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誓斗非法采砂的人

李文

不得不說，印度的泰米爾納德邦（以下簡稱“泰邦”）有著豐富的水土資源，河流密布，海岸線寬廣，境內95條河流中，至少有17條是多沙河流，河中的沙礫適合于建筑使用，采砂成為當地一項熱門行業。其實，泰邦數千年的歷史，一直是多沙的歷史，人們并沒有感覺到這一點，直到最近印度建筑業的興起（建筑業開始占據印度較大比重的GDP），人們才感覺到泰邦原來還有多沙的特點，因為建筑業每年要消耗大量的沙子，這些沙子大多來自泰邦的河道和海濱地區。

印度不同的高校和媒體對印度采砂的規模和從業人數有不同的估計。大致認為，印度每年大約有3500萬人從事采砂行業，每年采砂約5億噸，所創造的經濟價值約為500億美元。這些研究組織同時宣稱，印度大部分采砂者屬于無證經營，他們并不遵守國家的法律法規。印度的非法采砂嚴重破壞了河流的水沙平衡，影響了河流的生態平衡。有些采砂者還對環境保護者威脅，有時甚至是進行傷害和謀殺。無序采砂，是印度經濟無序發展，從而損害河流生態健康的典型案例。

今年50多歲的草根社會活動家穆吉蘭，是很多采砂者所敵視的對象，因為他一直反對無序采砂的行為，他的同事認為他勇敢，而他的家人則認為他魯莽。他最近一次遇襲發生在2016年12月的一個傍晚，當時他和同事剛參加完一個關于采砂的會議，在會上，他強烈反對政府與采砂者簽訂合同，在回家的途中，他的車子被一輛卡車擋住了去路，有十幾個暴徒沖到他的車旁。“暴徒打開了我的車門，把我的腿往車外拖，但我死死地抓住了車門……”穆吉蘭事后在一次被采訪中說，“暴徒掐住我的喉嚨，要求我離開卡爾市，并且再也別回來……即使暴徒的威脅只有十多分鐘，但是我們仍然受到了很大的傷害。附近人看到我們被襲擊沖過來圍觀，暴徒才四散離開……”事后，穆吉蘭到當地的治安管理部門備案，第二天他才得知，當地治安部門非但不懲戒兇手，還認定穆吉蘭和他的同事是這起暴力事件的肇事者。“這樣的事情，在印度經常發生，但是，這事至少說明我在當地還是有影響力的。”穆吉蘭說。

穆吉蘭的工作和其他環保工作者的目標是一樣的，他們的目標是保護泰邦所有的河流、湖泊和海岸。大量采砂會導致河床、海岸線和海濱地區嚴重的侵蝕，侵蝕破壞效果的延伸，還包括魚類和鳥類棲息地也會受到破壞。因為河床還擔負著重要的水文功能，能夠蓄滯水量，并且可以對地下含水層進行補充，通過蓄滯水量，河床能夠減少洪水的破壞。由于河流的大量采砂活動，泰邦的很多河流，在過去20年大約降低了15米。泰邦的官員估計，該邦每天有5500～6000車次的卡車采砂。但是，穆吉蘭認為，實際采砂的車次要比這個數字大，他甚至對政府宣稱的每車在105～120美元的價格表示懷疑，他說實際價格在每車300～600美元。

這些數據對采砂者是具有相當吸引力的，孟加拉海岸線上的采砂行為是如此猖獗，以致有些地方整個海灘都消失不見了。印度馬德拉斯高等法庭的一個案例表明，大約一個價值在140億美元的沙灘，被當地的一個黑手黨老板非法開采，在印度的一個小村莊，反對采砂的人被殘忍地殺害。環保人士宣稱，政府并不希望取締非法采砂，穆吉蘭認為，印度政府的立法者和執法者內部勾結，串通一氣。2016年12月份，印度查處一起非法采砂案件，牽連了一位政府高官，從涉案官員的家中搜出大量現金，穆吉蘭說：“采砂者每運送一卡車砂，不管是合法，還是非法的，大約有3美元進入這位政府高官的腰包。”

穆吉蘭在2014年出版了一本書，書名為《海濱偷砂》。在該書中，穆吉蘭向世人揭露印度最大的采砂黑幫，也是該國礦業進出口方面的主席，擁有自己的新聞宣傳系統，在2013年印度國家級非法采砂調查中，他所屬的公司在泰邦大約有143億美元的資產。

穆吉蘭告訴我們，他的工作使他經常處于危險之中，他住在距離欽奈市大約450公里的一個小鎮上，他本人是工程師出身。作為一個社會活動家，穆吉蘭游走印度各地，主要是聯絡那些受到工業和環境問題困擾的人，將人們聯合起來，在他廣泛的社會活動中，他時常深入居民的家中，掌握最真實的情況。穆吉蘭坦言，他已經多次受到威脅，還曾經因為煽動性言論而被捕，甚至還坐過牢。其他反對采砂的環境保護者也并沒有好到哪里去。雖然很少有記載，但傳言和分散的消息表明，很多反對采砂的社會活動家和政府官員都受到迫害。根據印度雜志《前沿》披露，有位81歲的退休教師，因為反對在納河上非法采砂在2014年被害，同年，一位43歲的警察被非法采砂車碾軋，一個政府官員和四個執勤者幸運逃過一劫。

穆吉蘭已經習慣了這種威脅，他的家人也一樣。“我老婆說‘做你想做的事情，當有人威脅我和我的家人時，她和我兒子都接受一個現實，那就是我們正在做一件重要的事情，比我們的家庭還重要的事情。”他說，“為了保護河流和環境，我們正在與當地最厲害的黑幫斗爭，威脅是難免的。關鍵是，我們要堅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