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那片菜園子

王月娥

居于水泥鋼筋澆筑的高樓里，上不著天光，下不接地氣，就連陽臺墻根下擺放的吊蘭、蘆薈等也跟著可憐，全然沒有一絲生氣。火風穿堂而過，那本該翠綠欲滴、鮮亮、水靈的葉片，也蔫了，耷拉著晦暗的臉。不由得懷念那些年，鄉下滿園子肆意流淌的綠來……

菜園子位于老屋曬谷場外，方方正正，有三分地大小。四周，被母親用棍子、竹竿等做成籬笆圍著。靠曬谷場邊的籬笆上，爬滿了牽牛花。紫的、紅的、黃的、白的，點綴在翠蔓上，快樂地吹著小喇叭。各色蝶兒爭相飛來，停落花間，或靜立，或輕微扇動彩翅。恍惚間，讓你覺得驟然綻放了更多的花，絢麗而耀眼。

籬笆的東、南、西三面，分別是母親栽的絲瓜、扁豆、刀豆、冬瓜，爬滿了青藤。扁豆藤正用力地沿著籬笆攀沿，偶有長勢過快落到半空的藤，又被母親牽回到籬笆上，爬成一堵厚厚的綠墻。而刀豆，絲瓜藤蔓，則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驕傲地懸掛著翠綠嬌嫩的刀豆、絲瓜。一簇簇紫色的刀豆花，一朵朵金黃的絲瓜花，競相開放著。那掩映在一片青藤翠葉間的叢叢花蕾，是源源不竭的后備軍。冬瓜呢，則在籬笆腳邊安靜地躺著，六七個，粉白、碩大，每個大概十斤重，仿如粉嘟嘟、胖墩墩、慵懶的娃娃。

籬笆內的菜園子，被母親的一雙巧手整成六塊南北方向的菜畦，分別栽種著尖椒、大辣椒、茄子、西紅柿、綠皮綠瓤香瓜、白皮香瓜、空心菜、韭菜、紅綠兩種莧菜，靠邊的兩畦則搭著黃瓜架、豆角架。勤勞的母親連菜畦之間的淺溝也種滿，那幾行排得整整齊齊的玉米，葉腋間吐著紫紅的纓子，是等著母親檢閱的士兵。

每年夏日，滿園子的蔬菜瓜果，紅的，紫的，青的，綠的，白的，色彩豐富、鮮艷，即使是看幾眼，也叫你心醉！

清晨，我總會站在籬笆門前，看一眼那片經一夜露水滋潤過的濕漉漉的綠。任輕風拂過，綠波蕩漾。此時，眼里，心里，全是一片油油的綠，無論天多么炎熱，心里都是清涼、愜意的！早飯后，手提菜籃，按母親的吩咐，側身，輕手輕腳，踏進那一片綠中，采摘下半籃子蔬菜，便是采摘下一天的快樂！又或是在傍晚時，當太陽躲進了西邊的樹林背后，進到菜園子里，掰下幾個沉甸甸的玉米棒，撥開香瓜藤上盡情舒展的葉子，從那擠擠挨挨躺了一地的香瓜里，挑幾個熟透的、隔著皮都能聞到清香的瓜。于是，月下，圍著涼板，與鄰居分享著，啃一截煮熟的玉米棒，吃半個流汁的香瓜，那笑聲，那快樂，惹得天幕上的星子也不時地眨著眼，張望……

后來，離開了家鄉，離開了我時時惦念的母親以及母親打理出的那滿園子的快樂。在他鄉，無數次夢回故里，我又站在了老屋門前的籬笆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