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印

嚴俊

2010年7月，一樁恐怖的案件震驚了足壇乃至全世界：2009年幫助巴西名門弗拉門戈奪得1992年來首座巴甲冠軍的主力門將布魯諾，在婚外與模特艾莉薩·薩穆迪奧（她還曾與c羅傳過緋聞）發生了一夜情，此后艾莉薩產下了他的孩子，但兩人因孩子撫養費問題產生爭執，巴西門將被告上法庭，此舉也對他加盟AC米蘭的轉會談判產生了負面影響，布魯諾一怒之下買兇將情人殺死，而且兇手在折磨、勒死艾莉薩后肢解了尸體，血肉喂給布魯諾豢養的羅威納犬，骸骨用混凝土埋到地下……罪行令人發指。

法庭很快批捕了布魯諾及其同黨，巴西門將一開始還拒不認罪，但他17歲的堂弟向警方供認自己和朋友在他授意下實施了犯罪，不過拒絕透露尸骨埋在何處。弗拉門戈很快與布魯諾解約，不再讓俱樂部律師為他辯護。事發前25歲的巴西人已經成為球隊隊長，還擁有直接任意球破門的南美門將絕技，AC米蘭引進他也進入了實質談判階段，他甚至可能入選2010年世界杯巴西隊大名單，但如此可怕的罪行令他的足球生涯篤定提前結束。

情人尸體在哪？

在獄中等待審判期間，同黨稱布魯諾試圖自殺過兩次，但官方否認巴西人這么做過，只透露他因為低血糖昏厥過一次。2010年7月他以謀殺、綁架、藏尸、組織犯罪團伙、腐蝕未成年人等罪名正式被控，2013年3月他被判服刑22年3個月。正式服刑朗間，布魯諾又自稱嘗試過用床單吊在牢房窗子上自縊，但床單斷了。此后他在監獄里訓練不怠，甚至恢復到了球員時代的標準體重，巴西門將似乎預料到了事件能有戲劇性的發展。

被判刑后布魯諾很快向法庭提起了上訴，而由于巴西法庭以效率低下著稱，4年間都未能對他進行二審判決（正常狀態下應在7個月內做出判決），這就為巴西人的律師謀得了通過申請“人身保護令狀”讓他取保候審出獄的機會。僅僅服刑6年7個月后，巴西門將于今年2月24日正式取保候審出獄，在二審判決前暫時獲得人身自由，有視頻拍到他與朋友開香檳慶祝獲釋的狂歡場面。艾莉薩的母親立刻起訴布魯諾，希望將他重新投入監獄，理由是他可能威脅到她外孫（即布魯諾兒子）的人身安全，但這樁訴訟并未獲得認可。

布魯諾不僅暫獲自由，更重返足壇。2012年時弗拉門戈就表示有意重新將他簽下；2014年巴西人試圖通過與一支米納斯吉拉斯州乙級聯賽球隊簽約來爭取白天比賽、晚上回監獄服刑的許可令，但被拒絕；此次出獄后，巴西門將的經紀人很快對外表示多家俱樂部有意簽他，有媒體發起民調，竟有半數球迷表態愿意接受他加盟自己的主隊；3月10日，布魯諾就與巴乙升班馬博阿體育俱樂部簽約2年，32歲的他，理論上正值門將的巔峰歲月。

雖然博阿體育主席號稱布魯諾已經受到了懲罰，俱樂部此舉是通過給他“工作的尊嚴”來讓他重新融入社會，但博阿體育的做法仍然引發了軒然大波：三家贊助商與其解約，部分球迷表示只要布魯諾仍在隊內他們就拒絕觀看比賽，黑客組織攻擊了俱樂部官網，女權主義者紛紛抗議，更多人權組織則不斷抗議巴西極度高發的性別暴力。在二審判決出爐之前，布魯諾每效力博阿體育一天，爭議都將延續一天。

入獄出獄，風波不斷

球員犯下重罪，入獄出獄都引發風波，很不幸，這一幕近年已經有過多次呈現，光是巴西足壇，就有比布魯諾更加出名的球員曾陷入風波。

前拜仁中衛布雷諾2011年因縱火焚燒相住的別墅被捕，2012年被判刑3年9個月，不過1年后他就得到了日間假釋，一度被拜仁用作U23青年隊的青訓教練，正式出獄后回巴西重返老東家圣保羅效力，2015年至今有過8次出場。布雷諾縱火很可能是遭遇了心理、精神問題，而且他的錯誤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只造成了財產損失（別墅價值150萬歐元），因此拜仁作為一家有大家庭氛圍的豪門俱樂部，也盡可能對布雷諾伸出援手，展現出了豪門氣度。而且前拜仁中衛在獄中表現良好，減刑到2014年就提前出獄，回巴西重返足壇也是低調做人。

以踩單車著稱的前巴西國腳、羅馬和米蘭雙雄邊鋒小曼奇尼，因在羅納爾迪尼奧組織的一次派對后灌醉、強奸一名巴西女子，在2011年被判入獄2年8個月。冬窗事發時巴西人還能效力米涅羅競技，出獄后接近職業生涯暮年的他就只能得到巴西低級別聯賽球隊的邀約，巴西邊鋒于去年退役，并隱沒于輿論的視野。

最新的案例，則是2015年前英格蘭國腳邊鋒亞當·約翰遜因引誘15歲少女發生性行為（英格蘭合法性行為年齡是16歲）被捕，他一度試圖脫罪，保釋期間還幫助效力的俱樂部桑德蘭保級成功一在此期間，約翰遜曾向桑德蘭俱樂部女CEO瑪格麗特·伯恩承認自己確實犯罪，但俱樂部仍然用他保級，此事被曝光后輿論大嘩，伯恩被迫引咎辭職。

次年前英格蘭國腳被判入獄6年，桑德蘭也與他解約，贊助商取消了他的代言，甚至《FIFA》等電子游戲也刪除了他的角色，職業球員工會主席戈登-泰勒則直言，約翰遜“損害了足球的聲譽”，回歸足壇的機會極小。約翰遜方面一直在進行減刑的嘗試，兩度上訴，不過今年3月16日他的上訴被正式駁回。

英格蘭足壇還有一個更為曲折的案例。前威爾士國腳與曼城前鋒切德·埃文斯2012年因涉嫌強奸一位醉酒女子而入獄，被判刑5年，雖然埃文斯一直表示自己無罪，但輿論不這么認為。2年半后他出獄，老東家謝菲爾德聯想要重新簽他，遭遇各方抵制，15萬人請愿反對；而他在謝聯進行恢復訓練時，俱樂部著名球迷、倫敦奧運女子七項全能金牌得主杰茜卡·恩尼斯一希爾更是要求，主場布拉莫爾巷球場那面以她名字命名的看臺必須撤掉她的名字。

基于同樣的原因，哈特爾浦聯、愛爾蘭人、奧爾德姆、格林斯比鎮等俱樂部也都一度對埃文斯有意但最終不敢冒大不韙。直到2015年1月，威爾士人提供了新證據，上訴法庭重審，2016年10月，重審宣判其無罪，洗清了前曼城前鋒的罪名，他才真正重返足壇，加盟英甲球隊切斯特菲爾德效力至今。

是否應該原諒？

刑釋人員因前科遭遇歧視，無法重新融入社會，甚至鋌而走險重回犯罪生涯，在社會新聞中屢見不鮮。刑釋球員重回足壇后遭遇抵制，既是這一社會現象的縮影，也是因為職業足球有其特殊性。endprint

在輿論主流看來，職業球員作為公眾偶像，承擔著教化青少年的榜樣職責，其一言一行都應該接受監督審視。因而普通球員在場上出現惡意犯規、非君子行為時，往往事后會在媒體上主動道歉：對不起看球的孩子們了。球員犯下重罪入獄服刑后，自然不再適合重操舊業再當偶像，這實屬人之常情。

以政治正確為行事圭臬的英格蘭足壇，尤其拒絕諒解，切德·埃文斯在平反昭雪之前不僅找不到新東家，甚至連在老東家那里訓練都被抵制，直白地展現出了成熟的社會輿論對足球運動純潔性的推崇。

當然，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犯下不甚嚴重的罪行、事后誠懇認錯、出獄后潔身自好證明犯錯只因一時沖動的球員，往往能夠得到社會的重新接受。英格蘭前鋒迪尼2012年因父親罹患癌癥，郁悶買醉后斗毆傷人而入獄，本來被判監禁10個月，但服刑3個月后就因表現良好、且是初犯而提前獲釋。

出獄后迪尼一度要戴上電子腳鐐踢球，他冼心革面，不僅在球場上完成蛻變，甚至補上了少年時錯過的普通初中畢業證書。在沃特福德，英格蘭人逐漸成長為英冠一流射手，2015年更幫助球隊殺回英超，如今“大黃蜂”已在英超站穩腳跟，迪尼則是球隊當之無愧的隊長、榜樣，已經有輿論呼吁英格蘭召他入隊。

迪尼用自己的表現掙得了社會的重新認可，但更多人并沒有展現出他們值得原諒的理由。像馬龍·金（三度入獄）、喬伊·巴頓（兩次入獄）、蘭杰（被逮捕次數與進球數相當）等屢屢犯事因而多次短暫入獄的惡人，雖然由于作為球員的能力不錯，而總能找到新工作，但他們往往屢教不改，媒體對五毒俱全的他們一直持審慎態度，報道他們時往往帶上“臭名昭著”一詞，起到了作為社會公器的監督作用，而球迷也只是將他們純粹視作球隊的雇傭兵，而不會把他們當作英雄、偶像頂禮膜拜。

像亞當·約翰遜這種罪行昭彰、并未公開道歉卻至今想要減刑的前球員，更是無權得到社會的諒解了，何況他在獄中也還風波不斷——有小報稱他拒絕清理冼浴設施，慘遭獄友暴打。他的職業足球生涯更是可以說已經結束，前英格蘭國腳出獄后如有任何回歸足壇的想法，都必然遭遇埃文斯遭遇過的那種抵制。

至于雇兇殺人的布魯諾，他固然憑借自己的法律權利暫獲自由，也獲得了重回足壇的機會——博阿體育很可能是與他臭味相投，這家巴乙升班馬號稱是想幫助布魯諾重新融入社會，但卻動機可疑。

布魯諾的罪行實在可怕，且不說他還可能二審被維持原判，重返監獄，就從他至今拒絕承認自己是主謀、仍想推卸罪行甚至翻案的態度來看，與這樣的超級惡人談原諒，未免太侮辱原諒一詞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