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只社會的牛虻

魯先圣

一個真正的文化人，一個社會精英，不能僅僅關注自己的私利，不能僅僅專注于自己的專業領域，應該具有強烈的家國情懷。既能夠通過艱苦的努力自我成長壯大，又能夠通過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把幫助他人成長、幫助整個社會進步作為己任。

美國的一位聯邦法官波斯納在他的《公共知識分子：衰落研究》一書中告訴我們，這樣的文化精英，是公共知識分子，公共知識分子是社會的牛虻。公共知識分子要像蘇格拉底那樣對現狀發問，公開提出令人窘迫的問題，對抗正統和教條。無論怎樣的社會，它都需要一定數量的牛虻，來沖擊麻木的思想，啟發人們的思路，對僵硬的常規發起挑戰。

那么，哪些人是公共知識分子呢？波斯納說，就是那些以公眾為對象，就政治和意識形態的公共問題發表意見的知識分子。一個物理學家盡管他在物理方面可能卓有建樹，但他因為不參與社會問題而不是公共知識分子。即使一個人沒有多高的學歷，但是因為他是社會問題的發言者，就是公共知識分子。

以這個著名的論斷，我們可以知道的是，在20世紀，世界上著名的公共知識分子有杜威、羅素、韋伯、加繆等人，尤其是左拉及其他法國知識分子在德雷福斯事件中的表現，可以視為典型的公共知識分子行為。20世紀上半葉，我國稱得上是知識分子的人很多，像魯迅、胡適、李大釗、陳獨秀、蔡元培等等，他們都是那個年代響當當的公共知識分子，對于時局發表看法，而且在很多時候，他們的言論也確實能夠影響時局。

但是到了今天，由于媒體途徑的極大豐富，公共知識分子的市場，比起左拉時代、魯迅時代更為廣闊，而且民眾也更加需要公共知識分子的思想，但是公共知識分子的表現在很多方面卻令人失望。他們的社會責任感，直面社會問題的勇氣，甚至他們的良知，都與他們的前輩不可同日而語。他們自身的衰退，使得公共知識分子的形象在人們的心中大打折扣，從而使得公共知識分子的影響力正在日益衰退。

造成公共知識分子影響力衰退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知識的過于專業化和職業化，卻是不可回避的原因之一。公共知識分子應該是一個對各學科都比較熟悉的通才，這樣才能洞悉社會存在的問題，提出銳利的見地。而過于專業和職業化，使得學科之間難以溝通，任何一個人都僅僅是本專業的權威。這樣使得公共知識分子共享的文化領地越來越小，直接影響到公共知識分子發揮作用。

當下，公共知識分子的缺失，是一個世界范圍內的問題，美國、法國、英國、俄羅斯與我們一樣，同樣存在這樣的問題，而且這個問題顯然也越來越尖銳。

我們在清末的時候，有鮮血警世的譚嗣同，后來有橫眉冷對千夫指的魯迅，有不惜拋頭顱灑熱血的聞一多，可是現在，我們的知識分子漸漸地走進了學院的象牙塔里，走進了書齋里，而社會責任和社會良知卻僅僅留在了自己的頭腦里。我們呼喚各個領域的精英，有做公共知識分子的勇氣和膽識。因為只有當我們的社會中牛虻多起來的時候，我們社會的疾病才能夠得到迅速治療，我們的社會才會更加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