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獅狂吼

嚴俊

幼獅咆哮！U21歐青賽四強、U20世青賽冠軍、U19歐青賽冠軍、U17歐青賽亞軍，英格蘭各級國字號青年隊在今夏四項大賽拿下2冠1亞1四強的佳績，而且四項大賽幼獅們全部在常規比賽時間甚至加時賽中保持不敗，僅有的兩場敗局都是點球大戰告負。此外在土倫杯上，英格蘭“U20二隊”也成功完成衛冕。

連續多年產出低下的英格蘭青訓，突然便在今夏收獲了豐碩的果實，風頭之勁，已經比肩近年青訓佼佼者西班牙、德國、法國、葡萄牙等。這是何故？

足總的功勞

U21歐青賽四強是2009年亞軍以來最佳戰績，U19歐青賽冠軍是隊史上首次奪魁，U17歐青賽亞軍是2014年奪冠以來最佳戰績，U20世青賽更是英格蘭各級國字號自1966年來首次奪得世界冠軍……幼獅們成績提升，首先要感謝的便是馴獅者。英足總近年對青訓的大力扶持，終于收到了成效。

西班牙、德國等國近年的巨大成功，無不以強大的青訓作為基礎。德國足協世紀初開啟青訓重組計劃，傾全國之力加強青少年人才的甄選與培養，加上聯賽金字塔自上而下的協助，終于促成2014世界杯奪冠，甚至可能成就王朝……英格蘭宿命之敵從低谷走向巔峰的成功經驗尤其證明，十年樹人有望成功。

本世紀三獅軍團成績江河日下，足總痛定思痛，近年在理念樹建、體系構建與硬件營建上下了苦功。他們先是在2010年推出“足總青少年球員發展技術指導”，此后與英超聯盟主推的“精英球員表現計劃”（EPPP）聯手，對四級職業聯賽俱樂部的青訓進行指導，俱樂部們在這一計劃思想的指導下統一改革青訓體系，加大資金投入，對選材、訓練進行重新規劃，試圖以此提升本土球員水平.

然后足總還斥巨資在斯塔福德郡興建規模龐大的圣喬治公園國家足球中心，于2012年10月開放，讓各級國字號在此統一接受高水平的訓練，模式類似著名的法國克萊楓丹基地；2014年12月提出“英格蘭DNA”計劃，讓各級國字號教練統一思路，指導出最適合英格蘭球員的技戰術風格，令英格蘭足球呈現獨一無二的特質。

向來以顢頇昏聵形象示人的足總，出臺任何舉措都可能被吐槽，以上重點政策也無一例外受到過質疑，但數年慘淡經營下來，輿論終于發現：足總也沒想象中差勁。英格蘭國青諸隊技戰術水平的提高有目共睹——雖說點球腳軟還是暫時無解的歷史遺留問題——他們今夏大賽的成功，將進一步促成輿論轉向，足總如能獲得更多支持，或許能更加堅決地推動青訓改革，進一步幫助青少年球員提高水平。

最強青訓是藍色

足總在青訓議題上畢竟只能起到指導作用，真正執行者還是各級聯賽的俱樂部，這其中，聯賽金字塔頂端的英超對于EPPP頗為擁護，令青訓真正落到實處。這讓傳統青訓名門與青訓新貴呈現出爭奇斗艷的場面。

U20主帥保羅·辛普森首先要感謝的是埃弗頓，“太妃糖”為U20世界冠軍隊貢獻了5人，其中3人是其純正的青訓血脈，他們與貢獻3人的切爾西一同為主力班底撐起了半壁江山，賽事金球獎得主索蘭克更是藍軍青訓明星產品。

U21國青的頭號人才產地則是切爾西，提供了劉易斯·貝克、斯威夫特、亞伯拉罕、查洛巴，南安普敦也貢獻了沃德-普勞斯（U21隊長）、錢伯斯、塔吉特等青訓血脈，雖然這些球員已經不一定還在效力母隊。U19歐洲冠軍隊中更有6人出自藍軍青訓，U17隊中則是切爾西與曼城各提供4人，平分秋色。

本世紀出產過魯尼、羅德維爾、巴克利等名將的埃弗頓，培養過貝爾、沃爾科特、盧克·肖等人的南安普敦，都是英超傳統青訓名門的代表。帶過南安普敦、正執教埃弗頓的羅納德·科曼無疑對此深有感觸，他對兩隊青訓小將的提拔與重用，也直接讓自己的執教獲益。科曼在“圣徒”的前任波切蒂諾同樣敢于起用小將，如今在熱刺亦然，科曼與波切蒂諾作為外教，卻對本土球員誨人不倦，甚至令英格蘭成年國家隊都頗為受益。

然而即便是埃弗頓與南安普敦，拿近年青訓產品的產出量對比切爾西和曼城這兩家藍色軍團，也相形見絀。藍軍近年經營策略由阿布燒錢轉向可持續發展，已經摸索出依靠轉賣非主力球星和“出租車”后備力量實現收支平衡的模式，“出租車”的主要來源除了低價引進的半成品，便是藍軍青訓血脈；曼城不僅模仿這一模式，更通過母公司“城市足球集團”在全球范圍內的運籌帷幄，將半成品與青訓血脈賣出高價。兩家俱樂部如此運作，都需要強大的青訓后備力量做基礎，而他們正擁有這一切。

切爾西自特里以來便再未有巨星級青訓產品，但伯特蘭、布呂馬這一級別的球員還算是層出不窮，阿布在歐足聯財務公平政策開始掣肘轉會之前便已布局青訓，要求前體育總監阿內森在選材方面有所作為。曼城則是在中東油王入主、千金市骨的同時翻新青訓，為此還花2億英鎊興建青訓基地，已經有了伊希阿納紹、丹尼斯·蘇亞雷斯等產品。兩家俱樂部對青訓的投入、對硬件的保證，使得他們大有成為英超最佳青訓之勢。

被視為青訓試金石的青年足總杯，近8座獎杯之中有6座由切爾西奪得，其中近3年決賽藍軍都是擊敗的曼城。在此背景下，雙藍本土青訓產品為幼獅貢獻頗多，也就不奇怪了。

雄獅何時吼

英足總前主席格雷格·戴克曾在2013年設定“2020歐洲杯進四強、2022世界杯奪冠”的目標，甚至在圣喬治公園安上了一面倒計時到2022世界杯決賽的時鐘。英格蘭國青今夏的成功，已經讓見風就是雨的英格蘭媒體呼應卸任的戴克，喊出了“新黃金一代”的口號。

縱然是貝克漢姆、杰拉德、蘭帕德、費迪南德領銜，成名時普遍在豪門俱樂部建功立業的黃金一代，尚且在國家隊層面有如“愚人金一代”，這幾批遠未在俱樂部一線隊立足的青年國腳，哪能立刻成為新黃金一代？冷靜而言，青年國腳們先在英超聯賽打上主力才是頭號要務。畢竟，英格蘭并非西班牙、德國。

近年西、德青訓出彩，各級國字號成績交相輝映，除了足協英明還要感謝聯賽力挺。西甲和德甲聯賽俱樂部除部分豪強之外普遍囊中羞澀，在轉會市場上缺乏購買力，因而更愿在實戰中信任青訓小將與本土力量，子弟兵錘煉成器后行銷海外，得來資金反哺青訓，又有下一代子弟兵層出不窮，遂形成良性循環。endprint

反觀英超，雖說俱樂部普遍支持EPPP計劃，但商業經營上全球領先的他們，已經走上了云集足壇精英、借此將聯賽推廣給世界球迷的經營道路，各家俱樂部為在電視轉播分成蛋糕中分上一塊，從上至下莫不瘋搶高水平外援，普遍不敢重用本土球員，遑論稚嫩的青訓小將——相比于普遍價高質次的英格蘭球員。外援仍是爭取競技與經濟雙豐收的更優選擇。

歐足聯1月曾出臺報告稱，英超外援比例為62%，為歐洲最高。外援當道，本土球員缺乏鍛煉淪為庸才，青訓小將缺乏機會淪為仲永，形成惡性循環，這便是長期以來英超富強、英格蘭隊孱弱的關鍵所在。

英足總對此的應對之策，是施行配額制，從2010年開始增加各隊“本土培養球員”（21歲前效力英足總或威爾士足總下轄俱樂部滿3個賽季或36個月）名額，要求各隊在聯賽25人名單中必須擁有8名“本土培養球員”。諸多俱樂部因此紛紛爭奪本土球員以填補空缺，但并不重用，這就促成他們的溢價，進一步坐實了價高質次的名聲；有些不重視的俱樂部，則不報滿25人名單，寧可空置名額。

還有些俱樂部選擇提拔青訓小將成為“戶口本”充數者，但在成績的巨大壓力下，主帥們普遍不給他們機會，這甚至在球員最需要比賽時耽誤了他們的成長——上賽季只有41位22歲以下英格蘭球員在英超獲得出場，平均出場時間僅403分鐘，曼城等4隊甚至不曾給此類小將出場機會。

以目前青訓最強的切爾西為例，他們便不重視本土球員、青訓球員在一隊的立足。特里今夏離隊后，藍軍一隊只剩隊長袖標繼承者加里·卡希爾一位非U21球員，甚至上賽季的替補洛夫特斯-奇克、艾納也紛紛外租，曾被6次外借的查洛巴則毅然轉會沃特福德。更別忘了索蘭克，早在2014年他便上演切爾西處子秀，3年間卻再也未能獲得藍軍一隊出場機會，為此他今夏以自由身轉投利物浦，正式加盟紅軍前還拿了座U20金球，不知藍軍是否后悔。

數據也能佐證切爾西發掘璞玉但并不雕琢璞玉，以上賽季各俱樂部青訓產品的英超總出場時間進行排序，曼聯以44055分鐘位居第1，這要歸功于希頓、邁克爾·基恩等數代曼聯青訓遺珠在中下游球隊打上主力，而切爾西由于現役青訓小將大多租借海外、昔日青訓產品則沉淪英格蘭低級別聯賽，英超出場時間僅有13445分鐘，名列第9。

索蘭克在一隊的遭遇，也是今夏各級幼獅中切爾西青訓產品的縮影，他勇敢投身更器重年輕人的克洛普帳下，也啟示無從立足豪門的幼獅們寧為雞首不為牛后。但出走之后就是春天？英格蘭俱樂部普遍將本土球員視為“戶口本”充數者的大環境，短時間內仍難見到扭轉跡象，今夏國青大賽的成功，對此也恐難有根本性的改變。幼獅前景依然黯淡，也就意味著未來進入三獅軍團都是難題，遑論“世界杯奪冠”的春秋大夢。

對此，足總唯—能期待的，或許是“脫歐”之后嚴格執行勞工證制度，抬高足球弱國球員進入英超的門檻，間接促成本土球員的上位。然而脫歐程序完成或許要等到2019年，那時，恐怕不少今夏縱情咆哮過的幼獅們，已然在等待中耗光了銳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