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投資的“美麗陷阱”

■文/周 刊

書畫投資的“美麗陷阱”

■文/周 刊

近年來，由于金融資本、投機資本的加入，書畫拍賣頻現(xiàn)天價。不少國內(nèi)知名書畫家的作品往往以上百萬元、上千萬元，甚至過億元的價格成交。隨著這些炒作資本逐步退場，天價書畫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罕見。但此前資本輪番炒作帶給投資者的暴利印象卻沒有消除。不少想介入或已經(jīng)介入書畫收藏的投資者，依舊在這個市場摸爬滾打，妄圖以小博大。

業(yè)內(nèi)人士告訴記者，其實，現(xiàn)在書畫市場上的高價成交現(xiàn)象多是假象。拍賣公司為了博得人氣，甚至將以前拍過的精品重新拿出來拍賣，“老面孔”越來越多，拍賣周期越來越短，以至于投資者越來越無意為這些投資泡沫買單。

由于作品定價機制本來就不可量化，再加上包裝、炒作效應(yīng)，導(dǎo)致一些作品的價格與價值完全背離。一些作品甚至?xí)谂馁u會、古玩市場、書畫市場高價賣出，但購買者卻是作家本身或其團隊，當價格炒高到一定程度后，再通過其他途徑賣出去，給市場造成一種漲價的錯覺。

“這個行業(yè)雖然沒有任何門檻，但對于大多數(shù)投資者而言，沒有人敢確保自己買回來的書畫作品一定會升值。”資深書畫投資人蔣先生告訴記者。

對于真正的藏家和投資者來說，這個市場的陷阱太多了，甚至是每一步都可能踏空。

藏家入行門檻低

書畫投資，乍一聽，更像是一個陽春白雪的行業(yè)。投資者必須擁有獨特的藝術(shù)鑒賞能力，從紛繁復(fù)雜的書畫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中，挑選出自認為有升值空間的作品，通過低買高賣來獲得利益。

資深書畫投資人士蔣先生當初從事這個行業(yè)，用他的話來說，主要是為了“混口飯吃”。“操作很簡單，就是低價買進來，然后高價賣出去。至于怎么低買高賣，那就要慢慢看，練出眼光就可以了。是人都可以做。只要有心去做，就能有賺頭”。

“這個行業(yè)幾乎沒有任何門檻，但對于大多數(shù)投資者而言，沒有人敢確保自己買回來的書畫作品一定會升值。”蔣先生對記者說，一般而言，書畫投資的門檻一方面在于經(jīng)濟實力，另一方面在于真品與贗品的鑒別能力。

蔣先生向記者展示了一幅他花了幾千塊錢收購回來的字畫，畫作有些舊，邊緣還已經(jīng)破了好幾處。蔣先生強調(diào)，這些字畫只要本身有價值，“裱裱就沒事了，畫心不缺的，都沒啥事”。“這畫剛買回來沒幾天，只要有（得）賺，我就會立馬賣掉。”

同為資深藏家的石先生告訴記者，一些大型拍賣會往往是書畫市場價格重要的風(fēng)向標。“做書畫交易，只要經(jīng)常參加拍賣會，經(jīng)常到現(xiàn)場觀摩真跡就可以了。時間一長，就摸出頭緒來了，藝術(shù)鑒賞能力也會不斷提高。”

當然，進入這一行并非是零門檻的。

“識金者得金，識土者得土。買賣書畫確實能賺到錢，但賺幾個錢也不容易。整個市場假的很多，怎么分別真假就有學(xué)問了。”華先生告訴記者，要提高藝術(shù)鑒賞能力其實并不容易。“剛?cè)胄凶詈孟葎e下手買，多看看，（買進贗品的話）砸在自己手里就不值了。”

“入這行要花代價的。”業(yè)內(nèi)人士何先生告訴記者，要做得好，就要學(xué)會“撿漏”，“花小代價買個寶回來”。

雖然初學(xué)者不易看出書畫投資的門道，但事實上，資金也好，藝術(shù)鑒賞能力也好，都并不能阻止草根藏家入行。華先生的主業(yè)是記者，字畫只是“業(yè)余弄弄”。他稱，自己也是從一點都不懂開始的。

華先生準備月底送一副剛?cè)胧值那宕鷮β?lián)到廣州拍賣行進行交易，其實他至今仍不知道該作品的真假。“買的時候，我肯定感覺是真的啊，1.5萬元買下來的。如果是假的，那我就賠了，如果是真的，我就賺了。”

華先生的這副對聯(lián)來自一個碰巧認識的老頭。“老頭年紀大了，不會上網(wǎng)，也不懂拍賣，我和他只是剛好碰到，并不是代理。我們寫了字據(jù)，如果（對聯(lián)）是假的，我就會拿回來退給他。”而如果是真品，華先生預(yù)計能拍到3.8萬元以上。

畫家的定制化營銷

動輒標價數(shù)萬元、數(shù)十萬元，甚至上百萬元的書畫作品，究竟源自怎樣的定價機制？何先生稱，書畫作品價格背后依靠的是作家“幾十年的功力”。

“一張畫的價值不是單單體現(xiàn)在畫面上，更要看這張畫的背后，畫家在沒成名前的艱辛。所以一般而言，稍微有點名氣的畫家一平尺的畫要賣到一兩萬元，名家的字畫就更貴了。”

“如果能認識畫家，直接從畫家那（里）買畫最好。”何先生告訴記者，書畫界有自己的圈子，只要經(jīng)常接觸，很容易就能認識。而從畫家那里直接買畫，信息對稱，更能確保自己購買的是真品。

記者在采訪中發(fā)現(xiàn)，除了委托代售等常見渠道，更多的畫家開始投入到了營銷的陣列。有人銷售畫作時告訴記者，保證絕對真跡，而當記者要求鑒定時，他才坦承自己就是這幅畫作的作者。

“直接從畫家手上拿畫，那還怕什么啊？”石先生也保證自己的貨源肯定是真貨，他賣的畫數(shù)年前是1.1萬元一平尺，現(xiàn)在是1.5萬元一平尺。“我直接跟畫家拿畫。就相當于你拿的是原始股。今后的價格只能更高，不可能更低。如果買家對畫作的真假有顧忌，我可以安排他與畫家本人視頻。他的畫，中央領(lǐng)導(dǎo)都收藏。”

至于自己怎么拿到該畫家的作品，石先生的回答很含糊：“我認識他。”

據(jù)石先生介紹，畫家的作品都是按照平尺來計算價格的，并不考慮作品的復(fù)雜、難易程度。“他擅長的是竹子。要的話，他現(xiàn)在就可以畫給你。”

為了消除顧客的疑慮，石先生稱，可以通過支付寶交易。“在淘寶上開店鋪是搞著玩的，上面沒有貨品。如果有人有需要字畫的話，就可以馬上上貨。用淘寶擔(dān)保，還怕什么？”

不少人還做起了促銷。記者看到一款不錯的書法小品，售價才100元，居然還“買二送一”。據(jù)該書法家介紹，他正在“搞活動，特惠價格，全部是精品，賣火了”。對于一些已經(jīng)預(yù)定出售的書法創(chuàng)作，他甚至告訴記者：“如果需要，可以重寫了再出售。”

不過，并非所有畫作都好賣。藍小姐的畫作是2.5萬元每平尺，自稱是某名家的徒弟。“（我）也可以拿到師傅本人的原作，但已經(jīng)很久沒賣過他老人家的作品了。市場上有眼光的（人）太少，很多（人）都只是問了價錢就不了了之。”

有代理商告訴記者，現(xiàn)在這個行當越來越不好做。“有的畫家都成了商人，漫天要價，看到別人的作品漲價，自己的也跟著漲，根本不考慮市場（實際情況）。有的畫家故意把價格定得很高，賣不出去也沒關(guān)系。如果有人真的想要他的畫作，那就以更高的價格出售。以至于市面上書畫的價格都高得離譜。”

越懂包裝獲利越大

“只要有客源、有人脈的話，誰最懂得包裝，誰的利潤就會越大。”陸先生說。聽起來，這和普通商品的銷售法則無異，而多位業(yè)內(nèi)人士都肯定了此一說法。

“有了名氣，作品的價格就會往上漲。但是，人氣靠一天天的積累。沒有成名前，很多創(chuàng)作者都是從低端做起的。我現(xiàn)在的人氣正在與日俱增。”陸先生認為，增加名氣的關(guān)鍵在于資金。

為了增加人氣，陸先生有自己的一套辦法。“比如像我現(xiàn)在，隨便找哪一家報紙，他們都愿意刊登我的作品，只是需要一些費用。評論文章也一樣，也會有人幫我寫。”

“再比如，如果資金允許，我可以出書。我很多粉絲都問我，在哪里可以買到我的字帖。還有最直接的，就是舉行個人書畫展。更直接的方式就是進入拍賣行。一件作品拍幾十萬元，這是見效最快的收益。”

陸先生告訴記者，在沒成名之前，創(chuàng)作者的作品一般不能輕易進入拍賣行拍賣，拍賣行對進入的作品都設(shè)置了一定的門檻，但“只要是好東西，拍賣行就一定收”。

“我的作品現(xiàn)在也可以進。有很多家拍賣公司都主動聯(lián)系我，只是他們都有收費項目，所以我想再等等。”

陸先生所謂的“等等”，是指希望能通過人脈關(guān)系進入拍賣行。“再過段時間，名氣更高的時候，與拍賣行的合作也會更加順利，這也是我考慮的另一個因素。”

在業(yè)內(nèi)，像陸先生這樣內(nèi)靠實力外加包裝的創(chuàng)作者十分常見。一些不是很有名的畫家往往會通過媒體宣傳、資本炒作來拉高作品價格。還有一些創(chuàng)作者會通過與廣告公司、文化傳播公司合作，來達到同樣的效果。

“不正規(guī)的小拍賣公司，托很多，騙人的很多。”陸先生說。

“他們（拍賣公司）肯定是有辦法的。”石先生直言不諱，“他們是一個機構(gòu)，他們肯定有辦法提高價格。比如，我想銷售一幅畫，我的心理價格是10萬元，那我就找我自己的朋友拍，不到那個價格，自己人就拍回來，大不了交手續(xù)費。拍賣公司肯定希望你的商品賣的價格高，他們也會想辦法。一件商品賣出去，是按照比例來分成的。如果你的價格太低，他賺的錢就少。拍賣公司也要賺錢的，拍賣公司要做廣告，要邀請買家，要造聲勢，要造氣氛，這都是他們研究的課題。不然誰會到他那里賣作品啊！”

小炒家可以關(guān)注三流畫家

何先生告訴記者，100萬元以下的投資，應(yīng)該從三流畫家的作品收起。“一、二流的玩不起，都是大名頭的畫，一張畫至少就要幾十萬元，而且贗品較多。”

石先生也認同這種觀點，“能不能升值要看你的眼光來分析了，大家都認為可以升值的，可已經(jīng)買不起了。”

30多歲的陸先生從今年開始全身心投入書畫投資。雖然出道不久，但他的作品在書畫界已頗有名氣。“一些小品雖然標價不貴，但目前銷售狀況還不錯。一個月能賣出幾千不等。大件有時一件三五千元。我的九大行書，現(xiàn)在價格定在九萬元。”

陸先生認為，現(xiàn)在一些二流書畫家的作品更值得收藏。“因為沒有被包裝過，或是過度包裝過。沒有被包裝過，你拿到的貨品價格比較低。以后如果成名了，東西自然賣得高。被包裝過后，你拿到的貨品價格比較高，再轉(zhuǎn)手的話，也未必有很高的價格。”

有業(yè)內(nèi)人士分析稱，目前二流作家在書畫界的凸顯，很重要的原因是古代書畫作品幾乎已經(jīng)被藏家收藏殆盡，征集越來越困難。“一些藏家收藏古代書畫作品的目的是為了長期持有，并不打算變現(xiàn)。”

而投資當代名家作品有諸多好處，譬如價位低，贗品少。“藝術(shù)品投資也有一個由淺入深的過程。可以找畫家當面求證真假。即使買錯了，也不至于損失慘重。”

“入這行的時間沒有現(xiàn)在，還是以后，只要經(jīng)濟條件許可，想玩就玩。沒有捷徑走，但我目前很看好二流的中青年畫家。”何先生說。

有業(yè)內(nèi)人士指出，如果資金量不大的話，可以考慮把資金分散到不同的拍品中，譬如一線名家的小品、二三線畫家的大作品等等，以分散投資風(fēng)險。

贗品充斥書畫市場

書畫藏家根據(jù)財力不同，有層次之分，但不管財力多寡，多數(shù)藏家都并不懂行，所以更容易陷進造假者的陷阱。

萬先生對自己銷售的并非真品毫不隱諱。“真正書畫大家的真跡，有幾個人買得起啊！你百度一下隨便一個畫家，網(wǎng)上看到的圖片大部分都不是真品。”

對于書畫銷售的職業(yè)，萬先生笑言“就是畫販子”。他告訴記者，自己起初從事這個行業(yè)，目的就是為了“不被人騙。”

“市面上很少能看到物有所值的（作品）。很多畫販子剛開始沒有太多錢，會選擇先小打小鬧。有便宜的仿品就先弄兩張。”

“沒看見現(xiàn)在到處都是大師、主席、畫院院長之類的嗎？別聽那些所謂的頭銜，買（畫）的話，一定要看他的作品值不值。”

“正品的價格可以上網(wǎng)搜索出來，不然也可以選擇去拍賣會的途徑去拍正品，仿品的價格就要看仿的水平了。”

萬先生告訴記者，即便買到真品，也未必能通過交易在市場上獲利。“你以為你有真的（畫）就能賣嗎？畫家還活著的時候，他說（這幅畫）是假的就是假的；畫家死了，他還有老婆孩子，你想上拍（賣會）吧，先得征得他們的同意，他們說是假的就是假的。干這行很難，沒個三年五年的（磨練）基本吃不上飯。” 對于畫家或其家人把真畫說成假畫，萬先生是這么理解的：“各種原因，說不清楚。我就知道某人手里有，就是賣不出去，人家子女不承認。那畫家已經(jīng)死了。假如那幅畫值100萬元，有人想賣，畫家子女說是假的，誰還敢買？”

“仿品就不一樣了。我直接告訴他（畫）是假的，就這個價。”萬先生說。

他也坦言，也有一些賣仿品的人對買家說是真作，騙買家，然后就不見面了。“怎么賣的都有。”

石先生最近采購了一幅畫，才花了190元錢，可拿回來讓業(yè)內(nèi)人士鑒定，那只是一幅商品畫，并沒有多大價值。

“多數(shù)書畫中介妄圖以小博大。買回來的是真品還有炒作空間，但如果是商品畫，拍來拍去也賺不到多少錢。”石先生告訴記者，“不一定是假的，但多數(shù)肯定不值錢。”

“其實，你看收藏界，價格越高的東西，升值才越快。但收藏界經(jīng)常會買到假貨，但他們?yōu)槭裁催€要買呢，那是因為只要買到真的了，就值得。”石先生說。

還有業(yè)內(nèi)人士指出，投資者買下作品要對尺寸、款識、印鑒等做全方位的分析，因為即使是同名的作品，也并不代表是同一幅作品。

“投資字畫風(fēng)險大，三言兩語不好說。現(xiàn)在做假的手段都高明，真想玩這個得找資深人士幫忙掌眼。有時間自己也得上網(wǎng)多查一查這方面的資料，多學(xué)習(xí)。”何先生說。

有業(yè)內(nèi)人士指出，判斷書畫藝術(shù)品收藏價值的等級標準可分為真而精、假而佳、真而差、假而劣四類。第一類最好，升值空間大，一旦碰到，就不要錯過。第二類作品需要靠藝術(shù)性來衡量價值。只要仿得神形俱佳，也不失為一件好的藏品。

投資要謹防泡沫風(fēng)險。有業(yè)內(nèi)人士稱，投資書畫其實是在掙“機會錢”。“要在瞬息萬變的市場中搶得先機，提前買到即將漲價的作品，就像打仗一樣，要分秒必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