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
早年李駱公在上海美專學習油畫期間,受到當時的劉海粟、王個簃等大家的指導;1941年,當時正值抗日戰爭,畢業之后依然抱著“為藝術而藝術”的理想遠渡重洋,赴日本求學;1944年學成回國后不久,便攜帶油畫作品來到上海拜訪劉海粟。劉海粟認為他在繪畫風格上接近佛拉芒可,“畫也艷而不俗,沉郁厚樸”,并對他說,在“民族化方面還要探索,才能表達我們中華民族的特殊氣質與情操”。[1]后來李駱公輾轉來到北京,并結識李可染,進而得以拜訪齊白石等藝術家,特別是后者,對李駱公早期的篆刻影響很大。1957年的反右運動擴大化,誤傷了許多好人。出于一片好心,他出了一些意見和建議,其中包括對教學問題的意見,對政治和業務關系的見解,也有對某些領導作風,熟悉業務的建議。沒想到,結果竟被打成了“右派分子”。從此李駱公失去了(河北師范女子學院美術系)教學權力和創作自由,被流放到天津郊區的農村。[2]
在失去了工作以及創作的自由同時,李駱公沒有放棄藝術的創作,反而轉向了鉆研金石。鑒于當時的家境困難,他不得不忍痛變賣了一些收藏的最珍貴的藝術品,買了齊白石畫集,金石大字典,古籀匯編、金文編、甲骨文編,以及取多碑帖法書。經過長時間勤奮的投入,到打倒“四人幫”后,《蝶戀花》草篆又獲新生了1962年,李駱公已經在當時的期刊發表了多篇篆刻作品。1963年初,篆刻毛主席詩詞《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為遼寧博物館收藏)。[3]雖然還處在探索的階段,剛剛從秦漢古印中脫出來,但與齊白石的治印已經迥然有別。[4]當劉海粟于1978 年再見到李駱公時,相比對李駱公之前的字和印,劉坦言已經“耳目一新”,“字和印成為他表達情感的主要武器了”。[5]劉海粟對李駱公說:
無妨從大篆開始,把甲骨文、金文、古璽、秦漢印、磚瓦文字,結合青銅器、陶器、石刻上地圖案、古畫,來一次綜合性地研究,由最洋而最古,冶煉二十年,達于最新之境,以生命全力,跳過前人達到地高度,藝不驚人死不休,闖一下,只管耕耘,不計收獲,鍥而不舍。好么?
結合這段回溯性的言辭,再來看李駱公的藝術作品,不正是最真實不過的寫照嗎?從油畫到篆刻到書法,從“最洋而最古”,從古人到今人,李駱公對藝術的信心與日俱增,而發生于1973年秋的《蝶戀花》事件,仿佛是歷史為他上演的一次“悲喜劇”。
上個世紀60年代初,報刊上陸續發表了毛澤東的詩詞。李駱公雖不曾作詩賦詞,但其對中國傳統詩詞具有濃厚的興趣,況時值特殊的時期,對毛的詩詞的思想和藝術的追求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理解。1965年初,毛澤東《蝶戀花》詞發表的時候,李駱公正在河北省農村參加“四清”,在偶然的一天廣播評彈節目里,他聽到了這首詞的唱出,他非常興奮;適逢他正在研究篆書的創新,就情不自禁地要用篆書寫出《蝶戀花》的動人形象。在此后的一段時間里,他不僅反復思索著書法創作的構圖,還反復吟誦這首詞,倍加留意評彈的每一個細小音節的變化對情感的影響。可以想見,在李駱公創作構思時融入的情感、詩詞、音樂、書法的多緯度因素中,情感是民族的情懷,詩詞是民族的文學,音樂是民族的彈唱,書法是民族的藝術。
而所謂“事件”導火線則后發于1973年秋(1969 年冬,李駱公已隨6·26醫務人員下放到廣西靈川縣文化館[6]),中國國際貿易促進會籌辦的一次赴日本的展覽,廣西選了幾件李駱公的書法作品去,其中就包括這幅草篆《蝶戀花——答李淑一》[7]。時江青反革命集團對出國展覽的文藝作品過查甚緊,其中負責全國美術工作的為毛澤東的表侄女王曼恬,《蝶戀花》事件正是其一手導演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對于王曼恬這樣的借助文革中造反起家的“能手”,當然駕輕就熟。強言《蝶戀花——答李淑一》中“淚花頓作傾盆雨”的 “雨”字中間一豎四點寫成了二十九個黑點,意在“污蔑中國人民在共產黨統治下哭了二十幾年” [8]。對于一般紅衛兵想必發生這等事件不足為奇,但再從王曼恬曾就讀于上海新華藝專學習美術的教育背景來看,不無讓整個事件更蒙上了荒誕不經、蠻橫不羈的色彩。這對“為藝術而藝術”、“以生命全力”為藝術、“只管耕耘,不計收獲”的李駱公而言,打擊是沉重的。
但李駱公還是堅持了下來。草篆《蝶戀花》事件平息以后,李駱公被禁止創作,但其腦海里卻還在進行一個新的創作構思,即依據曹操的詩詞創作的同名巨幅草篆作品《龜雖壽》(500cmx193cm),似乎在以明其心志。草篆雖非李駱公首創,但李駱公的草篆在視覺審美上為書法創作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參考文獻:
[1]劉海粟.序//丁伯奎著.駝蹤[M].南寧:漓江出版社,1987.7
[2]丁伯奎.駝蹤[M].南寧:漓江出版社,1987.7:35
[3]. 李駱公年表[J]. 北方美術,1998,(01):23.
[4] [5]參見,丁伯奎.駝蹤[M].南寧:漓江出版社,1987.7:37
[6]丁伯奎.李駱公藝術研討會紀要,載于《北方美術》[J].1998,(01)
[7]丁伯奎.駝蹤[M].南寧:漓江出版社,1987.7:48
[8]丁伯奎.駝蹤[M].南寧:漓江出版社,1987.7: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