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給不起的創業夢

張穎

一封灰心無奈的告別信

去年4月19日，一名25歲名叫“李瑋芳”的臺灣年輕女孩，因大學畢業后“在臺灣創業創意受限制”，不得已只身遠走新加坡尋找創業機會。

在桃園機場登機前，她留下一封告別信，寫下即將離鄉的沉重心情：“我是今日將要啟程回海外工作的25歲的青年人，對于我的母親臺灣很是愧疚，但在難過之余又不禁想想是什么原因讓我選擇只身前往海外工作。最有產能、創造的年輕一群紛紛甘愿當傳統產業的打工（者），或者像我在臺創業創意受到限制而選擇到新加坡找尋愿意投資我的金主！是什么讓臺灣雇主只愿意出香蕉？逼得人不得不當猴子？我還是會想回臺灣，但就業、經濟環境不改善，人才會持續外流。”

這封用便條紙寫下的告別信，盡管字跡有些紊亂，但這位臺灣年輕女孩發自肺腑想要留在本土打拼創業，卻因環境不佳，不得不出走海外的灰心與無奈，在字里行間一表無遺。

這封信在島內媒體上，只激起一點小小漣漪，很快就被人們淡忘了，因為這種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大家早已麻木了。如今有無數像“李瑋芳”一樣，自認對臺灣的愛濃得化不開，不甘平庸，擁有產能和創造力，卻在臺灣這片土地感到“創業創意受限制”的年輕人，正在或已經轉往海外發展，把自己拋向遙遠的未知。

這是如今的臺灣所給不起的創業夢！當全世界都在爭搶年輕人才的時候，臺灣卻仍處在藍綠內訌與排斥優秀人才的階段，迫使許多臺灣年輕創業者紛紛選擇離家追夢，在異鄉打拚。在那里，他們才能感受到在臺灣沒有的一種對于創意和人才的尊重。

這封告別信，不僅是反映臺灣年輕創業者遠走他鄉的一個縮影，也是臺當局所謂吸引人才政策的一大笑話，也是對臺灣社會以及未來前途的警訊。

島內創業環境對年輕人很不友善

另一方面，臺灣的創業環境對年輕人很不友善，名義上，作為所謂“創業育成中心密度全球最高”（大學育成中心有99家、企業孵化器140個）的地區，每年初創公司數量（2015年初創企業4.3萬家）是創業大國以色列的57倍，但20年來所孕育出唯一一家獨角獸企業（即市值超過10億美元公司），竟然是20年前成立的老企業PChomc（市值約10.5億美元，第二名是數字科技公司，市值3億美元），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在全球以網絡為核心的新技術大潮流中，臺灣已徹底落伍。許多很好的創意和運營模式，結果卻找不到一分錢的天使投資，導致很多創業項目難以啟動。缺乏資金，是臺灣青年創業的最大短板。

臺灣創業環境對年輕人不夠友善，其關鍵點并不僅在錢。與以色列相比，臺當局“國發會”天使基金最高可達到新臺幣1000萬元，以色列同類基金大約相當于1500萬至2400萬元新臺幣。后者雖多出一倍，但成效差距卻是臺灣的10倍之多。比如以色列早在17年前，慧眼培育出連特斯拉都要靠它的先進駕駛系統公司“移動之眼”（Mcbileye），市值現約104億美元。可見，臺灣不缺乏“千里馬”，缺的是能辨識“千里馬”的“伯樂”。上從政策制定者、下到創投業者、評審委員，大家都還停留在過去，這自然會帶來過時的法令。

最簡單的例子為，臺當局硬性規定：初創企業一定要立刻獲利，才算有潛力。而美國電商龍頭亞馬遜（Amazcll）上市以來幾乎沒有獲利過，但將千億美元的營收幾乎全部再投入初創事業如無人機等，這讓它的股價比Google還高。而臺灣的上市柜相關法令，讓有志上市的網絡公司只能改走保守策略。

最讓創業者詬病的法規是：僅填寫“國發會”創業天使計劃的申請書，連一筆最低100萬的補助款，都得把30頁文件填完，詳盡到須詳填未來3年到5年新增員工人數、申請專利數、研發成果、預估產值、展店、對社會大眾產生之影響等。

“這也是過去硬件思維的弊病。”被譽為臺灣最優秀天使投資人之一的心元資本創始執行合伙人鄭博仁對此感到不可思議。他說，臺灣太熟悉半導體和1C設計這種算現金流的投資方式，但網絡的商業模式已經改變。“我們太重視量化指標與KPI（關鍵績效指標）了，然而在網絡創業世界，沒有人會神算到3到5年后的世界！”

以全球最大在線叫車服務優步（Uber）為例，成立僅7年，估值就超過美國通用汽車公司。在這個以秒速計算的世界里，臺灣還在用別人十分之一的速度前行。

在臺灣，負責臺當局天使基金補助評審的往往是學術界大老，他們根本與實務脫節，連一位屆齡退休有創業經驗的教授都坦言：“我評審時常常懷疑自己會不會看走眼。”

這樣做，實際上構成一種負向循環：臺當局基金項目負責人看不懂，又愛砸錢補助。鄭博仁認為：當局只需搭好“舞臺”就可以了，不要影響“表演者”（創業家）唱戲。最怕的就是當局既當“導演”，還要選最佳男主角。最終，有前途的初創小企業只好出走找錢，大批留在臺灣的初創公司則成為“僵尸企業”，只靠寫企劃書與取得補助度日。

臺當局只會拚硬件

臺灣蔡英文當局在去年推出的“亞洲·硅谷計劃”，其目的是推動創初創企業與物聯網科技發展與應用，通過構建一個以研發為本的創新創業生態系，活絡島內創新人才、資金、法規與提供創新場域，鏈結臺灣初創能力，計劃投入113億元新臺幣，推動桃園地區“亞洲·硅谷”物聯網產業創新研發項目，在臺灣現有的基礎上，營造年輕人才在臺工作的有利環境，整合臺灣軟硬體實力，促進跨領域創新與跨區域整合，并通過技術、人才、資金、市場的緊密結合與國際合作，將臺灣打造成為亞太青年創新與創業發展基地。

然而這一計劃甫一推出便遭到島內各界嚴厲批評，認為臺當局思維陳舊，只會拚硬件，數字經濟無須實體園區，臺當局花百億元蓋大樓，恐淪為“蚊子館”；桃園地區生活休閑設施不足，人才磁吸效應低，難以形成生態圈；臺當局點名扶植物聯網，忽略其他類型產業的可能性；產學整合不足，桃園地區雖有中央大學、中原大學、元智大學等，而缺乏初創團隊與一流大學合作交流的規劃，新技園區也遠在40公里外。特別是人才政策不明，缺乏吸引國際創投和海外人才進駐的誘因，如合作投資、提供便宜空間等措施；同時，缺乏培育島內創業家思維的教育規劃。

批評者認為，臺灣新當局若再不大刀闊斧改變舊規則，只把焦點放在蓋創業基地上，虛擲的不僅是納稅人的血汗錢，還有臺灣年輕人們的未來。

所謂“亞洲·硅谷計劃”本是蔡英文當局上臺后希冀帶動臺灣經濟轉型的第一箭，沒想到卻引發島內強力反彈，批評、看衰鋪天蓋地，導致行政部門負責人林全緊急喊卡。

批評者將目前臺灣創業環境與新加坡做了詳細對比，例如根據《2016全球競爭力報告》，新加坡排名第二，臺灣排名第15；根據《2016全球經商環境報告》，新加坡排名第一，臺灣排名第11；2015年初創融資金額，新加坡為371.2億元，臺灣僅150.3億元；2016年初創事業密度，新加坡平均每千人有9.5家初創企業，臺灣排僅2.1家。

新加坡擁有全球頂尖的新加坡國立大學、南洋理工大學，歐洲最頂尖商學院INSEAD新加坡分院等，并將其納入初創生態系，距離緯壹科技城（One North）、新加坡科學園等僅有10至15分鐘車程，在方圓5公里內打造出最完整初創生態圈。

新加坡政府標準、生產力與創新局（SPRING Singapore）負責向初創企業提供財務咨詢；新加坡最大創業空間BASH提供初創基地的JTCLaunchPad、新加坡創業行動社群提供會計、法律、金融等咨詢，特點是一站式服務，一至兩天完成公司設立。

目前新加坡有46個國際加速器（為初創團隊提供輔導和資金），如Startupbootcamp、JFDI等，緊鄰730個初創團隊，如二手物品交易網站Carousell、租房網99.co等齊聚在三棟大樓。國際和本土創投如紅杉資本（Sequoia）、RedDot、Infocomm等金主與初創團隊毗鄰而設，匯集了超過30個國家和地區的優秀人才。

來自歐洲、在新加坡設點的全球金融科技最大加速器Startupbootcamp每年都要在新加坡舉辦亞洲巡回創業競賽。2016年4月，31歲、來自臺灣的顧家祈到新加坡，通過3個月的密集培訓，成功擊敗來自16個城市的350個初創團隊、成功晉升最后10強，受邀成為第一個進入新加坡Startupbootcamp FinTech的臺灣團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