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夢蓮
向洋媳婦學教子
◎王夢蓮

2015年11月初的一天晚上,兒媳Cherry敲開我的房門,猶豫了片刻說:“婆婆,有件事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跟您商量一下:您能不為自己,而是只為了Abby才愛他嗎?”我有些憤怒甚至委屈:“那是我的親孫子,我不遠萬里飛來美國,想盡一點做奶奶的責任,怎么成了為自己……”
我老家在江蘇無錫,退休前是園林部門的高級工程師。兒子胡愛民在斯坦福大學工程學院當助理研究員。愛民的妻子Cherry是美國人。考慮到寶貝孫子Abby已經3周歲,我辦完退休手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飛到美國來盡點做奶奶的責任。沒想到當天晚上,就跟洋兒媳鬧起不愉快。
為培養跟孫子的感情,我提出帶孫子睡,Abby高興得跳了起來。不料兒媳卻直接反對:“Abby有自己的房間和自己的床,對不對?”第二天是周末,早晨鬧鈴一響,Cherry就把Abby搖醒了:“快起來,說好了上午收拾草坪的。”看著寶貝孫子睡眼惺忪的樣子,我有些心疼:“Abby這么小,會收拾什么草坪?有什么事我來做。”“必須他做,這是他的家,他必須參與。”
我只好去幫孫子穿衣服,誰知洋兒媳再次攔下了我:“他自己會穿,”我只好退回來,偷偷地去表示自己的愛——不時塞給他一點好吃好喝的,累了就把他摟在懷里。沒想到的是,Cherry竟然說我這是為了自己在愛孫子……
我開始觀察Cherry。其實她也挺辛苦,起床后有大堆事做,喊醒Abby,把早餐往桌上一放,又忙去了。Abby起床后自己爬上椅子喝牛奶吃面包,然后找出想穿的衣服自己穿上。畢竟太小,他把褲子前后穿反了。我想幫Abby把褲子穿好,同時覺得孩子沒吃飽,想再喂他幾口,但都被Cherry用眼神制止了。
事后我曾私下里跟兒子說起這事。兒子說,美國人比較尊重別人,哪怕是孩子。比如Abby的褲子穿反了,如果他感覺不舒服,他自己會向父母請教;如果他沒覺得不舒服,就隨他好了,這都是他自己的事,吃飯也是這個道理,他不吃了,說明已經飽了。
兩天后,Abby出去和鄰居家的小朋友玩,沒多大會兒就氣喘吁吁地跑回家:“媽媽,Garcia說我的褲子穿反了,真的嗎?”Cherry這才笑著說:“我看看。確實穿反了,要不要換回來?”Abby自己脫下褲子,仔細看了看,重新穿上了。從那以后,Abby再也沒穿反過褲子。
那天帶著Abby逛超市時,他看上一款玩具遙控直升機,我正要掏錢給他買時,被Cherry攔下:“過生日時,已經給你買過玩具挖掘機了,這架飛機明年過生日時再給你買。”Abby不答應,又哭又鬧。我替孫子求情:“才四十多美元,我給他買。”Cherry正色道:“這不是錢的事,說話要算數,而且他不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要讓他明白世上沒有這樣的好事。”我只好作罷。
回到家,Abby余怒未消,當Cherry把飯端上來時,居然一把將盤子推到了地上。Cherry聳了聳肩,認真地說:“那好吧,既然你不想吃,說明你不餓,那么從現在起到明天早上,你什么都不能吃。”
吃晚飯時,Abby顯然已忘了中午的事,歡天喜地地爬上椅子,Cherry卻伸手拿走了他的盤子和刀叉:“我們已經說好了,今天你不能吃飯。”看著面容嚴肅的媽媽,Abby“哇”的一聲哭起來。
那頓飯,Abby一直眼巴巴地看著大人吃飯。心疼之余,我心想,這個辦法雖然狠了點,但Abby下次如果再想發脾氣扔飯碗時,一定會想起自己餓著肚子看爸爸媽媽和奶奶享用美食的滋味……
Cherry的父母聽說我來了,開車來探望我。Abby很興奮,在屋里跑來跑去,還用自己的玩具桶裝滿水提到了客廳里玩,媽媽警告他不要把水灑到地板上,Abby根本沒當回事,很快就把水灑了一地,褲子也弄濕了。我找出拖把準備拖地,Cherry卻把拖把交給Abby:“我警告過你,地是你弄濕的,必須你把地拖干;衣服是你弄濕的,脫下來自己洗干凈。”
Abby撒起了嬌,不僅不答應,還又哭又鬧。Cherry直接把他拉到儲藏室,關起了禁閉。Abby在里面發出驚天動地的哭喊,我心疼壞了,想進去把他抱出來。Abby的外婆卻攔住我:“這是他們做父母的事,我們少管。”
Abby在里面哭了一會兒,見沒人理他,便大聲喊媽媽:“對不起,我錯了。”Abby出來后,拿起比他高兩倍多的拖把,好不容易才把地上的水拖干凈,然后脫下褲子,像模像樣地洗起了衣服……我不得不承認,洋兒媳的很多做法是對的。
摘自《老同志之友·下半月》
2017年第5期 圖/馬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