譜寫人性的華章——電影《歸來》的“創(chuàng)傷”與“救贖”解析

【摘 要】本文主要從電影中主人公所經(jīng)歷的“創(chuàng)傷”與“救贖”的角度展開論述，以陸焉識、馮婉瑜及丹丹一家三口在“文革”當中的經(jīng)歷突顯所遭受的創(chuàng)傷。通過對傷痛的揭示展現(xiàn)其在“文革”結(jié)束后走出迷惘、進行自我救贖的艱辛歷程，以期從人性回歸的角度敘述一家三口寬恕、救贖之路。

【關(guān)鍵詞】《歸來》；創(chuàng)傷；救贖；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7）13-0126-02

由小說《陸犯焉識》改編的電影《歸來》自上映以來，掀起了國內(nèi)文藝大片新一輪的觀影熱潮。該片沒有激昂的語言，沒有震撼人心的結(jié)尾，僅僅用非常樸素的語言便刻畫出“文革”那個特殊的年代人性飽受摧殘，人格遭受無情踐踏的時代狀況，并以“救贖”為主旨展現(xiàn)在特殊歷史時期人實現(xiàn)人性“回歸”，實現(xiàn)“自我救贖”的心路歷程。

一、不同的“創(chuàng)傷”同樣的“痛”

（一）陸焉識——年華逝去的傷痛。《歸來》為我們展現(xiàn)了在“文革”那個年代一家三口所遭受的各不相同的創(chuàng)傷，反映出悲情的主人公命運。陸焉識作為一個“海歸”、一名大學(xué)教授，由于“文革”的原因被打成“右派”，從而開始牢獄般生活，導(dǎo)致有家不能歸的悲劇。遙遙無期的牢獄般生活使他認識到自己要在有生之年再見妻女一面，他害怕自己會遭遇不測，會與妻女陰陽相隔。于是，強烈的思念之情使他喪失了理智，不計后果地逃回老家上海。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妻子沒有勇氣給他開門，一道門仿佛是一道永遠跨不過去的墻，阻隔陸焉識與妻子的相見，也讓他所有犧牲都付諸東流。原本以為夫妻久別重逢的感人場面會展現(xiàn)眼前，但終究破滅了。當馮婉瑜撕心裂肺地大聲叫喊著“快跑，快跑”的時候，時空也仿佛在那一瞬間凝固。

陸焉識是時代的犧牲品，即使他三年以后被平反回來，等待他的卻是物是人非的現(xiàn)實。妻子失憶，女兒不再跳舞，甚至有家不能回，最后只能與妻子比鄰而居。“以修琴師傅、念信的人、三輪車夫的身份陪伴照顧著始終把自己當外人的妻子。在無盡的守望和歲月的輪回中與妻子一起慢慢變老，直到繁華落盡……”[1]

（二）馮婉瑜——身體、心靈的雙重傷痛。馮婉瑜的悲慘遭遇不僅僅是身體為救丈夫而遭受的凌辱，更來自多年來對丈夫日日夜夜的等待與煎熬。難言的傷感，以往的苦思，歷經(jīng)的苦難都在不言中浮現(xiàn)。人生最不幸的事莫過于同自己心愛的人相見卻不能夠相識。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在此后的日子里卻要形同陌路地一直走下去。

她是不幸的，女兒的不理解，還要承受一種不忠不貞的罵名。雖然是為了救丈夫才迫不得已被方師傅踐踏，但她始終不能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作為一名有尊嚴，有人格的人民教師，她從心底鄙視自己的所作所為，以致于想逃避這個世界，逃避這個時代。她愧疚于自己當初沒給丈夫開門，這是心里永恒的傷痕。她患有世界上極為罕見、永遠無法治好的“心因性失憶癥”，永遠不可能記起自己心愛的丈夫。歲月流逝，她依舊沒有放下真摯的情感，依舊在執(zhí)著守候心愛的人，每個月的五號也已經(jīng)成為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始終會舉著“陸焉識”的牌子到火車站等待著永遠都不會到來的人。在她心里，丈夫依舊是英俊瀟灑的大學(xué)教授，可是，二十年的漫漫長路早已將人事改變，早已將人們的風(fēng)采消磨不再。過去終將過去，永遠不會歸來，而守著過去的人們也只能默默地承受這一切。

（三）丹丹——理想破滅的傷痛。丹丹作為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竟然向組織告密以致父親被捕，母親失憶。可是，在特殊的年代，人們從小就被灌輸階級立場的觀念。對于丹丹來說，父親只是一個符號，在她三歲的時候父親就不在身邊，沒有享受過父愛的她把陸焉識的“歸來”當成了自己跳“吳清華”的障礙。當她得知自己將會因為父親的階級成分而不能跳心愛的“吳清華”時，她在雨中嚎啕大哭。父親的歸來給她的前途突增太多的不確定性，她對父親這樣一個陌生人的恨自然也就產(chǎn)生了。

丹丹也是那個時代的受害者，她的人生軌跡由于父親的歸來而發(fā)生了變故，她不得不放棄了自己心愛的舞蹈，放棄了自己的理想而做了一名普通的紡織工人。隨著她慢慢長大，盡管她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并試圖挽回，但卻始終得不到母親的原諒。她是不折不扣的受害者，天底下沒有什么比放棄自己的理想更讓人沮喪的事，沒有什么比得不到親愛的母親的諒解而更讓人難過的了。

二、走出創(chuàng)傷的自我救贖方式

（一）陸焉識的歸來之路。當苦難結(jié)束，最想做的便是歸家。家是心靈的港灣，是情感的棲息地，是心靈受到創(chuàng)傷后的避難所。在經(jīng)歷了身心疲憊的勞改后，陸焉識歸來了，他用堅強的毅力與寬恕治療歸來后的所有后遺癥。他在信中由衷地感嘆“春天真的來了”。受盡了磨難卻幾乎沒有留下陰影，閃爍著人性光輝與人格魅力。當陸焉識歸來的時候，曾經(jīng)的屈辱不在，留下的只有對妻子、女兒的愛。歸來后，他只想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彌補對妻子、女兒的虧欠。他沒有怨恨妻子不讓自己進家門，而是自始至終都沒有拋棄生病的妻子，真正做到了相濡以沫。看著陸焉識為讓自己的妻子恢復(fù)記憶力而絞盡腦汁，包括重新設(shè)置火車站見面，修鋼琴，給妻子念信，彈妻子最愛聽的音樂，讓人不得不為之熱淚盈眶。“陪伴是人世間最深情的告白，不需要甜言蜜語，不需要山盟海誓，僅僅是守護在自己心愛的人旁邊就已足夠。”[2]而對于女兒的過錯，陸焉識則僅僅是用一句簡單的“過去的就過去了”來回答，體現(xiàn)出對女兒的包容與諒解，更是一種父親對女兒深愛的體現(xiàn)。

（二）馮婉瑜的逃避與等待。馮婉瑜作為一名有著極度尊嚴感的中國傳統(tǒng)女性，作為一名無依無靠的知識分子，她承受常人所難以承受的痛苦與委屈。在自己基本的價值觀被社會否定，人格被社會踐踏后，她沒有辦法像陸焉識一樣在“文革”結(jié)束后以文化英雄的姿態(tài)實現(xiàn)回歸，萬般無奈之下，她只能選擇了忘記，用一種醫(yī)學(xué)上都難以解釋的疾病——心因性失憶癥來忘記不堪回首的歷史。但是她始終沒有忘記開著門以便丈夫能夠回來，沒有忘記每個月的五號去火車站接丈夫，無論刮風(fēng)下雨、春夏秋冬。“等待”，已經(jīng)成為馮婉瑜的生活常態(tài)，甚至成為一種習(xí)慣，一種精神動力，支撐著她以后的人生歲月。“這種無休無止的等待，以及永遠都不可能實現(xiàn)的精神絕望，幾乎耗盡了馮婉瑜全部的人生歲月，從而也構(gòu)成晚年馮婉瑜的精神常態(tài)。”[3]但這種等待卻是人性的光輝所在。歷史的車輪永遠是向前轉(zhuǎn)的，如果不能夠忘記過去，永遠停留在曾經(jīng)，那么終將被淘汰。endprint

（三） 丹丹的自我拯救。丹丹的自我拯救是新生的象征。她為了宣泄情感，她把家里所有父親的照片剪掉了。隨著“文革”的結(jié)束，丹丹也長大成人，盡管心里有過怨恨、不甘，但早已釋懷。她對父親的恨也隨著一聲“爸，我對不住你”的道歉遠去了。當初自己的魯莽，自己的幼稚造成了母親的永久性失憶，父親的再次被抓，丹丹是后悔的，她把所有有關(guān)父親的照片剪掉純粹是一時的沖動，她對自己的行為充滿內(nèi)疚。盡管丹丹心里也有無盡的委屈，盡管她的人生遭遇了巨大的轉(zhuǎn)折，盡管她也埋怨母親什么也不記得，只記住她的不好，但當她聽父親說母親同意讓她搬回家住后，依舊高興得不得了，更加體現(xiàn)了她對自己曾經(jīng)所作所為的自責。“影片中丹丹歸來后，在家中為父母跳吳清華的片段，不僅是母女關(guān)系的修復(fù)，更是父親對她的寬容諒解使她獲得重生的表現(xiàn)。”[4]

三、譜寫人性的華章

（一）冬天來了，春天不會遠。“春天真的來了，苦難也已到頭了，盡管歸來后的世界已經(jīng)變了模樣，但是從此以后再也不用忍受對家人無盡的思念卻不得見面的煎熬了。所有的苦難已經(jīng)結(jié)束，前方的路還需要前行，希望就在眼前。與歷史長河相比，“文革”只不過是滄海一粟，歷史的車輪永遠不會停下前進的步伐。隨著“文革”的結(jié)束，那些曾經(jīng)的人，過往的事都消逝在人海里了。沉重的災(zāi)難讓每個人的人生軌跡都發(fā)生了改變，別樣的歷史與政治，用一個關(guān)于愛情失憶的故事來暗含中國人對苦難的認識。離開的方式不同，歸來的方式同樣也不一樣，但能否回到離開時的狀態(tài)，真正實現(xiàn)“回歸”，顯得尤為重要。“就像陸焉識在信中所寫那樣：“冬天就要過去了，我們的體力也恢復(fù)了許多，……我們感覺到春天真的來了”。可見，盡管“冬天”很漫長，但“春天”終究還是來了。”[5]

（二）一切成為永恒。當歸家的火車緩緩地停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家鄉(xiāng)，當看到女兒親自接自己，或許過于激動，陸焉識積攢多年的話語竟說不出口。盡管女兒曾經(jīng)“背叛”了自己，但陸焉識明白，所有的一切根本不能怪一個曾經(jīng)不諳世事的孩子，如果不是因為他，或許女兒仍可以堅持夢想。而丹丹對于父親也充滿愧疚，當羞愧地對父親說出“爸，我對不住你”時，仿佛看到了她對父親深沉的愛。血濃于水的親情是永遠不會因一點點人生的插曲而割裂，時間可以消逝，但親情像一杯酒，只會越陳越香，越久越濃。面對妻子，陸焉識想盡一切辦法醫(yī)治妻子的病，但最終沒有讓馮婉瑜恢復(fù)記憶。影片最后描繪一家三口圍坐在火爐旁其樂融融的樣子，丹丹又一次翩翩起舞，我們仿佛感受到了這個家庭彼此之間久違的濃濃的愛意。即使結(jié)局并不美滿，陸焉識依舊陪妻子到車站接“自己”歸來，但從此以后他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再也不用天各一方，一切都已化作永恒。

四、結(jié)語

歷史可以選擇性遺忘，但并不代表真正忘記歷史，而是要從中汲取教訓(xùn)，避免歷史悲劇重演。“從社會角度來說，一場社會動亂的傷口容易得到救治，甚至可能愈合，但從個體層面來講，創(chuàng)傷卻是難以愈合的。”[6]馮婉瑜失憶了，再也不可能好起來了，陸焉識以后也只能永遠地以一個外人的身份去照顧受傷的妻子了。身體上的創(chuàng)傷也許可以愈合，但心靈的創(chuàng)傷卻是永恒的。我們要通過反思，在全社會培養(yǎng)一種對個體生命的敬畏之心，加強人文關(guān)懷，肯定、尊重人的價值。

參考文獻

[1]常啟云.電影《歸來》的中國式悲劇意識分析[J].電影文學(xué)，2014（24）：60.

[2]鄭民，許玉慶.歸來：一個穿越歷史現(xiàn)實的意象——論電影《歸來》中美學(xué)意象的獨創(chuàng)性[J].名作欣賞，2015（2）：158.

[3]席志武.荒誕與真實——對電影《歸來》的解讀[J].新世紀劇壇，2014（4）：11.

[4]丁亮，丁紅.守望，一種情感：電影《歸來》中的真情[J].山花，2015（24）：142.

[5]嚴歌苓.陸犯焉識[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1：11.

[6]張文諾.人歸來，魂不在——評電影《歸來》 [J].藝苑，2014（4）：43.

作者簡介：

翟星宇，男，遼寧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碩士研究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