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基”X的濫觴

阿努比斯

THAAD系統的早期技術淵源（上）

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美國末段高空區域防御系統（Terminal High Altitude Area Defense，THAAD）的中文名稱“薩德”成為了一個“炙熱”的詞語，甚至被賦予了特別的社會學含意。然而，若要對THAAD有所了解，那么對其源頭進行一番窮本溯流式的探究就是必須的。

“奈基—宙斯”——THAAD的技術源頭

如果說戰爭是政治的工具，不可避免地具有政治的特性，那么，作為美國現代化反導體系的一個關鍵環節，THAAD的起源從一開始就帶有濃厚的政治味道。美國反導計劃啟源于艾森豪威爾時代。50 年代中期，美國陸軍推出用于在末段攔截彈道導彈的“奈基—宙斯” 區域反導項目，空軍則推出用于在中段攔截彈道導彈的“向導”廣域反導項目。雙方一度激烈競爭，最終，技術上相對可行的“奈基—宙斯”項目得到時任國防部長邁克爾·羅伊的支持，他于1958年1月正式將發展反導系統的主要責任交給了陸軍。

“奈基—宙斯”由“奈基—大力神”發展而來，采用了三級結構和新型的推力達1.78兆牛的固體火箭助推器，戰斗部為W71熱核彈頭，當量500萬噸，地下井發射，無線電指令制導。“奈基—宙斯”導彈于1959年8月進行了首次發射測試，并且最高速度超過了3500米/秒（大于10馬赫），被認為能夠有效攔截高度30千米左右的洲際導彈再入飛行器。不過，“奈基—宙斯”區域反導項目雖然后來被公認為THAAD系統的明確起源，但事情的發展遠沒有想像中順利，而是經歷了復一波三折。

盡管在1957 年10月蘇聯發射人造衛星后，“奈基—宙斯”項目有所進展。但由于反導技術的高要求、“奈基—宙斯”系統本身的技術缺陷、國防預算的限制以及參聯會內部各軍種仍然存在的分歧等因素，艾森豪威爾與肯尼迪政府先后都否決了陸軍部署該系統的要求，但準許其保持不斷的研發和測試。“奈基—宙斯”系統的缺陷推動陸軍在1962 年推出了全新的版本，并不斷加以改進，從理論上具備了更為有效的反導防御能力。而且，在艾森豪威爾本人的堅持下，邁克爾·羅伊于1958 至1960 年間對國防部特別是參聯會進行了重組與改革，確定參聯會主席在參聯會成員未能達成一致的情況下擁有更大的決策權限。此外，海軍發現存在以陸基反導系統為基礎發展海基反導系統的可能。因此，在各軍種的競爭中，海軍更偏向陸軍，這都為后來陸軍推動末段反導技術的進一步發展和部署創造了有利條件。

“鉆空子”——對“限制損害”的別樣解讀

艾森豪威爾時代之后，制定美國軍事戰略的實際人物是擔任肯尼迪和約瀚遜兩任總統國防部長的麥克納馬拉，此人在美國反導系統的構建中留下了自己的深刻印記。1961 年1月30日，接替艾森豪威爾出任總統的肯尼迪在國會宣示“要國防部長重新評估整個國防戰略……實現當前常規與核力量及其武器系統的充足性、現代化和機動性。”新任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受命承擔了此項任務，領導國防部重新評估。

在肯尼迪入主白宮之初，麥克納馬拉為美國的戰略力量設定了雙重任務，一方面威懾、報復打擊蘇聯對美國的核攻擊；另一方面在未來美蘇戰爭中，通過打擊蘇聯的軍事力量來限制蘇聯可能對美國造成的損傷。不過，麥克納馬拉雖然特別提出反擊軍事力量的原則，但更多注重的是美國進攻性戰略力量的作用及其發展，對于反導技術態度漠然。而參謀長聯席會議（以下簡稱參聯會）則希望同時發展全面的戰略進攻與防御力量，包括導彈防御力量的建設。文職國防部長與參聯會的軍事將領們一開始就在國防戰略安排上出現了分歧。就在戰略調整的過程中，肯尼迪于1963 年11 月22 日遇刺身亡，副總統約翰遜繼任總統。為保持政策連續性，約翰遜在戰略決策的人事安排上保留了肯尼迪的許多外交政策顧問，麥克納馬拉留任國防部長至1968 年年初。因此，總統的更換并沒有影響麥克納馬拉主持調整國防戰略的努力。

麥克納馬拉繼續把戰略武器預算的重點放在進攻性戰略武器上。1963年12 月6日，他向約翰遜提交了第一份總統備忘錄草案，著重匯報了1965 財年遠程核投送力量預算計劃。他建議1965 財年預算投入的方向是增加“民兵”洲際彈道導彈數量與質量，全面提升洲際導彈可靠性；將5艘“北極星”導彈核潛艇裝備的A-1型導彈替換為A-3型導彈；繼續研發更高級的戰略轟炸機和洲際導彈；繼續研發和采購攻擊后指揮與控制系統，建立一個戰略空軍司令部的空中指揮所，確保在地面控制中心被摧毀的情況下，向戰略空軍下令發射“民兵”導彈。麥克納馬拉指出，“我們戰略力量的首要目標就是確保單獨或與其他力量聯合摧毀蘇聯及其歐洲衛星國的能力。”為了更好地對其核戰略進行注釋，他進一步解釋了美國全面戰爭的兩個目標：第一個就是“確保摧毀”蘇聯，即能確保在遭受蘇聯對美國戰略核力量精心策劃的突然襲擊之后，還足以摧毀蘇聯的政府和軍事指揮系統，以及大量的人口和經濟（ 例如30%的人口，50%的工業能力和150座城市） 。“這種能力可以威懾蘇聯精心策劃的核攻擊。這一目標可稱為‘確保摧毀。”第二個目標則是“限制損傷”力量。“除了滿足確保摧毀的要求，還需要其他力量通過摧毀蘇聯的一些核投送力量，擾亂剩余的指揮通訊系統，來保證減少蘇聯攻擊對美國造成的損傷。”有意思的是，雖然在麥克納馬拉的本意中，“限制損傷”這個目標是通過對蘇聯戰略核力量進行核打擊來實現的，但參聯會卻利用麥克納馬拉對其表述的模糊性，進行了自己的解讀。

早在1963 年初，參聯會就“奈基—宙斯”系統的升級版本——“奈基”X系統的部署問題游說國會、總統和國防部長進行著不斷的努力。1964 年3月20日，參聯會主席、陸軍上將泰勒就1969—1971 財年聯合戰略目標計劃向麥克納馬拉提出建議時，單獨強調了部署反導系統的緊迫必要性，要求“1966 財年做出最大可行的努力去完成大陸防空與導彈防御的綜合研究，提出總體的部署需求，啟動其生產，希望在1970 財年能夠初步部署，至少實現某一個區域的防御。”endprint

1964年11月23日，新任參聯會主席、陸軍上將惠勒再次向麥克納馬拉強調保持平衡的戰略進攻與防御力量的必要，并指出“當前我們具備了相對強大的戰略進攻力量，也擁有了防衛蘇聯有人駕駛的轟炸機的武器。但是，如果不能建立反彈道導彈的能力，就不能獲得戰略攻防力量的平衡。有必要在1966 財年中劃出大約2億美元用于研發生產，盡早獲得此能力。生產的決定不能再拖延一年了，因為‘奈基X 系統是限制損傷力量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

參聯會的舉動表明，美國軍方希望盡早部署“奈基”X系統，早日形成戰斗力。而且，他們認為其防御對象應該是蘇聯的洲際導彈，這可以為“限制損傷”目標做出貢獻。雖然在參聯會表現出對反導系統鮮明態度之后，麥克納馬拉依然專注于提升進攻性戰略武器水平來實現“確保摧毀”和“限制損傷”能力的戰略。面對日漸龐大和先進的蘇聯核武庫，他并不看好技術尚不夠成熟的陸基反導系統在短期內能有多大作用，也不希望該系統過多占用國防預算。因此，反導系統的“部署”問題一直都沒有提到總統決策議程之中，依然被置于“研發”階段。然而，參聯會為推進反導系統而作出的努力并非沒有效果。

事實上，“研發”并不等于不重視。“從肯尼迪到約翰遜政府，有效的反導系統的研發一直是一個高級別事項，只是認為在其技術可行性和對當前整個戰略格局的影響明確之前，不應該急于生產或部署而已。”用于高空末段反導的“奈基”X始終能得到有限但卻從未間斷的經費支持表明了這一點。而且，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盡管白宮與國防部對反導部署沒有太多熱情，但是國會對該問題的重視卻高于政府。雖然從“奈基—宙斯”到“奈基”X 系統研發多年還沒有實際部署，但它們能不斷獲得相應的研發經費也得益于國會的態度。

1960年，艾森豪威爾否決了軍方部署“奈基—宙斯”系統的要求，決定暫不動用1960 財年國會授權的用于加速這一系統研發的1.37億美元預算。但在陸軍直接向國會提出該問題后，國會在1961 財年預算安排中強制恢復了被取消了的經費安排來支持生產“奈基—宙斯”系統。只不過，相關職能部門拒絕為之實際支出。所以，直到約翰遜政府初期奈基系統仍處于待生產狀態。這至少說明，國會議員們更多會把參聯會的軍事將領而不是國防部的文職部長們視為防務專家，準備支持軍人們認為能提升美國軍事能力的項目建議。可見，國會的態度在政府關于反導系統部署決策中的作用也是不容忽視的，也為后來由陸軍主導的戰區級末段反導系統技術項目的進一步演進埋下了伏筆。

應對中國而不是蘇聯的威脅？——輕型“奈基”X的陰謀

冷戰進入60 年代中后期，東西方核態勢發生了新變化。蘇聯和中國在戰略核力量方面都有實質性進展，逐漸影響美國軍政各部門對反導部署問題的態度。1962年古巴導彈危機之后，蘇聯加速發展進攻性戰略武器：SS-9洲際導彈于1965年服役，第一代潛射導彈SS-N-5則在1964年服役。據美國情報估計，到1967年，蘇聯洲際導彈發射器總數可在300～600部之間；彈道導彈核潛艇可在25～30 艘之間。蘇聯的另外一項軍事部署也讓美國十分警惕。蘇聯軍方從1962 年開始在莫斯科周圍逐步建設一整套的導彈防御系統——“橡皮鞋套”系統，包括預警雷達與反導導彈。可攜帶核彈頭的該型導彈在1964 年紅場閱兵中首次亮相，射程322千米，計劃在莫斯科市中心向外64千米范圍內部署128 套。這給美國帶來第一個問題：蘇聯已經開始在其首都部署反導系統，美國該怎么辦？

美國同時又面臨著第二個問題。1964年6月29日，中國研制的中程彈道導彈“東風”-2試射成功。同年10月16日，中國第一顆原子彈試爆成功，具備核投送能力指日可待。與此同時，美國參聯會內部也發生了變化。1961 年至1965 年年初擔任空軍參謀長的參聯會重要成員李梅上將“從未對反彈道導彈應付敵人大規模攻擊的能力抱有多大信心，他更愿意對進攻性武器進行投資，除了麥克納馬拉，或許他在阻止參謀長聯席會議同意反彈道導彈計劃方面付出的努力不比任何人少。”

1965年2月，空軍上將麥康奈爾接任空軍參謀長并進入參聯會，而他“在導彈防御問題上的態度則比較開明和靈活。”這樣，外部因素加強了參聯會要求增加預算來部署反導系統的理由和動力，內部變化保證其更加一致而有力地追求這一目標。1965年7月30日，參聯會明確要求國防部從國防預算中增加1.882億美元資助“奈基”X系統的再生產，希望1970財年部署，形成運行能力，到1976財年具備完全的防御能力。麥克納馬拉也受到外部因素的影響，被迫于10月22日指示國防部國防研究與工程部主任福斯特在1967財年預算規劃中增加足夠的資金用于“奈基”X 項目的研發。該決定出于以下三個目的：保證縮短針對中國威脅的反導防御的研發周期；保證形成針對中國威脅的“最佳”反導防御；保證形成保護美國進攻性武器系統免受蘇聯攻擊的“最佳”反導防御。不過，麥克納馬拉補充強調，除副國防部長萬斯和他批準追加開支，“不要在1967 財年反導研發項目中增加任何資金用于與該系統部署或與部署相關的生產、采購項目。”這實際上表明麥克納馬拉對于“奈基”X末段反導系統的態度并沒有根本性轉變，有限的讓步只是策略性的。

事實上，麥克納馬拉的指示可以清楚表明他的兩個立場：第一，美國反導系統只能應對很有限的中國核導彈或者蘇聯只對美國戰略核力量發動的針對性攻擊，并不指望防御蘇聯對美國城市工業和人口發動的全面核攻擊；第二，短期來看，以上威脅都不是最緊迫的。所以，當前用于反導系統的預算只用于繼續研發而不著急用于生產與采購。總之，無論蘇聯核力量如何發展，麥克納馬拉依然相信“確保摧毀”戰略的威懾作用與報復能力。容易被鉆空子的“限制傷害”戰略并不是他的第一選擇。所以，他在1965年11月1日的“總統備忘錄草案”中繼續堅持有針對性地加強美國的戰略進攻能力：第一，把“民兵”導彈數量控制在1000 枚，但是提高其質量。在1967財年，先期投入10億美元用“民兵”Ⅱ和Ⅲ型來替換“民兵”Ⅰ型。第二，投入2.1億美元，繼續研發裝備“北極星”核潛艇的“海神”彈道導彈。第三，投入7380萬美元用于空軍研發項目，集中加強攻擊武器的穿透力，超前于蘇聯反導系統的發展。endprint

另外，投入4 億美元來發展具備部分能力的“奈基”X 系統，形成可在10～30千米高度攔截彈頭的“輕型”反導防御系統，應對類似中國在70年代中期可能擁有的小規模或者簡單的導彈攻擊。同時，借此否決陸軍提出的從1967至1971財年共投入127億美元發展全面的高空末段“奈基”X 系統的建議。可見，即使在蘇聯發展反導系統的條件下，麥克納馬拉關注的不是也去發展反導系統，而是加強其進攻武器的穿透力，使得對方的反導系統失去效力。

他把更多希望寄托在通過威懾來避免核戰爭而不是在核戰爭中的防御，認為“確保摧毀，包括維持一種即使在遭受敵人第一次打擊之后，還能夠給對方造成不可接受的損傷的可靠能力是我們戰略核力量必須實現的首要而關鍵目標，因為這將保證高度的信心，在任何可預測的情況下威懾對美國精心策劃的攻擊。”至少在70 年代，麥克納馬拉對美國“確保摧毀”能力的威懾效果持有信心。因此，在他看來在1960 年代內著手部署反導系統是沒有緊迫必要性的，所謂輕型“奈基”X系統的決策實際上是一種變相否決的陰謀。

軍方的反擊——完全版“奈基”X系統

在麥克納馬拉的授意下，白宮科學顧問委員會于10月29日提出報告，從技術、戰略和外交等角度否定了完全版“奈基”X 系統過早部署的可行性。首先，計劃中的反導系統肯定會刺激蘇聯開發和部署其洲際導彈的穿透輔助系統，這樣反過來迫使美國再做出反應，最終形成循環的軍備競賽。其次，會動搖盟國對美國是否會保護他們的信心，盟國還有可能向美國提出要求幫助其發展自己的反導系統。而且，“花費80～120億美元來防備中國的戰略威脅，將增強中國軍事力量在世界上的形象。”再從技術上看，“反導系統可能有效應對中國早期的洲際導彈，不過如果中國具備潛射導彈力量后，該系統就無法應對此威脅了。”最后建議：1965 年內不做出部署決定；不做出未來根據中國戰略核威脅的發展情況來確定未來部署日期的承諾；國防部應僅以區域防空為目標來繼續支持研發“奈基”X項目，進行必要的測試；要繼續努力研發穿透輔助系統，應對蘇聯潛在的區域或末段防御系統。

科學顧問們的態度與麥克納馬拉十分接近，實際上都是要把軍方部署反導系統的計劃擱置起來，進而引起了軍方的反擊。1965年11月6日，參聯會給麥克納馬拉發送備忘錄，重申7月30日的生產撥款要求，希望能保證在1970年10月初步形成運行能力。參聯會認為有效的導彈防御系統需求是真實而緊迫的。現存蘇聯導彈威脅、蘇聯發展導彈防御系統的可能、中國潛在的核威脅都強調了盡早發展導彈防御的必要性。保持平衡的“確保摧毀”和限制損傷能力的需求依然存在，也是部署導彈防御系統理論的組成部分。至于總統科學顧問報告的觀點，參聯會認為，不斷進行技術升級的“奈基”X系統已經克服了早期導彈防御系統方案的缺陷。不贊同拖延一年部署的建議。如果拖延部署，那美國的戰略防御力量將處于蘇聯威脅之下，還會鼓勵蘇聯加速其當前攻防力量的發展。最后，參聯會還指責該委員會的評估超出了技術范圍，妄議軍事與政治問題。

軍方的反擊得到了國會的支持。在執行1967 財年國防預算的時候，參眾兩院的軍事委員會及其國防撥款小組委員會建議并得到國會批準，拿出1.68億美元來準備生產“奈基”X系統。也就是說，國會已把應該生產“奈基”X系統的啟動資金撥給國防部，在是否把這筆資金用于生產上，國防部長與參聯會發生了分歧。參聯會只得調整部署方案，繼續向國防部爭取支持。1966 年3月底4月初，惠勒向麥克納馬拉提交1968—1975 財年聯合戰略目標計劃時，除了建議保證針對蘇聯的戰略進攻力量外，再次指出“關于防御力量，當前實力不足以完成其限制損傷任務，不能形成可信的威懾。首要優先事項應該是采購和部署彈道導彈防御系統。參聯會一致贊同到1972 財年完成‘奈基X系統的初步部署，不應該拖延做出決定。”

參聯會把運行時間從1970 財年延后到1972 財年，但敦促政府快做出部署決定的要求沒有改變。進一步對軍方要求生產和部署“奈基”X高空末段反導系統構成有利條件的是，1966 年下半年開始，國內外一些因素的作用使得國內要求部署反導系統的呼聲高漲。美國情報機構進一步確認蘇聯在莫斯科周圍部署反導系統取得進展，其“橡皮鞋套”導彈發射架已開始安裝。1966年10月27日，中國用“東風”2號甲導彈與原子彈進行了“兩彈結合”飛行試驗成功。在美國人看來，“共產黨中國”開始擁有中程核導彈能力，或許70年代中期可能擁有洲際導彈能力。

同時，“奈基”X系統本身的技術也取得較大進展，除了引入可同時追蹤多目標的電掃相控陣雷達外，還配備了最新的可在518千米距離上攔截30千米以上高度彈頭的LIM-49“斯巴達”導彈，與之前已配備的“短跑”導彈高低搭配，可在大氣層內外聯合防御來襲導彈。由于國會已經在1967 財年批準撥付生產“奈基”X系統的專項經費，反導部署問題肯定會成為下一個國會會期的主要議題之一。此外，隨著1967年的到來，1968 年總統大選的準備工作也要逐漸展開。國內外因素相互作用，對美國軍事與外交政策的影響進一步加強。

1966年12月6 日，在德克薩斯州奧斯汀的私人農場，約翰遜首次專門就反導部署問題與其防務高官展開討論、聽取意見。參聯會議主席惠勒指出，除了在莫斯科，蘇聯還尋求在全境部署反導系統；同時還在部署加固的最新洲際導彈SS-11。“他們新的核項目能夠削弱我們的‘確保摧毀能力，使我們的打擊目標復雜化；削弱我們穿透能力的信心以及第一次打擊能力，進而提升蘇聯在避免核戰爭條件下追求其目標的能力。”他認為“威懾不僅是一種技術，也是一種思想。無論對方做什么，我們擁有反導系統將加強威懾能力。”反過來，缺少反導系統的部署對外將增加發生意外戰爭的可能性，對內會被認為美國政府不愿意為維持當前的核優勢而付出努力。他建議總統下令部署可以保護25個城市的大規模反導系統。

麥克納馬拉則針鋒相對地指出，蘇聯肯定會對美國部署反導系統做出反應，加強其進攻性核能力。因此，蘇聯對美國發動核打擊的風險不會減少。同時，一旦威懾失效，蘇聯核打擊給美國造成的傷害也不會有實質性減少。美國安全的基礎是威懾蘇聯的核攻擊。他反對惠勒建議的理由如下：第一，蘇聯的核防御政策是錯誤的，他們的支出是美國的2～3倍，美國不值得也做出這樣的投入。第二，美國向反導系統投入100億美元，蘇聯會相應增加其核力量，進而造成不斷升級的軍備競賽，也許最終要投入310～400億，但結果也不會比現在好。endprint

當然，他也認識到，部署“有限功能”的反導系統并非完全沒有好處，也有其合理性：“保護美國的進攻力量，如‘民兵導彈；在1975—1985年間應對中國的洲際導彈；應對一次意外的導彈發射；應對蘇聯小規模的核訛詐。”隨后，約翰遜又了解到國會的態度：25%的眾議員反對部署；40%的眾議員和以參議院軍事委員會主席拉塞爾、杰克遜、斯坦尼斯為代表的一批民主黨參議員竟然都贊同導彈防御政策。另有35%的眾議員態度不明確。

此時，約翰遜很希望找到一種中間的選擇。麥克納馬拉認為難以找到，不過現在也無需馬上做出最終決定，可以以技術原因為借口拖延做出決定。但如此最終非要有所選擇的話，可以部署某種形式的有限反導系統。在此基礎上，可以試探蘇聯是否愿意以美國可接受的條件，談判凍結核力量的話題。

會后，萬斯于1966年12月10日向約翰遜提交了一份備忘錄，總結了當前美國面臨的反導部署問題。萬斯指出，如果美國要部署反導系統，可能出于5個目的：保護和應對中國的導彈攻擊；保護和應對一次意外的導彈發射；保護和應對“核訛詐”，即敵人可能對單個中等價值目標進行小規模打擊；幫助保護美國的陸基戰略攻擊力量；保護美國的城市免遭蘇聯大規模導彈攻擊。

目前，存在三個選擇；第一，堅持繼續研發，暫不做出任何部署行動；第二，部署只滿足前4 個目的的“有限功能”的反導系統；第三，部署滿足前4個目的，同時還能保護25個大城市的“全功能的反導系統。

1966年12月22日，麥克納馬拉向約翰遜提交備忘錄，分析了反導部署問題上升為政府必須要嚴肅對待的緊迫問題的幾個影響因素：蘇聯加速部署其加固的洲際導彈，其速度超出去年的情報評估所料；蘇聯開始在莫斯科周圍部署反導系統，可能在其他地區也要部署另外一種可能具備反導能力的防御系統；中國成功發射了裝有核彈頭的射程644千米的彈道導彈，有證據表明他們正在準備測試洲際導彈推進器；美國“奈基”X 系統已經發展到可以生產和部署的階段；參謀長聯席會議反復要求做出部署決定，希望在1972 財年初步具備運行能力，可以在美國大陸發揮區域防空作用，保護25座城市；國會已正式批準預算用于反導系統的生產和部署。

麥克納馬拉接著重申了萬斯 1966年12月10日備忘錄中列舉的5個目的，再次強調當前不應該出于第5個目的來部署，主要原因是“蘇聯將被迫對美國部署反導系統做出反應，加強其進攻性核力量，從而導致以下后果：蘇聯對美國發動核攻擊的風險進一步增加；一旦威懾失敗，美國因蘇聯核攻擊而遭受的損傷不會有實質上的減少。所以，如果一定要部署反導系統的話，可以根據前4 個目的對“奈基”X 系統進行一種有限部署，而且其成本是合理的（總計40 億美元用于生產和部署，每年另有2億維護費）。最終，麥克納馬拉建議：當前不部署應對蘇聯導彈攻擊條件下來防御美國城市的全功能“奈基”X系統；開始“小規模”部署“奈基”X系統，主要滿足前4 個目的；要求國務卿和國防部長開啟與蘇聯的談判，通過正式或非正式協議來限制部署反導系統。

（未完待續）

（編輯/筆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