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人民的名義》里,高育良老師說他愛讀明史。
觀眾會問了:好怪啊,領導干部,為什么都愛讀史書呢?
實際上,這一點真是自古而然了。領導干部都愛讀史書,而且還要善于引用、善于自比呢。
戰國燕昭王時,樂毅統率五國兵,取齊國七十余城,幾乎攻滅齊國。燕惠王接位,田單用反間計,燕國以騎劫代樂毅。樂毅逃亡到趙國。
此后燕惠王再召樂毅。樂毅寫了著名的回信,末尾是“君子交絕,不出惡聲。”
但中間有段很好玩:
“臣聞之,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昔伍子胥說聽于闔閭,而吳王遠至郢;夫差弗是也,賜之鴟夷而浮之江。吳王不寤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沉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見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
——當年伍子胥被吳王闔閭信任時,吳國可以打下楚國首都,成就功業;伍子胥不被信任時,就被吳王夫差弄死了。伍子胥沒早發現苗頭,才會死啊。
這里引史書,說得客氣,無非是說:自己怕被換屆君主鳥盡弓藏,所以逃走了。
袁紹年少時和曹操論說志向。袁紹說他要占據河北,靠地利南向爭天下;曹操說他要任用天下智謀之士,無所不可。《傅子》說,曹操還多了一句:商湯、周武王這種圣賢,也不是一片土地出來的嘛;如果太依賴地利險固,就無法隨心所欲地變化了。
曹操讀書讀得多的優勢,這時就顯出來了:論據井井有條嘛。
話說,古代還有人,拿小說當歷史看,然后學戰略的。清人王嵩儒《掌故零拾·卷一》:
“本朝為入關之先,以翻譯《三國演義》為兵略。”——清朝人是真喜歡讀《三國演義》啊。
甚至讀多了三國,都可以成罪名。眾所周知,雍正登基后,把兩位幫他大忙的重臣年羹堯和隆科多都做掉了。隆科多的罪名之一:
“以圣祖升遐,隆科多未在上前,妄言身藏匕首以防不測;又自擬諸葛亮,奏稱:白帝城受命之日,即死期將至之時。”居然自比諸葛亮。
三國時的王平,南北朝的楊大眼,都不識字的,就讓人讀書給他們聽,了解點意思,好實際應用,融會貫通。好玩的是,他們讀書,并不讀詩詞文章,而多讀“書史”。關羽著名的讀《春秋》,其實是愛讀《左傳》,說穿了,也是歷史書。
所以啊,許多領導干部所謂讀書,更多是讀史,而非時裝雜志、少女漫畫之類。
為什么呢?
梁啟超先生說過,中國傳統史書有個大缺陷:二十四史,都是帝王家傳。看看《史記》,本紀、世家、列傳,都是君王諸侯大臣們的故事。最多有點游俠列傳、滑稽列傳,后世史書還不提這個。
都說歷史是人民書寫的,但中國傳統史書里,并無多少老百姓的影子。我們老百姓讀史書,也就是聽個八卦,當個故事段子聽,嘆口氣,也就過去了,說不定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可是領導干部們讀傳統史書,卻是著實當行為準則讀的。畢竟對他們而言,歷史就是現成的經驗。當然,對于高育良這樣的問題官員,他讀史汲取的恐怕不是營養而是糟粕,或者精華歪用。
(餑餑摘自《今日文摘》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