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墨西哥

辛西婭阿爾馬格+邁特·羅伯托

墨西哥，一個到處是頭上戴著太陽帽、臉上洋溢著幸福笑容的游客的地方，一個到處是流浪歌手的地方，一個連海浪都溫柔的地方……當地有肥沃的土壤，生活愜意。但還有“另一個墨西哥”，氣候惡劣，懸崖峭壁，危險重重……《環球》將帶您前往這個北部國家的奇瓦瓦州，體會不一樣的墨西哥。

“就是這個，綠色的這個，毀了我在墨西哥的第一頓飯。”此時，我正站在瑪伊特的廚房里，她是“金剛鸚鵡”旅店的女主人，正在烹飪我在墨西哥的第一頓正式晚餐。我研究著海報上的宣傳語——“它是最綠的辣椒——Jalapeno墨西哥辣椒醬”。我的喉嚨立刻像被卡住一樣，3天前我也有過類似經歷，也是在晚餐時：香噴噴的烤辣椒莢躺在一塊炸牛排上好像在看著我笑，我想都沒想趕緊咬了一口，剎那間，我的內心和我腫脹抽搐的喉嚨同時崩潰，而我身旁的辛西婭“輕蔑”地瞥了我一眼。墨西哥辣椒醬——如果辣度滿分是10分，可以打5.5分，塞拉諾7分，哈瓦那滿分。當時我只有一個想法：在這片勇敢、忠誠和熱情好客的土地上，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品嘗到所有種類的辣椒。

冒險之旅

《哦，奇瓦瓦》是一首曾紅遍大江南北的流行歌曲，也曾無意中為可口可樂在西班牙的廣告詞提供了靈感。可口可樂西班牙公司曾于2003年推出了一則廣告：當一名吉他手在地下通道彈起優美的樂曲時，四周人圍成一圈，一個小孩遞給吉他手一瓶可樂，吉他手喝了一大口后，便彈唱起根據古老的黑人樂曲《奇瓦瓦》改編的曲子，于是人們便齊聲合唱“哦，奇瓦瓦”。雖然這則廣告是在西班牙制成的，但當時可口可樂公司也將它推廣到了歐洲其他國家。

同行隊友對墨西哥奇瓦瓦州似乎不是很了解，有人在出發前問我：“那里到處都是奇瓦瓦狗嗎？”“奇瓦瓦人自己也總唱這首歌嗎？”奇瓦瓦州位于墨西哥西北內陸，北靠美國新墨西哥州和德克薩斯州，是該國面積最大的州，面積占全墨西哥的八分之一。“奇瓦瓦”這個名字的來源不詳，但在西班牙人到來前已經存在，可能出自納瓦特爾語，是“干燥多沙”的意思。

這里有珍寶銅峽谷、“飛毛腿”塔拉烏馬拉人和壯美的西馬德雷山脈，是墨西哥最為工業化的州，但同時也是犯罪率最高的州。初到奇瓦瓦時有人問我：“你知道這首歌嗎？‘哦哦哦，奇瓦瓦……唱的就是我們這里！”的確，他們暢快的生活節奏，正如可口可樂廣告中展現的那樣“快樂可以如此簡單”，也正如奇瓦瓦州徽章上的題詞寫道的“勇敢、忠誠、好客”。

列車沿著“奇瓦瓦-太平洋”鐵路線行駛，大家感嘆道：“埃爾切真的和電影里演的一樣美啊！”我們都懷著激動的心情準備開始一場必定充滿驚喜的旅程。“奇瓦瓦-太平洋”鐵路線已營運超過50年。這條鐵路連接奇瓦瓦州和新那羅亞州，途中可以欣賞壯觀的景色，體驗墨西哥古文化。

車廂里很干凈，座椅很舒適，但我們還是坐不住，因為過道的窗戶敞著，只要站在窗前就能盡攬美景，還能真切地感受到它們的壯麗。很多游客在旅行時喜歡選擇觀光巴士，因為能去的景點多，且不用自己安排時間。但在墨西哥旅游，我還是建議選擇這條全墨西哥唯一的觀光鐵路。

在如此極端的自然條件下穿越673公里的軌道意味著什么？開始你會認為這種舉動是受好奇心和熱情的驅使，沿途美不勝收的景色讓你大飽眼福，但當列車抵達沿線最高點——迪比薩德羅時，你就會發現這真是一場需要勇氣的探險之旅。

起初，無論列車是經過迪比薩德羅巴蘭卡斯酒店，還是在暴風雨的懸崖邊馳騁，即便閃電幾乎打到了崖底，我都非常淡定。但當世界上最驚險的峽谷之一——墨西哥銅峽谷出現在我眼前時，我立刻萌生了第二天必須征服它的念頭。

深淵萬丈

在銅峽谷，你可以登高領略整個峽谷的壯美景色，也可以選擇索道垂降、高空纜車等娛樂項目。

“……萬一受重傷或死亡怎么辦？”我問道。同行人顯然并沒有意識到這點，他們正興奮地躍躍欲試。我們正準備在大銅谷（Barrancas del Cobre）游樂園乘坐世界上最長的“嘶吼騎士”（2545米），我甚至已經在紙上寫下一些遺言。“你不用這么做。”辛西婭邊說邊用既同情又不屑的目光瞥了我一眼。“為什么不用，我想這么做，”我被辛西婭的同情羞得像喉嚨里吞下了一只蒼蠅，但還是故作淡定地繼續寫，“只是有點害怕這么年輕就死去……”

忙碌的墨西哥小伙子幫辛西婭扣上腰帶。她第一個跳。她透過墨鏡朝我微笑著說：“你大可不必這么擔心！”說完就“飛入”了深淵。

“我可以的，相信自己，勇敢一點，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我一邊自己默念著，一邊像斗牛場上的公牛一樣整裝待發。他們從后一推，我便聽天由命了。

5秒后，我下墜了大概450米的深度，下降到某個高度時，我突然感到可以暢快地深呼吸了，我勇敢地張開雙臂，以每小時100公里的速度熱情擁抱“命運”。

“我‘飛過不下百次了！我一點都不害怕，只感到燃燒的幸福感！”辛西婭說道，“馬德雷山脈的寶藏——小房子和玉米地都在峽谷底部呢。”

住在塔拉烏馬拉人家

“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會讓你非常想和那里的人好好聊聊的。”在我終于“腳踏實地”后，同伴羅伯特說道。但辛西婭仍舊朝我們招手，示意我們一起去征服剩下的7個“嘶吼騎士”和兩個吊橋。年近50的辛西婭，依舊充滿活力。

驕陽似火，連樹蔭下也有40攝氏度。我們沿著一條通往村子的巖石下坡小路走了3公里。我迫切想要了解這個世界上跑得最快的神秘民族——墨西哥印第安人塔拉烏馬拉人。由于某種原因，我們無法在平原地帶找到他們，不得不在峽谷底部、太陽曬得很熱的地方慢騰騰地拖著步子艱難地前行。

村口很不好找，但好在敞開著的木制籬笆小門“熱情地”迎接了我們。幾幢石頭和泥土房屋依山而建，房屋分布并不集中，屋頂也都搖搖欲墜。樹上的繩子上晾曬著衣服，孩子們躲在衣服后悄悄地觀察著我們。3只狗（不是奇瓦瓦狗）睡在仙人掌的陰影下。拿著鋤頭的男孩在低洼的玉米地里勞作著。目光所及之處，我們幾乎再看不到其他人，但羅伯特終于還是找到了一位女村民。

她叫安妮塔·托蕾絲。她十分靦腆地笑著，正忙著喂小羊和孫子，給花園澆水，用樹葉編籃子。我們看到她時，體態勻稱的她正雙手交叉著站在家門口。安妮塔并不知道今天會有客人造訪，但依舊打扮得很漂亮：時髦的粉紅色上衣、花裙子和明亮的藍色腰帶。這就是塔拉烏馬拉人的特點——穿著總是光彩照人。我試圖走近，想和她聊天，但無奈不懂當地語言，只能讓羅伯特一句一句地用西班牙語重復我的問題，仍舊聽不懂我說話的安妮塔羞澀地微笑著。

艱難地溝通了一番后，我們終于了解到一些情況。安妮塔今年38歲，是5個孩子的母親、兩個孩子的祖母。她的大女兒曼努埃拉正在哄吊床上蓋著藍色披肩的兒子入睡，他是村里運動隊的成員，他們經常和另一個村莊的運動隊比賽。塔拉烏馬拉人每天都會大量地奔跑和行走，因為男人工作、孩子上學都在10公里以外的小鎮上。

常人難以想象如何能每天都這樣辛苦地跋涉。我和同伴走剛才那段路程就已經筋疲力盡，而塔拉烏馬拉人還要邊跑邊追逐一個木制的球，背包里還要裝兩盒龍舌蘭草。

“和我們講講龍舌蘭吧。”我對羅伯特說。“龍舌蘭是一種使用龍舌蘭草釀制而成的墨西哥酒。龍舌蘭草是奇瓦瓦最重要的一種植物，長在林中和山間，它的葉子可以編籃子，枝干可以做飛鏢和矛，但它最大的價值還是釀造奇瓦瓦最主要的飲品——龍舌蘭酒。龍舌蘭酒細分為幾種，通常提到龍舌蘭酒時，指的是廣為人知的特基拉，其他幾款酒墨西哥當地人才較為熟悉。普奎是以龍舌蘭草的芯為原料，經過發酵而造出的發酵酒類，最早由古代印地安人發明，是所有龍舌蘭酒的基礎原型，由于沒有經過蒸餾處理，酒精度不高，目前在墨西哥許多地區仍然有釀造這種酒。”羅伯特說道。

玉米餅和薩爾薩辣醬

“墨西哥人最喜歡的食物是什么？”我問道。“當然是玉米。”羅伯特答道。幾乎在任何一家奇瓦瓦餐廳，第一道菜一定是墨西哥玉米圓餅和三四罐不同辣度的薩爾薩辣醬。后者是墨西哥菜肴中常用的烹調和佐餐醬料，一般用番茄和辣椒制成。

辛西婭津津有味地一張接一張地吃著裹滿辣醬的玉米餅，但我無法效仿，因為實在太辣了。“玉米餅對我們而言，就像美國人的面包和中國人的大米，這是墨西哥人餐桌上的主要食物。你可以在上面裹上任何食物，玉米餅不光有黃色的，還有白色、紅色和藍色的，還有燕麥的，燕麥玉米餅是北墨西哥人的最愛。只要給我幾張玉米餅和一罐薩爾薩辣醬，我就再不需要其他任何食物了。”辛西婭說。“你很能吃辣嗎？”我問道。

“開什么玩笑！”辛西婭狡黠一笑，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說道，“我從4歲開始就很能吃辣了。我記得，小時候奶奶說‘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小就吃這么多辣椒！我們全家都特別愛吃辣。我們去市場上品嘗各種辣椒，直到找到味道最好的。而且我們吃辣椒可以不搭配任何食物，也不需要酒。用舌頭真切地感受辣，那種美妙的味道無法言表。吃辣椒會讓人食欲大開，所以你可以一邊享受辣椒，一邊享受美食。”

“痛并快樂著？”我說道。“沒有痛苦就沒有快樂！”辛西婭笑道，“我認為學會吃辣椒會讓人變得強大，如果學會了應對辣椒就能應對生活中的不易，直面問題，而不是逃避問題，會使人變得更強大。”

墨西哥之美

“金剛鸚鵡”旅店的女主人瑪伊特還是“魅力之城”薩卡特斯卡考古地區北境文化博物館里數以千計的陳列品的管理者，而這家旅店也僅憑瑪伊特一人之力在運營。在我看來，她就是奇瓦瓦州人常說的“勇敢、忠誠、好客”的最好代表。

“金剛鸚鵡”是一家非常有特色的旅店，不光是因為這家迷你旅館居然有15間客房，更是因為它看起來更像是一處考古地帶：厚厚的土坯墻由人工堆砌而成，木制天花板，沒有門鎖的木門……這里可是犯罪率極高的地方！但是，除了蜥蜴或甲蟲，沒人偷偷潛入這家旅店。

瑪伊特正在廚房里忙活著烤大玉米餅。咖啡的香味把我從海報前吸引了過來，我坐在桌邊。我又看見了辣椒醬：一袋綠色的辣椒莢，好像是誰送給主人的禮物。瑪伊特用手將玉米餅撕為兩半：我一半，辛西婭一半。辛西婭長得很漂亮，是標準的墨西哥美人：順滑的長卷發，閃亮的明眸，爽朗的笑聲……但我有點困惑：瑪伊特與她同齡，卻完全不同——像男人一樣的步態和舉止，熱情開朗，也有一雙明眸，孩子們總是圍繞在她身邊。辛西婭和瑪伊特正如兩種墨西哥：一個是電影里的墨西哥，另一個是真實的墨西哥。我們準備跟瑪伊特去爬山，期待著大太陽下的另一場冒險。

神奇之地瑪塔奧爾蒂斯

瑪塔奧爾蒂斯（Mata Ortiz）是墨西哥北部的一個偏僻小村莊，以精美的陶器而聞名于世。“周圍全是沙漠，而這里有會開花的樹木，清澈的水流淌在運河里，還有漂亮的公寓樓和美麗的穿著精致長袍、戴著璀璨項鏈的墨西哥美女。你們看，到處都是生命！”瑪伊特一邊用手比劃著一邊說道，眼里燃燒著熱情。

我們走進當地的神秘迷宮。這里是西班牙人到來前偉大文明的搖籃。20世紀60年代，考古學家才開始挖掘這里，之前從未有人注意到這個奇怪的地方，只有孩子們會爬上迷宮玩捉迷藏，而現今這里已被列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文化遺產。

瑪伊特俯身拾起一塊陶器碎片，遞給我說：“這里到處都是這種碎片。瑪塔奧爾蒂斯居民不僅學會了治水和花園種植，還學會了商品貿易。他們造的精美首飾和獨特的陶器十分暢銷。”

當地博物館里保存著十分精美的瓦罐和花瓶，形狀各異，還有擬人造型的：側躺著的女人，坐立著的男人……纖細的身線，姣好的容貌，光鮮的服飾。

此時村莊的上空正升起裊裊炊煙。瑪塔奧爾蒂斯有幾千居民，其中至少三分之一從事制陶業，其余近三分之二都是畫家。50年前，村莊經濟落后，人們沒有工作，村里也沒有水電。而現今，這里的居民有汽車、浴室和等離子電視，這些都歸功于他們制造出的精美陶器給他帶來的財富。

上世紀60年代初，當地貧農克薩達在考古區發現了一些陶器碎片，在山上發現了大量白泥礦床后，開始嘗試恢復并改良古老的制陶技術。20世紀70年代中期，克薩達開始出售自己制作的陶器，每件7美元。隨后克薩達教會了親戚和鄰居制陶手藝，漸漸地，幾乎一半的村民都學會了制陶。現如今，這里最好的藝術家的作品在美國展覽上可以賣到數千美元。這里的每個陶藝大師都有自己的藝術風格，還出現了大量夫妻搭檔的陶藝之家。加耶戈斯、古鐵雷斯、蓋薩達、馬丁內茲、弗洛里斯和萊德斯馬科羅娜，都是當地有名的傳統陶藝家族。

藝術之家

勞拉用由小孩子的細發制成的小毛筆，在花瓶初模的白色表面上勾畫著花紋。勞拉是當地最著名的藝術家之一。勞拉家走廊的墻壁上掛著50多個榮譽獎章，書架上擺滿了勞拉和丈夫蓋克達爾的作品，他們有時會合作完成一件作品。勞拉繪制的陶罐子以微妙的幾何圖案為特色，而蓋克達爾則喜歡描繪神秘的植物、動物和鳥類。蓋克達爾出身自一個著名的陶藝家庭，但他的名聲不如妻子。勞拉已經排了兩年的客戶訂貨單了，她忙得甚至都沒時間抱抱寶寶——這是她和蓋克達爾的第二個孩子，在陶罐中長大。勞拉只負責在陶器上繪畫，陶器成品需要從其他藝術之家訂購。

一塊白色粘土、一盆水、一塊海綿、一個小碗、一把搟面杖和一把舊餐刀，這些是維達爾創作需要的所有工具。當然，還有他那雙靈巧的雙手。首先，用手將粘土滾成球狀，搟成薄餅，然后輕輕壓入碗中……完成整道工序用了18分鐘。

“通常，他一天能做30-40個成品，”維達爾的妻子露西·艾伊娃在一旁邊看邊說，“我們長期給幾個繪畫之家供貨。”

維達爾和妻子露西是當地第一代陶藝人，他們不僅制作陶器，有時也參與繪制。鸚鵡和鳥是他們的繪畫招牌。他們的作品銷往墨西哥北部以外的地方。

[譯自俄羅斯《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