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罕見京山縣政府與商會紙幣

張或定 夏紅艷 （湖北武漢）

湖北“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罕見京山縣政府與商會紙幣

張或定 夏紅艷 （湖北武漢）

清末民初，湖北諸多城鎮政府機關、民間團體、商家或個人，曾發行過大量錢票，后經戰亂及政權更迭等歷史滄桑，加之地方政府多次收繳、銷毀，以至至今能留存下來者十分稀少。與鄰省湖南、江西和河南等省民間地方紙幣數量相比，湖北屬較少的省份。其中，由市縣地方政府機構和市縣商會發行的紙幣，尤為稀少，因而成為民間地方紙幣愛好者十分青睞的熱門品種之一。

2014年10月，筆者集得兩張民國20年（1931）“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壹圓券。該券十分罕見，系首次發現品種，數量極少。前不久，此券發現于湖北京山縣農村，當得到消息購買時，借券已被輾轉到湖南省，又幾經轉手才購得。

研究表明，“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名義上是京山縣地方行政機構“京山縣京皂京東汽車公路處”發行，實際上，它也是地方政府與京山縣商會為了發展本縣運輸業而共同籌款發行的，該券具有湖北地方政府機關紙幣和湖北縣市商會紙幣雙重性質，其歷史內涵頗為豐富，值得研究與分析。

一 京山縣京皂公路與京東公路

京山縣位于湖北省中部，素有“鄂中綠寶石”之美譽，地處大洪山南麓，江漢平原北端。東臨安陸、應城，西接鐘祥，南連天門、沙洋，北倚隨州。今日已成為大洪山國家級風景名勝區的核心景區之一。

京山，處于鄂中丘陵至江漢平原的過渡地帶，以低山、丘陵、崗地為主，因而，舊時公路交通不便，也極不發達。

史料記載，民國十五年（1926）以前，京山在交通方面只有縣河一條水路，東經天門皂市，通往漢口。這條河的特點是：轉彎多、灘多、石頭多，水淺。從京山縣城（今新市鎮）到天門縣皂市，全程一百二十華里。從京山到皂市為下水，船只需要三天，上水拉纖，卻要六天，沿途還要筑壩蓄水才能通行，所以天（門）漢（口）一帶的船戶，有兩句諺語：“要得船底穿，上一次京山”。

京山的陸路，也只有一條通往皂市的古驛道。驢馱人挑，運輸十分困難。

民國時期，京山縣的公路建設，十分簡陋和薄弱，里程很少，起步很晚，直到民國12年（1923）才開始修建本縣公路，三年后，民國15年（1926）修成。僅有的公路，也多為軍用，且屢遭戰爭毀壞，運輸蕭條。

“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上所說的京皂路，即京皂公路，指京山縣城到東邊鄰縣天門縣皂市鎮公路；京東路，即京東公路，指京山縣城到西邊鄰縣鐘祥縣東橋鎮公路。

實際上，京皂公路就是歷史上京山縣修建的第一條公路。

1．京皂公路

作為京山縣第一條公路的京皂公路，并非由京山縣政府修建，而是由京山縣商會會長張昆生集資修建的，這一情況，十分罕見。

實際上，京皂公路是在縣政府拒絕修建這種無奈情況下，由于得到工商業者大力支持，商會會長張昆生決心“造福桑梓”，自籌資金修建?！毒┥娇h文史資料》中，有文章專門介紹：

“民國十三年（一九二四年），川漢鐵路的路基（即漢宜公路）逐漸延伸到皂市，漢口到皂市之間的汽車運輸也日益頻繁，而皂市又是京山、天門、應城三縣接壤之地，水陸交通十分方便，如果從京山修一條公路連接皂市，京山的交通就會完全改觀，無論是土特產的推銷，還是商品購進都不會發愁了。然而，京山到皂市的交通現狀雖只六十里之隔，卻如萬里之遙。當時縣政府的官老爺，只顧自己貪圖享受，對此熟視無睹，京山商民看到交通問題，不僅是國計民生的大事，而且關系到工商業者的切身利益，于是，積極要求商會出面倡導，修通京（山）皂（市）公路，當時商會會長張昆生也頗有一點‘造福桑梓’的抱負，他以繁榮市場必須貨暢其流為理由，用商會名義寫出報告，并且親自上縣衙議商修路事宜，請求‘官辦商助’，未曾想到的是縣府下達的批復是：‘修京皂公路本府表示贊許，惟政府只能在行政上征派民工，予以支持，所有修路之經費，均有你會自籌?！谑牵俎k商助’變成了‘商辦農助’。修路這付重擔因而落到商會雙肩上了，真叫人哭笑不得。”[1]

修建京皂公路的資金，主要以京山商會會長張昆生家產作抵押，依靠發行汽車股票的辦法，由商民購股捐助籌得。汽車股票分紅、綠兩種，紅色為五百文，綠色為一百文。令人遺憾的是，目前還未發現有關汽車股票傳世。

又據《京山縣志》記載：

“（京皂公路）全長62公里。民國12年，京山商會會長張昆生家產作抵押發行股票籌建京山至皂市的公路。次年，集資就緒，從漢口請一工程師勘測定線，由沿線各鄉攤派施工。民國15年竣工。原計劃路線自縣城向東南經曲家場、永興鎮、九里崗、鄧李家場，至皂市。鄧李家場以公路經過會破壞風水為由，阻撓施工，只得繞道經曹家場、湯池、折至皂市。由于資力不足，線路多是因陋就簡、隨彎就彎。沿途橋梁均用松木架成。通車后，無人看管，路、橋損壞嚴重。民國20年，縣政府又與商會共同籌資補修。”[2]

由此可知，京皂公路完全由京山縣商會會長張昆生，于民國12年（1923）籌資，民國13年開始修建，民國15年建成通車。民國20年（1931）時，因路況極差，通行困難，才由京山縣政府和京山縣商會共同籌資維修。

民國20年，正好是“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的發行時期。

2．京東公路

據《京山縣志》記載：

“民國23年，京皂路向西延伸至鐘祥縣東橋，當年通車。接著，又延伸到鐘祥縣城?？谷諔馉帟r期，抗日軍民為抵御日軍進犯，多次將路段毀壞?？箲饎倮?，經維修，勉強通車?！盵3]

從民國20年發行“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的情況分析，此時京東公路，也已經修成。因此，《京山縣志》中，有關民國23年京東公路修建通車之事的記載，時間上晚了三年，顯然有誤。

也就是說，實際上，京東公路在民國20年或之前就已建成。

再從京東公路作為京皂公路向西延伸之路以及“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的發行是“以京皂公路和京東公路為擔?！保ㄒ姾蠼枞案阶ⅰ保┓治?，京東公路，也是由京山縣商會會長獨家集資修建，直到民國20年維修公路時，京山縣縣政府才參與，與京山縣商會共同集資維修公路。

因此，京山縣商會是京皂公路和京東公路的實際建造者。

二 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

“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為紅藍雙色石印，長193，寬90mm。

臨時借券正面圖案，由邊框、中心圖案、底紋及文字組成。中心圖案，為一幅“孫中山頭像”，印制十分規范逼真。在湖北，印有“孫中山頭像”的民間地方錢票，極為少見。中心圖案上方，印有借券的名稱：“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 中心圖案下方，印有發行者：“京山縣京皂京東汽車公路處發行“。中心圖案左右兩側，分別有面額“壹”和“圓”兩個大字。

邊框右邊內側，有編號，分別是“車字第陸壹壹號”和“車字第陸柒捌號”。

邊框左邊內側，有發行時間：“中華民國二十年、月、日”諸字。文字下方蓋有方形一枚紅色落地章：“京山縣京皂京東汽車公路處印”。再次證明該券由“京山縣京皂京東汽車公路處”發行。

邊框四角，分別有面額“壹、壹、圓、圓”諸字。

邊框內部空白處，印有紅色底紋。

借券右邊騎縫處，書寫有冠字和編號，并蓋有一枚菱形紅色騎縫章：“京山縣汽車公路處之章”，均為一半。

臨時借券背面的長方形邊框和文字，均為草綠色。邊框中文字為臨時借券的發行章程：

“附注：

（一）本借券定額為六千元；

（二）本借券專供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之用向舊一二七等區募集；

（三）本借券月息一分，自開車之日起，按月計算，以每年六月底、十二月底為付息期，其資金以經過三年用抽簽法分三期償還；

（四）本借券不準流通市面及完納官稅；

（五）本借券定為一元、五元、十元三種；

（六）本借券以京皂、京東路為擔保?！?/p>

由此得知，“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的發行總額為六千元，用來購買用于京皂公路和京東公路運輸（客運和貨運）的汽車。月息一分，三年還清。面額有一元、五元和十元三種，可惜，目前僅見一元一種。

總的來看，該借券品相完整，編號、印章齊全，印刷規范，屬流通行用票。

需要一提的是，借券上并未注明該券的印刷廠家，從而留下一些遺憾。不過，通常，這類紙幣大都是漢口印刷。因本券圖案別具一格，獨樹一幟，目前還未找到與其對應圖案的其他紙幣，因而，暫時還沒法確定其印刷廠家。

圖一 湖北“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

圖二 湖北“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背面

三 發行背景

民國20年（1931）“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的發行者名義上是“京山縣京皂京東汽車公路處”，實際上是地方政府與京山縣商會為開拓京山公路運輸事業共同集資購買汽車籌建京皂、京東公路的運輸服務業。

如前所述，京山縣商會是兩條京山公路的建造者，顯然，此公路的運輸（客運和貨運）經營權，也屬京山縣商會。

據《京山縣志》載：

“（京山縣）貨運：民國15年（1926），（京山）縣商會購買一輛破舊汽車，從事貨運?！盵4]

然而，后來縣政府見公路和汽車有利可圖，從而利用手中的權力，無償將其收回。這一情況《京山縣文史資料》中有記載：

“‘有路無車等于零，驢馱人挑照樣行’。商會為了買車，又不得不債臺高筑，一九二六年夏，才從漢口買了一輛‘二水貨’汽車，沿街大小商家，無不喜形于色，紛紛鳴鞭慶賀，當作‘活寶貝’迎接，不久，汽車開始營業，盡管路面‘晴通雨阻’，倒也客貨兩忙，頗有一些發榮景象，更可喜的是，商家再也不受皂市長期‘過載’之苦，汽車的收益，與日俱增，發行的股票，也指日可還。誰知好景不長，不到半年，縣衙覺得有利可圖，便利用權力將車路實行‘官管’無償地接收了公路，這樣一來，股票就成了廢紙，商會所借的債務，也落到張昆生的頭上，他的個人資財也蒙受了損失?！盵5]

縣政府接管公路和汽車后，因經營不善，最后落得個“車廢路損”的結果。這一情況，也有文獻介紹：

“汽車接管后，繼續營業，人們滿以為從此可以減輕驢馱人挑之苦了，哪知道，這輛‘二水貨’的汽車，因無人專管，只用不修，已經是禍在眉睫！同年年底，這輛車因機件失靈，不幸墜毀于皂市近郊，長期丟在路旁，任人拆拿，變成一堆廢鐵?！瓘拇艘院螅嚒⒙窡o人過問，路基日益毀壞，雜草叢生，牛踏馬踐，泥濘不堪，連人走也困難了，這就是京山最早一條公路的命運。”[6]

鑒于以上情況，在民國20年補修公路時，京山縣政府汲取教訓，只好決定與京山縣商會共同集資，共同管理，即“官商共管”。

此時，除維修公路本身之外，也要增強和恢復公路的運輸設備，購買汽車發展運輸業，也就成為當務之急。因為這一項目是地方政府與商會共同集資籌辦的，因此，臨時借券以購買汽車就以政府下屬機構“京山縣京皂京東汽車公路處”名義發行，以增強發行的信譽和權威性。購買的汽車用于公路運輸，而公路的具體經營顯然由商會承擔，這樣“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就成為地方政府與京山縣商會用于集資購買汽車而發行的一種紙幣。

四 京山縣商會

如前所述，京山縣商會是京皂公路和京東公路的建造者和經營者，由此，也可以看出，京山縣商會在民國時期京山縣公路建設和公路運輸中所起的關鍵作用和重要地位。

京山縣商會，設立于民國元年（1911）四月，地址在縣城，晚于成立于宣統三年（1910）五月的本縣宋河鎮商會。據說，民國初年，京山縣商會會長叫何延澤。民國8年（1919）時，會長為查大藻，當時有董事24人，會員近300人。

民國12年（1924）時，修建京山公路的張昆生為會長，因工作成顯著，深受商民愛戴，一直任職到民國27年（1938）日軍侵入京山。抗日戰爭勝利后，民國35年（1946），京山縣商會恢復籌建時，又推選張昆生擔任籌備會長，一直任職到民國37年（1948）。

據《京山縣志》記載：

“（京山縣）商會設會長、俗務、主牘、雜役各一人。主要辦理工商登記、籌議工商業發展、管理市場、評議物價、協助政府完成稅收、處理商戶糾紛等”。[7]

由此得知，京山縣商會，既有負責工商業登記和市場管理職能，又有協助京山縣政府完成稅收和籌議工商業發展的重要政府職能，凸顯其重要性。

京山縣商會處理事務復雜眾多，但僅有四人，可見其人員之精明能干。

如前所述的“修建京皂公路和京東公路”以及“發展京山縣運輸事業”此類重大事項，顯然已列入該商會的“籌議工商業發展”等業務職能范圍之中。

五 重要價值

“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的發現，具有重要價值：

1、特殊題材紙幣

利用發行紙幣來籌資購買汽車這類題材的紙幣，在湖北民間地方紙幣中，十分罕見。

2、罕見孫中山像紙幣

在湖北民間地方紙幣中，印有孫中山像者，極其稀少。而該券正面圖案以孫中山像為中心圖案，其兩側為面額圖案的布局，也極少看到。

3、新發現品種，數量極少

4、具有湖北地方政府機關紙幣性質

該借券發行者“京山縣京皂京東汽車公路處”，系京山縣政府的下屬機構，因而，該券屬湖北地方政府紙幣范疇，在湖北，這類紙幣極少。

5、京山縣商會籌款紙幣

該借券的實際發行者，是京山縣商會，而購買的汽車，也是歸京山縣商會運輸企業所有，借款的償還，也是由京山縣商會負責。因此，實際上，該借券具有商會紙幣性質。在湖北，商會紙幣也極其少見。

綜上所述可知，“京山縣京皂京東路購買汽車臨時借券”具有湖北地方政府紙幣和商會紙幣雙重性質，圖案獨特新穎，又屬極少的新發現品種，顯然是湖北民間紙幣愛好者青睞的熱門品種，值得收藏與鑒賞。

注釋：

[1][5][6]曾達三：“京山縣第一條公路”，《京山縣文史資料》，第2輯；1984年。

[2][3][4][7]《京山縣志》，湖北人民出版社，1990年10月，第257頁；第257頁；263頁；第457頁。

（責任編輯 劉 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