的大女兒曲措與父親通了電話。可誰也沒想到，這竟是他們最后一次通話。兩小時后，按理他們早該到家了，可曲措遲遲未接到父親報平安的電話。當她再次撥通父親的電話時卻無人接聽，她又焦急地撥通了弟弟的電話，聽到的卻是陣陣微弱的呻吟。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曲措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立即和丈夫登巴亞批租車趕往回鄉的路上。“曲措阿姐，你阿爸在我車上。”鄰村的降央曲批在將下多公布父子送往醫院途中看到了曲措一家，停下車來。當曲措打開車門時，眼前的一切讓她驚呆了，只見弟弟滿臉是血已處于昏迷狀態，父親頭部和口中還不停地流著鮮血，平時隨身攜帶的那個黃色挎包被鮮血染紅了。

“阿爸，您把挎包給我。”女婿登巴亞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取那個挎包，下多公布卻死死地抱著不肯松手。“阿爸，我是您女婿，您還不放心呀。”登巴亞批說。這時，只見下多公布嘴唇在輕輕地動彈著，不停地呼喊著“甲珠、甲珠”。

“我的好兄弟啊，我是甲珠，你不能就這樣走了啊！”在理塘縣醫院，村支書甲珠緊緊抱著下多公布的身軀，失聲痛哭。彌留之際，下多公布微微睜開雙眼，用盡最后的力氣拉著甲珠的手說：“貸款辦完了，把這些交給村民們……”隨后他將那個跟隨他一生，早已被鮮血染紅的挎包慢慢地交到甲珠的手中……

事后，甲珠打開挎包，看到里面裝著全村人的戶口和身份證復印件，以及剛剛辦理完的貧困戶小額貸款的全部手續。

芝麻大的“官”干出頂天立地的事

據《理塘縣志》記載，理塘縣平均海拔4330米，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縣城之一，素有“世界高城”之稱，不僅氣候惡劣，還高寒缺氧，含氧量只有平原地區的48%。

今年67歲的下多公布出生在理塘縣中木拉鄉下麻依村一戶普通的農牧民家庭。由于家境貧困，讀完小學的他不得不拾起父輩們的羊鞭，與大山、草原和羊群為伴。

由于下多公布能寫會算，受到群眾的好評，13歲時他當上了村里的計分員，16歲時又被群眾推薦為村上的會計。從一個貧窮的藏族放牛娃到一名共產黨員，下多公布不斷提醒自己，一定要聽黨的話，要永遠跟黨走，為改變家鄉貧窮、落后面貌作出貢獻。這一干，就是整整51年。

為了當好在群眾看來是芝麻大的不起眼的“官”，下多公布走村入戶，訪貧問苦，了解群眾生產生活情況。在羊腸小道上、在高山牧場間、在偏僻鄉村里、在風雨冰雪中，人們總會見到下多公布的身影。

中木拉鄉黨委副書記、包村干部彭康回憶，下多公布當村會計51年來，對每一筆財務資金都是看了又看、審了又審，他做的每一筆賬目都合法合規，涉及惠民資金發放更是親力親為。為做好財務工作他努力學習業務知識。每當遇到村“兩委”工作牽涉資金問題時，他都要及時反映并提出自己的處理意見。村里每次搞活動他從不多花一分錢，想方設法為村里節約。

記者在他的遺物中看到一個大木箱，里面裝滿了他自1966年擔任村會計至今村里的所有賬本和單據，雖然紙張早已發黃，但每一張都保存完好。

“他還經常與我和村委會主任商量，提出許多好點子。為讓村民養成好習慣，他提出到縣上爭取資金為村民修建太陽能洗澡間；為改變村子臟亂差的現象，他提出在村里設立流動紅旗，對衛生做得好的家庭進行獎勵；為了提高村民飲食質量，他提出建設大棚讓大家吃上新鮮的蔬菜，讓大家過上更好的日子……”說起這一切，與下多公布共事44年的老同事——下麻依村黨支部書記甲珠泣不成聲。

舍小家顧大家 平凡崗位奉獻一生

下多公布命運多舛，兩個兒子先后去世，妻子長期患病不能下地干活，孫子從高空摔落致殘，讓本就貧困的家庭雪上加霜。在2015年9月精準扶貧識別工作中，鄉黨委政府考慮到他家的實際困難，將其納入建檔立卡貧困戶，但下多公布一直堅持“三職干部”不能享受扶貧政策，強烈要求退出，此舉在中木拉鄉被傳為佳話。

“他是盡心盡力為人民辦事的好干部，是我們老百姓的貼心人。”談到下多公布，下麻依村的百姓無不熱淚盈眶。

三年前，由于通村道路彎多路窄，村民們出行很困難。下多公布常常從自己微薄的工資中捐出一部分，用于村里道路的建設。在縣委、縣政府的支持下，他和其他村干部帶頭，大家投工投勞，終于在2014年修通了一條通村油路。

村里的孤寡老人，他都時刻記掛在心，經常走訪探望，為他們平日的柴米油鹽操勞打點。80多歲的“三老干部”各達阿格用手比劃著說：“下多公布比我的兒女還親，經常給我送吃送穿，還給零花錢。”

村民仁青拉姆說，下多公布家有一臺很舊的縫紉機，他經常幫助村民縫縫補補，而且分文不取。每年采挖蟲草的旺季，村民們都要帶著帳篷吃住在山上，每當這時他都要提前為大家縫補好帳篷，讓大家在山上采挖蟲草時能有一個像樣的家。

下多公布生活清苦，他仍無私地抽出一部分工資用于村里的發展；在家干活，村里人一來找，他二話不說放下農活幫別人去了；村里人有困難，吃不上飯，他回家就把糧食往外搬……“他心里只想著別人，只顧著工作，一點都不惦記自己、不惦記這個家。”下多公布的妻子說道。

“群眾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不管是大領導，還是小會計，都要把自己的心真正放在為群眾做事上”，“當村干部，要自身行得正，要有自我犧牲精神，這樣群眾才會信任你”，這是下多公布堅守做事的原則，也是支撐他在平凡崗位上奉獻一生的信念。

5月16日，中共理塘縣委決定，追授下多公布同志“優秀共產黨員”稱號。7月3日，經四川省委宣傳部等六部委共同評選，授予下多公布同志“崗位學雷鋒敬業標兵”稱號。

初夏的理塘，潔白無瑕的雪花悄然而至又默然而去，滋潤了這片富饒的土地。下多公布走了，就像雪花一樣融化得悄無聲息，可他卻在群眾心里永遠扎下了根，成為理塘各族群眾永恒的記憶。

（作者單位：甘孜日報社）

（責編：馮雅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