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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

2017-09-05 05:57:38吳澤
滇池 2017年9期

吳澤

1

院子里,站著五只羊,五只,少了頭羊。老魏從外面回來,看到院子里的羊,驚惶起來。頭羊養了八九年了,不能丟,老魏趕忙進門,沖進屋里。到了屋子里,就看見頭羊站在桌前,斜著頭伸到桌沿上,嘴搭在那里,啃著上面的饅頭。羊餓了,老魏想,回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快到三點了。已經下午兩三點的樣子了,日頭也向西墜了去,是時候把羊趕到四平山了。

四平山上最近不太平。每天走在山路上,老魏逢人就說,自己在山上,見著臟東西了。那臟東西在亂石崗跳來跳去,披頭散發,眼睛通紅,臉色青黑,獠牙長了出來,白森森的,閃著冷光,嘴里沒有舌頭,身子骨瘦得像野狗一樣,但行動迅捷,只一眨眼功夫,就翻過山去了。沒法看清是從哪里鉆出來的。亂石崗那里,羽毛遍地,血腸橫結,四處散落些禽鳥幼畜的殘尸剩骨,已經腐爛發臭了。那邊該是臟東西的老窩。老魏言之鑿鑿。

慢慢悠悠地,四平山不太平的事,就這么在村子里傳開了。老魏的話,村里誰都不置可否,老魏平日里,少言寡語,不是那種說話像反芻一樣,始終停不下來的“嚼物”。多嘴多舌,四處搬弄,無事生非亂作言語,這一類人,村里多的是,但誰要說老魏這么著,鬼都瞪眼。

然而,沒過十天半個月,就又有人說,自個在亂石崗,親眼見到了,不是臟東西,是鬼狐,像狼狗一樣大,從墳地里鉆出來,身上帶著鬼火,藍色的,在它身上飄著,像奇異出場的神怪。過一會鬼火沒了,鬼狐就甩著尾巴,下了山,看樣子是去抓吃食。

老魏言明,鬼狐他不可能不認得,見到的不是同一個,他自個眼沒花,看得清楚,跑上山去的是臟東西,長了條牛尾巴,牙口吐獠,沒有鬼火。

這么一來,本就沒人晃蕩的亂石崗,更沒有人影了。不管膽大的,還是膽小的,也沒人再去探個究竟。信不信山上有臟東西,是一回事,老魏的話,大家心里還是嗝應著,凡是路過,近了亂石崗,想到老魏說的臟東西,心里就發毛。

幾年前,四平山上,就出過怪事。村子北頭潮水家的女人,上山捋松子,沒個手表,又見不著太陽,不知道時辰,大晌午的也沒下山來,等下山的時候,四下里已經沒人了。她是沿著山路走下來的,但不管怎么走,都沒走下山。

潮水女人見到了一群蛇,十幾條黑黃條紋的蛇,這些蛇,三三兩兩并成排,背上都馱著一些個老舊的黑布鞋,正要過山路。接著,潮水家的就釘在那里,動彈不得了,想呼叫也發不出聲音,想跑根本挪不動手腳,只能眼睜睜看著,就算腳下的地面裂開。村里找到潮水女人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喊她聽不到,推她醒不了,兩個眼珠子,直勾勾地,翻著白眼,口吐白沫,手在臉前扭曲著,想要抓住什么東西一樣,身子僵硬,胳膊掰拾不動,像凍住了。

據她下山醒時所言,在山上的時候,她跟在蛇的后面,沿著小路向里走,到了一個柳樹林,五棵千百歲的柳樹擋在那里,像門一樣。進了柳樹林,潮水女人看到一個小村子,村子里人來人往,穿著古怪,面目奇異,神情里滿是狂熱,但相互之間,誠愛有加,不論親疏。發現潮水家的闖了進來,他們四散逃走,隱遁無形,只剩下草棚、房屋和集市,柳樹林里空蕩蕩的。潮水女人想離開,沿著原路,但是當她又走回這里,看著那五棵千百年的老柳樹,方才意識到,繞不出去了。

回到家之后,潮水女人就變了,整個人木著,不笑不樂,動不動就哭了起來,像遭了天大的委屈,誰問也問不出個所以。潮水沒想太多,只顧做自己的事情,折騰來折騰去,全由著她。誰都看得出來,潮水女人古怪起來,見到別人,就像碰著了什么一樣,一個勁地躲。

“潮水女人被過路的小鬼給套住了。”上了年紀的人說。“跟著進了陰路。”

打那以后,潮水女人在家里碰過的走畜鳴禽,都一個接著一個死了,莫名其妙地,沒有明顯的病癥,連家里那頭小牛犢也遭了邪,身子一天天癟了,不出半個月,就死了。家里的老黃牛,同樣是一天天癟了下去,要不是個頭大能扛,估計也不行了。潮水家的吸了小鬼的鬼氣,陰界的陰氣。村里人都這么傳。直到年底,潮水請了陰陽先生,把邪給破了。破過了,潮水女人生了一場大病,病好之后,那半年內的事情,一樣也不記得。

晌午的時候,山里是空的,不管是婦女,還是大老爺們,多少個人在一塊都不頂用,心里發怵,耗不住,沒人敢亂來,到了差不多日光,該下山就都下山。日中日,天裂天,閑人避道,野鬼出關。午晌不能滯足荒郊野外,村里人都認定這個,祖祖輩輩都惦著,依訓行事,盡管年輕人都說,這不過是因為,先前的祖輩們,不愿給地主老爺頂著日頭勞作,找法子尋地休息。

2

眼下,老魏養著六頭羊,多的時候十來頭,少的時候三五頭。羊下了小羊仔,羊數多了,大了,年底賣掉,畢竟養著羊,抵不住羊價漲得快,賣了得錢;再者,家里遇事托人,殺了羊送禮,羊少了,老魏心疼,眼跳得慌,下的羊仔就留住。這么著,老魏的羊,總歸六七頭。老魏的這六頭羊,個個膘肥體胖,長勢喜人。

因為每天放羊,老魏碰到臟東西這事,或早或晚。但臟東西他不怕,半截子入土的人了,他怕的是,沒處挖草藥。除了四平山,附近大小山丘上,石多壤少,形勢貧瘠不聚靈氣,竟沒見什么可上手的草藥,老魏只能去四平山。

到山上放羊的時候,老魏總會帶著小鏟子,除了挖野菜,就是四處翻找草藥了。羊放進四平山上,不會亂跑,就在老魏附近,埋頭站在坡上,一心吃草。趁這個光景,老魏拿著蛇皮口袋,提一把小鏟子,四下里挖點野菜尋些草藥。

老魏這么閑不住,說到底都是因為家里實在沒人分出精力,在老人的事情上,用點心使點力。老魏得自個顧著自個,凡事自己操勞,誰也指望不上。要是指望別人,連飯都吃不上。兒女孝順,問寒問暖,身前身后伺候著,沒那個命。每想到這,老魏就連連嘆氣。

“就是這么個命。”老魏總說,要是碰到旁人提起讓老魏歇著,享幾年清福,老魏就感嘆起來,“挪不動了,臥床上了,才能閑下來,享福是不敢指望。”

“看你說的,泉子這大學畢業了,工作又好,不讓你操心了吧,可不就能孝敬你了?永輝跟著海濤跑工地,哪個月不得拿個萬兒八千的?”

一到這個時候,老魏只點頭笑笑,不搭腔。泉子是大學畢業了,可也沒見過他給自己半分錢,他自己都掙不夠自己花的,月底還得問他爸要錢。過年回家了,能拿點東西來瞧瞧自個,老魏就心滿意足了,啥也不指望。至于永輝,出去跑工地,也是沒法子的事。

永輝冒五十的人了,從泉子上大學開始,就去外頭干活,起初是進廠,活不太重,工錢也還說得過去。現在因為泉子畢業要買房,永輝進了工地,活跑得也多,中間都沒得休息,一年年地,從年頭干到年尾。這半年在天津挖地鐵,下半年去杭州修路面,再來年去鄭州進工地,哪里有活到哪里去,跟著村里的施工隊。施工隊是孔海濤組起來的,他路子多,撲南跑北地,走的關系,攬的活,工錢照時給,不拖,不像村東頭的李東林,想出去干活的,都跟著孔海濤。

發工錢當天晚上,別的人搭伙去喝酒,永輝是朝家里挨個地打電話。老宅子屋里裝著電話,一個月月租二十,帶來電顯示,雖然一年到頭,沒幾個人打來。老魏總說,把電話給掐了,浪費錢,但永輝不同意,每月話費他包。在電話里頭,永輝說過給泉子打了多少錢,就開始絮叨埋怨,倒不是因為泉子花錢厲害,是覺得,泉子畢業工作了,談個女朋友都談不起,還得問家里要錢,但不談也說不過去,泉子也老大不小,既然畢業了,就該是操心談對象結婚的時候了。這些個錢,是怎么花還是得怎么花。

就是這樣,永輝電話里,少不了煩悶愁苦,也少不了病痛加身,盡管已經連著干了半年多,永輝還是沒能擔受下來。到底是老了,接連干個十天半月,胳膊腿就腫了起來,肩膀也磨破了皮,腰酸背痛更是常事,都不帶消停的。逢工時長或陰雨天,腰背痛得嚴重起來,鬧得人躺不下去睡不了覺。聽了這些,老魏心里,總不是個滋味,胸口堵得慌,像卡著磚頭,但急出火也沒用。沒什么法子,再愁,也只能是,干急眼,瞎操心。

泉子大學畢業后,在城里工作,一家事業單位,具體干什么,老魏記不清,因為,他也根本沒搞懂。老魏清楚,泉子要說媳婦。但說媳婦,可不像以前,牽頭驢就說圓了,不然家里有牛也成,現在就得房子車子,少一樣都難辦。這不,永輝五十出頭的人了,還得到工地干苦力。老魏也著急,但也是白使勁,自己半點都幫襯不上,出力不行,錢也沒攢幾個,就攢了個棺材本,真拿出來,老魏愿意,但不夠買個席子大塊的地方,人家不定要。看不上眼這點錢。

七八年前,泉子剛考上大學,老魏還身子硬朗,走起路來步子有勁,腰板挺直,逢人一笑,精氣神全在臉上,趕羊的聲音也厚實,大半袋子糧食,能肩扛,能手提。但就這三兩年,老魏老了,誰個都看得出來,老魏背駝了,路上低頭塌著肩膀,頭發也草了,臉上更黑了,起的皺像樹皮一樣枯。老魏知道,自己是做不了什么了,但可著還有那么一股子氣力,就能顧住自個,不給永輝添負擔。

就是從泉子去上大學開始,老魏每次上山放羊,都帶著一把小鏟子,一條蛇皮口袋。到了山上,羊吃草的時候,老魏就挖起草藥來,一天不多,能刨個大半口袋,曬干堆一起,背到鎮上賣了,是錢。

靠著賣草藥,老魏正經攢下了幾個錢,旁人看來不多,但兜得住自己什么都不缺,要吃點啥就買啥,不用問誰那里拿錢,不給誰添煩。春去暑往地,老魏爬遍了四平山,哪塊地兒長著啥藥,啥時候能挖,老魏都一清二楚。

3

老魏自個一人住在老宅子,三間低矮小瓦房,屋里地面下挖半尺多,才站得進人,顯得不那么促狹。屋前路邊有個池塘,下大雨的時候,用來泄水,不然,屋里就都灌滿了。老宅子原本沒庭沒院,幾年前四周圍了籬笆,把池塘圈在院里,里面養著野魚野蝦,挨著池塘,在窗戶下那塊地上,老魏辟出來用作菜園,種了些番茄豆角香菜黃瓜,合了時節,會種一些得季蔬菜。

平日里一個人,吃飯都沒勁,一頓做來太少,按兩頓做又不能擱。一般,老魏都是把菜腌了,下飯,省事,放得久,吃得長。前段時間,剛腌了一壇子辣椒,這不,每次去山上,老魏都會帶點過去,用塑料袋裹著腌辣椒和饅頭,裝在衣服兜里,臨夜黑餓了,拿出來吃,權當墊肚子,也有力氣背著東西下山。晚上回去了,就不用點燈熬油地再做飯,費電費錢。

老魏每天夜里,都是很早就睡下了。燈他是不舍得點。沒有電視,他也不想看電視,電視里的東西,離自個太遠,簡直隔著八百年,他也看不明白。本來,永輝說要給他把電話掐了,換一個手機,村里頭老年人都用上了,甚至智能手機也玩得轉,整天抱著手機看電視。永輝就是想給換個智能手機,找人下載些電視劇,晚上躺下了,臥床上就能看。老魏不同意,一個是嫌貴,一個是怕自個不會用,接打不了電話。東門的馬蹶頭,教過老魏用手機,示范著怎么接電話,怎么打電話,但老魏看過就忘了,再就是,按鍵太小,老魏手也總是抖,按不準數字。

不像別的老頭,逢個陰天雨雪的,就聚在村口毛蛋店前棚下打牌,賭點煙賭點小錢什么的,老魏沒事的時候,就拿出從山上割了曬干的茅草,編個掃帚,或者搬出從河里割回家的蘆葦,劈開了編制席子。家里的席子,比街上買的好用,也從來沒買過席子。老魏編的席子,整齊結實,不散條,不斷節,常會有人請他編兩床席子,或是干脆買走編制好的,價錢比鎮上的高。

天氣好,上午下地干活,到下午了,老魏準上山放羊,除非碰到了事情。一隊羊趕到四平山,老魏知道羊愛吃哪塊草,知道多長時間能吃個飽,把羊往那里一放,就挖草藥去了,估摸著到了時候,便回去趕羊下山。說來也奇怪,老魏的羊,都踏實得出奇,丟在那里,不跑不竄,老魏背著草藥來了,前腳轉身回去,后腳就跟著下山。

這幾只羊,識路,認家。畢竟,頭羊養了八九年了,老魏一直養著,也從不打算換個新頭羊。碰上突然下雨,山路地濕草滑,老魏走得緩,頭羊就會自己帶著羊群,先一步回家,院門沒開,羊群就擠在柴門前,縮成一團。要是老魏挖草藥忘了時間,羊群吃得差不多,也會自個回家,讓人省心。當然了,看到一隊羊晃晃悠悠在村里走著,大家也都知道,準是老魏見到喜人的草藥了。

回到家里,羊們自個就鉆進了籬笆圍欄,那是老魏在老宅山墻下面,專門給圍的羊圈。羊圍在籬笆里,地上鋪著稻草,羊們躺下來之后,挨在一塊,要么瞌睡,要么反芻。但圍欄沒有棚,到了下雨天,就只能牽進屋里,用舊門板擋著,跟糧食分開,撐一夜雨再說。

對老魏來講,這些個羊,不光是養了拿來賣錢,或者給永輝宰了送禮,平時就靠著它們,老魏才熬過這一天天日子。要是沒了這些羊,老魏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打發,可能身體也沒這么硬朗,甚至閑出病來,不是這出問題,就是那出問題。

原本老魏只喂牛,三頭牛,泉子考上城里的高中,老魏把牛賣了,給泉子拿錢交學費,也算是自己的一片心意,畢竟能做的就這個了。牛是賣了,學費也來了,一家人高興,老魏也高興。但老魏心里,到底疼牛,可也沒辦法,永輝媳婦那幾年發著病,天天吃藥,整一個藥罐子,家里的錢都填窟窿了,實在掏不出學費。

牛賣了,沒得割草,老魏閑得慌,也整天悶在家里,就這樣,老魏從別人那里,買了兩只羊羔,一公一母,養了起來。沒事就趕羊上山,自個也能走動一下,活絡活絡筋骨,身體日見硬朗。

這幾年,看見別人辦了五保戶,老魏也想辦,能領個千把塊錢。多得的這千把塊錢,夠自己一年到頭吃菜的,也不用永輝費心費神,自個還能少干點,不那么累。但是村書記不給辦,因為有兒有女的,日子過得也不差,泉子這也考上了大學。可老魏不是滋味,因為后門馬家的老婆子,三個兒子,村里都給上了五保戶。

五保這點錢,對很多人來講,自然根本算不上什么,老魏只是不想給永輝一家子添麻煩,不是圖那個錢,盡管五保發下來的錢,抵得過他上山挖大半年的草藥。

老魏當然也希望,能像旁人一樣,兒孫滿堂,老的享清福,什么事情也不干,定期收兒孫孝敬的養老錢,閑著時候,打打牌,溜溜彎,有了重孫子,就在家帶帶重孫,逗著玩,抱出去四處見見。但老魏知道,自己沒那個命。

更讓老魏不敢想的實在太多了。沒去過城里,老魏只聽別人講過,城里的老頭老太們,吃著商品糧,領著退休金,整天沒事,就到公園去散步,到廣場去跳舞,逢年過節出去外面旅旅游,啥事情也不用操心,名下有房子,自己手頭又有錢,兒子兒媳孝順,孫子也都親著呢。老魏聽了,什么話也說不出來,是命,得認。

4

盡管看到了臟東西,老魏還是像往常一樣,每天上午下地,下午就去山上,放羊挖草藥,沒人覺得奇怪,老魏就是這么個人,閑不住。老魏認識的草藥很多,因為村里,出了個老中醫,也就是現在村衛生室一把手樓國明他爹。樓老中醫給村里人看病,應診除病,從不開口收錢,全由病患,幾只雞蛋是心,一掛子肉是情,一塊布是意,心意到了,就夠了;十里八村的人,全都慕醫德而來,雖然妙手回春談不上,但藥到病除,不在話下。畢竟那時候,沒有這么多現代病。

早些年,老魏采了草藥,都是翻來覆去曬干了,給樓老中醫送過去。永輝七八歲的時候,害了眼病,一只眼睛睜不開,流黃水,眼白發紅,瞳孔萎縮,碰了就疼。要是沒治好,眼睛就廢了,治好了,怕都會影響一點。因為樓老中醫的藥,喝了一年半,病除了,干干凈凈,也沒落下病根。老中醫沒收錢。打那朝后,直到老中醫人走了,老魏一得空,就趕羊上山,邊放羊,邊挖草藥,挖著的草藥,全都給他送過去。樓老中醫給別人看病,用著了那些草藥,便不再收受診酬,只言說是老魏送的藥。

樓老中醫人走了二十來年了。老魏就是因著樓老中醫,識得了山上的草藥,也記下了一些個草藥的功用。家里誰要碰上小病小痛什么的,老魏出門到山上拔點草藥,回家熬了,喝下去三五天,準保好起來。

現下,挖中藥只圖賣錢,老魏也不樂活,但沒辦法,除了這個,旁的更沒得指望。老魏也不希望這樣,但這年頭,沒個錢,真是什么都做不成,孫子孫子不想,兒子兒子難見,請人辦事,沒個禮也說不通。不指望別人,但老魏,至少得能顧住自個兒,子孫們都是過江泥菩薩,自顧且不及,就不要提了。誰也指望不來。這么著,老魏還是要上山挖草藥。

一日傍晚,村里磨麻油的丁老頭子,從山上下來,遠遠看到,老魏站在亂石崗,在扒弄泥土。丁老頭子是去山上看種下的芝麻,芝麻苗已經鉆出了地面,在一層薄膜下面,伸展著腰肢,嬌嫩又靈動。丁老頭子包了山腳下所有的山地,全都種上了芝麻,一道道薄膜鋪著,水汽在薄膜里面聚成水珠,連成了片,反著光,看上去像一條條河。

照老魏的說法,亂石崗可是臟東西的老巢,老魏現前就在那里,讓丁老頭子感到蹊蹺。看到老魏的古怪行徑,丁老頭子慢慢悄悄走了過去。離了有半里路的樣子,丁老頭子躲在一棵棠梨子樹后面,正經瞧了起來。老魏的那些個羊,在不遠處的坡上吃著草,但丁老頭子只望見五只,大概那一只被擋住了,在及腰的茅草里,或者灌木叢后面。

這時候,老魏彎腰站在亂石間,在那里挖開了一個洞,看不清在挖著什么。丁老頭子困擾起來,他不明白,老魏為什么在這里挖個坑,要是因為草藥,根本不至于此,好地方隨著他挖,再說了,石頭堆下,長不了什么奇花異植,養不出神藥仙草。

過了一會,老魏扔下鏟子,整個人翻倒在地,肚子像是痛了起來,掐著肚子,弓著背,低頭在那里坐著,縮成一團。受捱了大半個小時,老魏緩緩站了起來,從旁邊扯了一些爬秧子,蓋在了剛挖的洞上面。丁老頭子本想過去問個究竟,但隨即停了下來。畢竟搞不懂情況,老魏又不喜同人說話,尤其獨自做活的時候,丁老頭子便停步轉身,自個悄然下山了。

明言著臟東西的老巢,就在亂石崗,暗下里,卻在老巢挖東西,這件事情,大家很快就都知道了,自然地,一些人免不了會去問。老魏看別人提起了,就說是自己在那片地方,見著了一棵狼涎草,便扒開石頭,朝地下挖了去,挖出狼涎草整個金黃的根。

摸不清打哪里開始,村里從此傳言,老魏說山上出了臟東西,是不想別人跟他搶草藥。但整個村子里,挖草藥不出十個人,就那么幾戶,四平山草藥多,今年沒了明年再出,犯不著自己吃獨食。

當然大家也都能理解,老魏自個一個人過活,大把年紀了,還得上山放羊,下地干活,不容易。孫子上了這么多年大學,要花錢,買房結婚,要花錢。永輝媳婦就是個藥罐子,哪里都是要花錢的地方。全指靠永輝一個人,人就得累死,榨成干。老魏心疼他兒,顧住自己,不拖誰的后腿。

“你就不怕那東西吃人?”別人開玩笑說。

“那有什么怕的呢?”老魏笑著說,“怕的是吃人都不吐骨頭的。”

5

前年年初,房價降了一星點,泉子急著要買,三天兩頭,給永輝打電話。永輝沒辦法,把家里糧食賣了,留了幾袋稻谷幾袋大豆,又去銀行,把能取的錢全都取了,再向別人借了點,到了城里,帶著泉子去看房。

房子在南關,離汽車站很近,幾年前,那里還都是水泥墻的三層民房一片。付了首付,泉子也沒高興多少,每月要還房貸,他那點工資,自個還得租房子,實在沒法擔應。泉子惱悔,但也清楚,房價眼下是降了,再來八成會漲,只更貴。

合計一番,父子倆商定,永輝去工地干活,雖然不比年輕力壯,一個月沒萬把塊錢,但掙個六七千,絕對沒問題,拿出來給泉子還房貸,泉子呢,就每月攢點工資下來,存著裝潢用。這么著,永輝跟著孔海濤,去了南京。永輝一個月八千出頭,發了沒捂熱乎,就得劈一大半,給泉子打過去。

不管怎么說,永輝也都五十多歲的人了,身體毛病也不少,爬高下低那一套,不太適當,得悠著勁來。凡事就怕萬一。每次跟永輝這么講,他就急,一臉氣惱,心里也跟著煩躁起來。瞎說什么呢?總是扔下這么一句,就閉口不愿言語。

老魏知道,永輝煩心這個,他也怕。人過了一定年齡,就會覺著,所有的意外,可能性都變大了。永輝虛歲五十三了,按說啥怕的也沒了,但永輝怕,他要是突然走了,泉子可就懵了,沒了主心骨,能不能擔起這個家,根本就是個未知數。一想到這個,永輝就驚得慌。人活過了五十,兒女們剛起步,能給多點幫襯,就給,提領著往前走,路就平穩順當一點,就算什么勁也使不上,至少心上覺得,有人在那撐桿腰,摸爬滾打,碰得頭破血流,算不上什么事,不管怎樣,天沒蹋,大不了再來;要是突然撒手走了,像天塌了一樣,人一下子就懵了,也沒個罩得住的人,往后的路,走起來磕磕絆絆,慌里慌張,沒頭沒腦地四處沖撞,更少了定心劑。這是五十歲人的一個劫,永輝明白,繞過了,泉子往后的路,慢慢就能鋪平當嘍;碰上了,后面吶,就只能看他自個的命。

泉子也是不長進。不知道為什么,上了個大學,人整個變了,一天天的渾渾沌沌,萎萎蔫蔫的,沒年輕人該有的樣子。有事沒事,只要在家里,就光顧著打游戲,吃喝都在電腦桌前,眼睛盯著電腦,像長在椅子上一樣,整個人跟電腦連了起來,一說他,還跟你急。談個女朋友,自己的錢還不夠花,永輝每個月都得給他打錢,自己吊兒郎當不上進,末了,跟人家女孩子掰拾脫了,硬說是家里沒給買房子。

正因為這些個,永輝才決計給他買房給他還房貸,不然的話,指望著他自個,四十歲能供上首付就不錯了,不然等著打一輩子光棍。這輩子,永輝對泉子不指望了,半點也不指望,等著哪天自己老了,要是泉子有心,就給端個茶送杯水,起不來了,能喂口飯,永輝就燒高香了。

自打工作之后,泉子就很少回家了,年底倒不用說,平時逢節遇假的,根本就見不著人。泉子一點都不念著家。打電話過去,老魏說,想看看泉子了,對面就一腔的不耐煩,說是想了就去城里找他,他沒時間回去。老魏知道泉子沒什么正經事,只是整日在打游戲,但要說去城里,老魏不去。城里的樓房,像山一樣,一幢挨著一幢,密密麻麻,到了夜里,鬼氣森森,老魏心里發怵。

老魏煩心的事情,不止這些個,還有玉娟。玉娟嫁到了鎮上,兩個兒子,小兒子還在城里上學,大兒子去年結了婚。結婚蓋房子,加上十萬的彩禮,欠了些外債。哪里都是要用錢的地方。女婿在北京送快遞,起早貪黑,雨淋日曬,累死累活供養著一大家子。

玉娟家里兒媳婦,前陣子要做生意,在鎮上開大排檔。不做生意不知道,一旦正經干事,這兒那兒都是用錢的地方,像一個個堵不住的窟窿。大排檔剛起步,連日加夜地,一家子都忙上了,活多事雜,人煩氣躁,手忙腳亂沒個條理。過了年回娘家,玉娟帶著一家老小,喜眉喜臉,大包小包地來了,是到老魏這借錢。永輝剛從城里回來,玉娟說了開大排檔的事,因為要準備買房,實在沒有閑錢,給了五千沒要,玉娟一家子甩頭走了,打那就沒再來過,大半年了。老魏心酸,別人問起玉娟好些日子沒來的事,老魏總說因為忙。

沒一樣事情不讓人焦心,老魏想想就愁得睡不著覺,可又能怎么樣,自己實在沒法子,沒錢,講啥都白瞎,沒人領情。

老魏心里墜得慌的是,自己總是會胃疼,但一直忍著,不敢去醫院,怕花錢,怕得病。老伴不在了,沒個偎心的人,年頭到年尾,見著三五回,都熱乎著說,去醫院看看,可哪個不是隨口一提,轉頭就沒當回事。真當回事,就帶著去醫院,嘴上勤快又不花錢。

老魏老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的情況了。胃疼不是一天兩天了,一開始老魏沒在意,只覺得是上了年紀,胃鬧出了毛病,但是慢慢地,胃痛越來越嚴重了,也不再是幾分鐘就能緩過勁來了。胃疼的時間越來越長,疼的時候,就像拿著帶刺的攪拌機,在胃里攪弄一樣,臉上額頭,直冒冷汗。

老魏害怕得病,治得好的,花錢,治不好的,受罪。這個家已經搖搖欲墜,沒法再支住過多的重負。害病都害不起,更不要說什么享清福了。不管什么事情,老魏都明明白白,心里明鏡似的,就是這鏡子,裂了碎了。

前幾年,老魏見過滿堂害病,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在村子里,就說他跟老魏關系鐵,年輕的時候,兩人一塊去挖大壩,滿堂餓暈了,掉進滿是淤泥的大坑里,滿堂不會游泳,老魏給他從淤泥里撈了出來。滿堂得了糖尿病,到了后來,整個人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沒法吃飯,瘦得皮包骨頭,沒個人形,幾乎認不出來,看著讓人心酸,揪著心,像打結了一樣。看著滿堂,家里人都害怕,不敢上到跟前。滿堂走那天,是老魏給換的壽衣,滿堂家里沒人搭手,都圍在門外,心里發怵。

6

老魏又見到那個臟東西了。這次說得比上次更玄乎,讓人心里沒底,不知道該信不該信。倒也不是信不信的問題,是不清楚怎么接話,在老魏跟別人聊到那東西的時候,就像明知道一個人編瞎,你還得附和著,不想讓人失望,更得讓自己看上去,覺得那全部是事實一樣。村里都能理解,老魏的那點兒心思,只覺得老魏這樣,根本犯不著。

臟東西出來的時候,是下午四點鐘的樣子,老魏正在刨一棵狼涎草,已經看到金黃的根了。那臟東西不知道從哪片草叢后面跑出來,只見它抱著一個鬼娃娃,坐在亂石崗一塊大石頭上。在它們腳邊,地上躺著一只豬仔,已經死了,脖子被咬破了,正往外流著血,腿腳還在抽搐。看樣子是剛抓來沒多久。它抽出豬仔的血管,把鬼娃娃放在豬仔身上,血管塞進了鬼娃娃嘴里。這么著,鬼娃娃開始吸起血來。

老魏仍然不知道它們住在哪里。發現臟東西的時候,抬起頭來,它們已經坐在那兒,甚至地上被咬破了喉嚨血管的豬仔,也早已在亂石間躺著。看著眼前情景,老魏慌恐,大氣不敢出,躲在草叢后面,小心翼翼望著,像石頭一樣,動也不動,生怕被覺察。

接著,臟東西把鬼娃娃放下,一下子躍開了,從別處搬了一塊石頭,壘在一邊的石頭堆上。莫名其妙的舉動。老魏覺得,這可能是它,在用石頭計著什么。至于在計什么,沒人清楚。亂石崗的石頭,不知道是不是這么堆積來的。

“那臟東西像是厲鬼,”有人說,“怨氣太重,執念太深。”

“應該是的。”老魏說,“反正從來沒見過。”

“鬼娃喝血?”

“看樣子,沒跑兒。”

“那你還去那片地?”

“我老了,干了枯了,放不出血了。”老魏笑著說,一臉釋然,坦蕩、安詳又平靜,“就算能,放出來的血,也沒法子喝了,又苦又酸。”

“看你說的。”

早些年,常常聽別人說道,一些人晌午行路,在路邊快干的河里,往往會看到一條大魚,躺在剛沒腳脖子的水里,腰身扭來扭去,引人下去抓捕。這魚是野鬼變的,野鬼死在河里,因為不可原諒的意外,因為化作前一任野鬼的替身,他們無法自贖,一心念著抓獲替身,自己才得以度去。他們被監囚在自己的心念里。人要是下去撈魚,河里水就瞬間滿了,把人淹死在里面。

就是這些野鬼,執念太深,困在自個遭劫的地方,像關在籠子里一樣,帶著怨氣。到了出來的時候,看到行人路過,就一個勁地想逮著機會,把人拉了填檔,自己就能出監。野鬼出了監,趕去投胎,說不定能揀個好名目,實在不行,做牛做羊也成,好歹進了輪回之道。就是苦了被害的人,成了一個替身,困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尋著機會,捕得下一個替身,把自

己度了。

“不怕被抓了做替身?”

“它這樣的鬼,”老魏說,“怕是投不了胎了。抓了我也沒用的。”

“實話,得自己度自己。”

自不用說,神妖鬼怪引申出來的奇聞異事,背后是一個接一個的教訓,正面都是變著法子脫胎出來的訓誡。這些訓誡,昭顯著某個既定俗習里的規矩,形成一套自有的行事準則,不僅僅是道德上標示的規范,更是束縛,是戒行,是為讓人心懷敬畏。要是沒了這些敬畏和束縛,人人變得隨心所欲,肆無忌憚,好的敢做,壞的也敢做,就全亂了套了,所謂禮崩樂壞,大抵如此。

老魏散播這些鬼怪言談,歸根來看,到底是希望別人,不涉步他所發現的區域,那游蕩著鬼怪的地方,盤踞著他賴以維繼生活的根本,為他僅有的依靠。老而不得其養,病而不得所醫,卻又無從怪責,責無向指。老魏的作為,無可厚非。老魏終其一生,未見得明白這些鬼神之言的由來,但深得其昧,造而謠之。

7

始終沒人找見老魏。盡管翻遍了四平山,可連老魏的家伙什子都沒碰著,更不要說老魏的人影了。搜山搜了三天,泉子也都回來了,村里的老少爺們,一塊在山上尋著,搜了山這邊,又翻過去搜山那邊,連著周圍的幾座山,全都跑了個遍,但就是沒找見。

因為沒找到人,什么也都沒找到,白事情辦不起來,也就沒辦,沒有置堂守靈,沒有吹絲拉弦。擇了日子,永輝請人去了祖墳,在娘的墳包旁邊,把給老魏預留的位置挖了,照老程序鋪灰撒土墊磚砌室,接著按禮行拜,禮畢,棺便下了進去,里面放的是些老魏的衣物。下了棺,扎下幡子,豎上墓碑,拜,蓋了土封了墳,再拜。

雖然蹊蹺,慢慢地這個事情,也就這么過去了,大家也都認為,怎么走都是走,這樣子反倒更好,沒必要再多煩擾。

老魏沒回來的那天傍晚,只見羊群圍堵在籬笆柴門口,起初誰也沒在意。但是到了天全抹黑了,羊群仍偎在門前,旁邊高林春家的,就出來看了。老魏確實沒在家。高家女人就去永輝家里,找了永輝媳婦,跟她說了這么個情況。

永輝家的一開始覺得,老魏可能是有事情沒來先回家,但轉過來想想,一般沒這可能,就算因為什么事情去哪里,老魏也是要先把羊關回圍欄里。就這樣,永輝家的把門打開,讓羊們進圈,掏出電話,給永輝說了這么個情況,她揣測,可能是老魏在山上摔了怎么的。永輝讓媳婦等等看,要是七八點了,還不見老魏回來,就找人山上去尋。

那天晚上,永輝媳婦就請人去山上找了。滿莊的大老爺們,只要不是裝聾作啞敲不開門,不推三堵四說忙脫不開身,能去的全都去了。幾十個人拿著手電筒,提著木棍竹竿,穿著高筒膠鞋,在山上四處翻找。但是到了大半夜了,還是沒找見人影,因為晚上不便搜找,也有人被蛇咬了,大家就商議著,天亮了再尋。

天剛亮,他們又趁早趕去山上,畢竟人命關天,晚了一會兒都要命。但是已經少了一半的人了,料是家里媳婦兒子不讓去,怕被蛇沖了。永輝家的跟在后面,因為身體病著,爬不了山,就在山腳來回尋著,后來就坐在石頭上,聞聽山上的音信,接著永輝的電話。

當日下午,聽信說仍然沒找見老魏,永輝就在電話里,讓媳婦報了警。泉子也在下午從城里來了,請了半天假。回來之后,泉子到家里換了鞋子衣服,也上了山,在山上跑了一圈,聽到警車來了,就下到了山腳。

派出所的人,來了也沒用,在山下查問了兩三個小時,去老魏宅院里磨蹭了一圈,催了又催才上山。但因為前夜搜山,山上幾乎處處遭到踩踏,已經不存留什么可供尋查的蹤跡了。傍晚天還沒黑,派出所的人就下來了,說是回去給立案,后面再來調查。警車開走了,山上的人,也都各自回了家。天陰沉沉的,看樣子,要下雨。

永輝是在十天后回家的。沒有人再去山上尋了,派出所的人也一再推脫了事。永輝家里覺得,事情差不多就到這了。到家了,永輝請了上山的人,在村委大院旁梁三的小飯館里,吃了兩頓飯,又給各人挨個送了煙。

尋不見老魏的事,在村里起了一波揣測。一時眾說紛紜。說不小心從山上滑倒的人有,說翻了山走迷糊摔過去的人有,說碰到臟東西的人也不在少數。還有人覺得,應該是碰上什么惡人了。但這些說法,大都站不住腳,因為老魏從不走遠,惡人犯事總得圖點啥,滑倒了摔過去了也能見著人,臟東西吃人,也要留骨頭吧。

因為前段時間,老魏說見到臟東西的事,村里就都琢磨著,可不定老魏就是碰到了什么怪事。畢竟除了這個,誰也解釋不通,盡管在這里面,很多個地方,也同樣讓人糊涂。但這樣一來,老魏的事情,就更讓人捉摸不清了,也就沒有人再談論。不管怎么走,走得沒病沒痛,沒煩沒擾,就是福。這件事,村里以此總結。

事情都忙完了,泉子也回了城里,永輝合計著,要路返南京了。南京的活,工期緊,上頭要忙趕著完工,一天都不能耽誤。孔海濤硬著頭皮,給了一星期的假。這個月里已經少掙了兩三千的工錢了。永輝訂了第二天早上的票,十五個小時能到,不耽誤活。

老魏的羊要賣了,走之前,永輝尋摸著,得把這事結了。永輝打算把羊賣給梁三,他在村里開小館子,隔三差五地買兩頭羊,羊肉少不了要用。六頭羊都買了,除了一下子錢掏出去的多點,梁三也沒別的想法。羊買回去,就拴在門前,邊養邊宰,也就一兩個月的事。羊肥,正該宰,不肥的,也要吃。

開了柴門,永輝走了進去,羊們都在院子里,沒有進圍欄,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出來的,應該是因為,前幾天下雨。院子里頭,站著四只羊,屋里應該還有另兩只,永輝推開半掩的門,準備把羊都趕出來。趕出羊之后,永輝站在門口,看著院子里的羊,突然怔住了,一轉眼間像整個人變成了石頭。在他眼前,五只羊在院子里,五只,獨獨少了那只頭羊。

責任編輯 包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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