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都幸運

○ 孫開元/譯

每一天都幸運

○ 孫開元/譯

我從沒想到自己會得癌癥。我一直身強體健，在電視臺主持節目、寫書。但是某個周末，在身體里悄悄生長的腫瘤突然開始膨脹，讓我的肚子鼓了起來。

這個感覺很怪，在接下來的幾個月，我覺得自己像氣球一樣膨脹，衣服越來越小。

我很疲憊，但醫生說那是因為我工作壓力大。一個星期六，我感到身體疼痛難忍，只好去醫院檢查。

走路時，我感覺五臟六腑都在受壓迫，互相擠成一團。有時候精神恍惚，覺得肚子里有踢動感，手會不自覺地放在肚子上。然后我才想起自己并沒懷孕。我的肚子里不是有個寶貝，而是長了籃球大的異物。不久，我走路開始搖搖晃晃起來。

醫生做出了初步診斷：惡性卵巢癌。我問醫生病情，醫生告訴我：“所有的跡象表明你的病情相當嚴重。”當你面對那樣一個診斷，你的世界就窄成了一條線。突然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事情對你來說是重要的了。

我把醫生的話告訴了家里人和一些好朋友，然后就閉門不出。

每天早上，我都會從恐懼中醒來，預想一下自己的死期，然后才起床，打理兒子和女兒上學。一天，我正給孩子們做三明治，醫生來了電話，說我的腫瘤似乎已經轉移到了肝上，需要盡快手術。我切好了三明治，緊緊地拉著孩子們的手去了學校。

手術前兩天，我就關了手機和電腦，感覺自己如同一朵花兒收起了花瓣，蜷縮著等待黑夜的到來。

癌癥的診斷，會給人一種難言而又孤獨的無助感。如果跑遍各個醫院，沒有任何方法能治好腫瘤，那就只能手術。

我的手術做了5個小時，腫瘤完全摘除下來，但是術后情況復雜。我在重癥護理區住了8天，身旁是密密麻麻的電線和嘀嘀作響的機器，藥物甚至讓我出現了幻覺。

我對護士產生了深深的依賴，我感激她們的善良，和手術醫生也建立了深厚感情，他高興地發現我得的是一種罕見癌癥，但不是惡性的，生存率比較高。

我的身體慢慢變得強壯來，我可以再次直立行走，也不會夜里疼醒了。現在，我可以開車上班了。

這個星期的血檢顯示，我的身體沒有了癌癥跡象。不過貫穿我軀干的傷疤留了下來，它時刻提醒我保持警惕。

回到正常生活，我對世界有些陌生。

走出醫院后，我忽然發現，所有的焦慮似乎都是愚蠢的。我看到人們在社交媒體上發著滿腹牢騷，有的人是因為得了感冒，有的人不滿意政治，有的人抱怨老板，我想對他們大吼一聲：“你們還活著！”活著就是幸福，特別是如果你能直立行走又能沒有痛苦地輕松活動，活著更是一種幸福。我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不過我對老輩人說的三個生活真相感觸更深了。

第一，安寧和信念能給你強大的力量，煩躁不安只會空耗你的精力。我不希望自己生活在困惑之中，從康復的過程中體會到了古希臘哲學家所說的“心靈的寧靜”。第二，當你看上去不怎么舒服，就走過來逗你笑、做飯給你吃，或者坐2 0個小時飛機只為了抱一下你的人，是你生活中最難得的貴人。而且，家庭是你的一切。第三，我們不必歸隱山林也能“活出自我”。每一天都如同是生活中最后一天那樣生活，那樣做不可能，也會讓你疲憊不堪。沒事給年幼的孩子寫遺囑，會給你帶來仿佛生活在末日般的壓抑。

幾天前醫生問我，我在手術之前是怎樣使自己平靜下來的。我告訴她：我祈禱把負能量拒于千里之外，將家人和心胸開闊并且講求實際的人拉到身邊，努力活出自我。她說：“你在余生里的每一天，都應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