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 蘭
昆侖有菊黔有琴
文/木 蘭

◎茶與琴從來都是一家
初涉茶時,只是愛茶,糊涂地愛,并不懂茶,幾乎每一位資深老茶客都對我說,追隨生普的變化無窮是他們愛茶人不渝的追求。我想盡早地跟上品茶大軍,成天價地跟朋友呆在茶樓,一心想把生普研究個透,結果沒出半月,我的胃開始造反,刀割一樣的疼,生普回甘甚好,午夜夢回,我都在咽泉涌般的口水。“茶無上品,適口為真”,這是茶道提倡的,我得加上一句“適身為真”,這是我的切膚之痛,我有足夠的發言權。慢慢的,白茶、青茶、紅茶走進了我的生活,我知道的門道也日漸多了起來。只是我從不碰花茶,或許我覺得那過于女人,不夠大氣、厚重,盡管我是女人,我的天性里或許又有一絲不為人知的不羈,當然,最重要的不是這個原因,而是聞多了花香,腦袋會發暈,我怕花茶過于膩。我需要一種花茶來校正我的偏見,就如當初生普的寒冽給我當頭棒喝,及時阻止我投奔茶的名氣而去,那是淺嘗輒止的虛榮心作祟。
恰好,這花茶是昆侖雪菊。當它盛開在玻璃器具里時,我被驚艷到了!那么柔弱嬌小的花瓣在冰天雪地里綻放之后,經過風干,再投入沸水,湯汁竟呈現出猶如琥珀一般的絳紅色,紅潤剔透,醒目喜人,近似血液!“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昆侖山雪線之上的五六朵花瓣就足以撐起一個菩提世界了。我喜歡這風骨,它恰好符合我骨子里的需求。朋友說常喝雪菊對于腸胃炎癥和降三高有很好的功效,我欣喜不已,懷揣一包雪菊踏上西行的列車直往劉漢昌先生的春草堂而去,迫切地想與先生以及師母分享這一懷冰雪。
先生的春草堂坐落于貴陽市的蠻坡之上。貴陽地處黔中山原丘陵中部,雨水充沛,以“陽”為貴,每次從偏遠的湘西去到貴陽,幾乎都伴著濛濛細雨,可是即使在嚴冬,雨勢再闌珊,仍然有三兩聲清脆的鳥鳴聲穿過雨簾迎接我,這真是一個令人欣喜的生機盎然的世界。穿過一段紫藤花長廊,行進在山徑上,石階兩旁一些不知名的植被在低低地生長,幾叢修竹挺拔俊逸,這所有的植被并沒有因為隆冬的到來而改變自己的顏色,雨絲翩躚下的它們更加濕潤有禮。我悉心聆聽,噫!先生的一兩縷琴聲拂過枝蔓,在雨幕里搖曳,山色就更為空濛了。這又是一個澄明的世界,我無法停止我的腳步不去追隨這個世界。

◎古畫中古人撫琴吟詠

◎古琴,強調的是古香古色

◎古琴彈奏一定要有合適的環境和氛圍
當年先生將束之高閣近二十多年的琴取下時,貴州乃至中國的古琴界已近乎是萬馬齊喑。據當時中國古琴學會的統計,全國彈琴的人數還不到一千人,而在貴州,彈古琴的更少。幸好關崇煌、衛家理、劉漢昌三位花甲老人立志做古琴傳薪之人,九嶷派的關崇煌先生和虞山派的衛家理先生先后在貴陽和遵義創下自己的琴館,劉漢昌先生受《春草堂琴譜》啟發,創下春草堂古琴館,愿習古琴者如春草蓬勃生長,借喻古琴文化如春草綿延。如今先生授琴二十余載,學生逾百人,已然從冰雪世界的山寒水瘦中引領出了古琴藝術的春天。
循著雨絲的最深處而去,我似乎看到那個秋天的我,先生用琴聲為我抖落一身塵埃,那些塵埃有過去的急躁與怨懟,輕進與鋒芒,有過去的霓虹閃爍和酒杯交籌,或許還有年輕無知的虛榮與自滿,在每一個琴符的振動下它們漸次安靜了。佛案中有鸚鵡供奉佛祖及鸚鵡聽法解脫的典故,又有靈龜上岸聞經聽法的記載,這并不夸張,因為先生家窗外的鳥鳴聲從來沒有聒噪過,當先生操縵輕彈,它們似乎也會屏聲聆聽,間或發出一兩串鳴叫,仿佛是聽到妙處它們情不自禁地和鳴,就連先生家養的大黃狗它也乖乖地伏在先生腳下,靜候先生一曲終了。
我決定追隨這個聲音,央請先生帶領我走向古琴的世界。

◎古琴在國學中一枝獨秀
后每逢先生與我相對而坐授我以琴藝,我常恍惚如坐修于山林之中,萬丈陽光灑落我心底。隨著琴音的顫動,先生或領我站立于群山之巔,漫觀云卷云舒,又或是領略滔滔江河萬馬奔騰的不盡風光。須發盡白的先生始終那么平和、端儀、慈祥,仿佛他的內心沒有什么跌宕起伏,可是有一次先生彈罷一曲《廣陵散》收勢時,我忽覺有大兵壓境,耳畔隱隱有雷聲陣陣,那一瞬的先生無比威嚴,不怒自威,令我內心敬畏。
先生說琴之為器也,德在其中。撫琴就和你寫文章一樣,真正的意義不在于華麗的技巧和煽情的表演,而在于性情的轉化和對古琴意蘊的理解。偶爾我領悟不了其中真義,有些急躁,善解人意的師母若是在旁,就會悄然起身為我點一炷檀香,先生則雙手疊加在腹前,從容地等我平復心情。案幾上的青花瓶插著師母采下的親手種的黃菊,望著那低低俯姿散發清香的黃菊,我的心境就漸漸通明了。那一抹秋菊自此烙進我的腦海,定格。
我明白了,我一直不愿意去嘗試花茶,緣何獨獨傾醉于雪菊?因為此菊的氣息,和先生清越的琴聲一樣,它傳達著淡泊高古的情懷,生命也開始別有洞天,云淡風輕的聲音繞梁不絕,仿若在蕪雜喧鬧的塵世,開出了柔軟清靜的冰雪之菊。
責任編輯 陸青劍

◎琴簫合奏,交映生輝

◎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