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思

施栩濠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從人類誕生之日起，月亮就與人相依相伴、不離不棄。那一勾、那一輪，見證了人類發展的滄海桑田。月色是映在漆黑天地間的一縷微光，如同百般絕望后的一線希望。今夜，月色正好，我倚著窗戶，對著那一輪萬古明月，獨處寧靜之中，思緒也隨著月亮飛升九天。

大概心曠神怡的人都會格外注意月亮吧。那輪“呼作白玉盤”的月曾照關山萬里，曾照庭院籬墻，曾照書中古人。“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是王維眼中的月亮。天色已暝，卻有皓月當空；群芳已謝，卻有青松如蓋。滿足之感溢于言表，怎能不與月亮共享？這月下青松，這石上清泉，映襯的是一輪滿月，這大概就是王摩詰追求的圓滿。這樣歡欣的人，豈止王維？人世間千千萬萬的“王維”定是思索著：正是這夜空中的燦爛明珠，庇佑著自己在這夜一般的世道里仍能光明生活。

也許，人得意的時候更多是在太陽下花團錦簇、前呼后擁，而在失意的時候，才知道明月入心。可月亮卻如此淡定，不因眾星捧月就迷失了自我，月亮還是那個月亮，過著最為尋常的日子——日落而作，日出而息。因為它知道，自己本就該將一縷清輝、一絲希望帶給更多尚在黑夜中摸索的行人，他們是最有權力和自己親近的生靈！

然而那月就像被下了咒語一般，會催生人們的哀怨與迷惘。“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春色惱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欄桿”“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們不圓滿的人生、我們尚未實現的抱負、我們隱藏的心事，才會探出頭來，被明月照耀地纖毫畢現。

因而人們向以一勾殘月嘆息：月亮啊月亮，你為何如此不諳世事，在我最傷心的時候還不盈滿？聽起來，似乎把所有的不如意全歸咎給了月亮。埋怨也好，責難也罷，那月呢，看滿天星辰，纏繞指云煙，依舊做最真實的自己，陰晴圓缺，凝視萬家燈火。

是啊，月亮就是月亮，不會因世人而改變：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蘇東坡用深邃的智慧讀透了月亮，我們也應該如此通透。做人，可以產生抑或喜怒、抑或哀樂的情緒，本無傷大雅，但要緊的是，人應如月亮一般，不迷失在情緒里，柔腸百轉之后，依然要做回最真的自己。

今夜，月光如水，仰望蒼穹，我遐思萬千。人啊，真不該和月亮較勁，它不該是人們情緒的背負者，它就是懸在天際的一顆星，而已。

【評語】本文是一篇典型的抒情散文。作者從月亮不顧“賞月人”的處境而“陰晴圓缺”的現象出發，消解了原本月亮豐富的文化內涵：月亮只是懸在天際的一顆星罷了，不該成為“賞月人”情緒背負者。表達了做人應該像月亮一樣做回真實的自我這樣的理趣。構思新穎獨到，立意高遠。另外，寫作思路清晰，同一輪明月，王維的圓滿與李煜等人的哀怨構成正反對照，體現作者的匠心。文中，古人關于“月”的詩詞名句信手拈來，可見作者較高的文學素養與古典詩詞功底。

（作者單位：江蘇省南通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