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蔥哥與番茄妹：再見！我們創下的江山

張云

洋蔥哥和番茄妹，是一對顏值頗高的南京小夫妻。兩人原屬都市白領，為了尋夢先后辭職。兩人打造的健康輕食品牌“沙拉日記”，一度榮登成功之頂。然而，伴隨生意興隆，帶給他們的卻是焦躁與掙扎——他們只能一次次借助互相傷害，來獲取安全感與成就感。每一天都是水深火熱，每一天都可能心靈崩潰……2017新年之際，“沙拉日記”忽然宣布永久性停業，留給粉絲們一片唏噓與疑惑，背后的隱情是什么？

生活有點逼仄，一對白領小夫妻闖世界

故事得從一對靚男美女的大學戀情說起。

美女叫孫葳，靚男叫張喬。1987年，孫葳出生于南京。10歲時父母離異，她跟隨母親生活。2005年，孫葳考入南京體育學院。親眼見證過父母離婚之痛的她，對感情很抗拒，發誓大學不談戀愛。張喬和孫葳同齡，同為南京人。孫葳身高1.73米，張喬身高1.93米。奇怪的是，兩人大一時一句話沒講，卻在大二時碰撞出了火花，改寫了一切！

洋蔥哥與番茄妹

那天，兩人分在同組做實驗，共同養育一窩SD鼠。一經接觸，兩人恍然發現彼此情趣相投。相聊甚歡時，差點讓水池的那些老鼠全部溺斃。

這次有驚無險后，兩人開始交往。2006年10月12日，張喬終于鼓足勇氣表白，孫葳羞澀地接受了，并開啟甜蜜約會。近20厘米的身高差，讓孫葳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2008年，兩人共做一個名叫“Sports Salad運動營養餐廳”的項目方案，主題是實現科學健身和健康飲食完美結合。兩人廢寢忘食地設計、撰寫計劃書，最后在江蘇省創業大賽中斬獲第二名，隨后又在全國體育大學院校創業比賽中榮獲第一名。這個項目最后因無資金支持而擱淺，但創業種子在兩人心中早早播下。

2009年夏，兩人雙雙畢業參加工作。孫葳干電子商務，張喬則在汽車零件公司做物流和現場管理。兩人住在各自家里，每3個月兩人一次可以存款1萬塊左右。他們暢想將來用它辦婚禮，如果還有結余就一起做點小事業。這年10月10日，兩人領證裸婚，仍然各住各家。不用付房租，平時也不亂花，兩人四年下來竟然存下了20萬。這讓日后創業有了可能。

2013年10月，張喬奶奶房子拆遷，分到一套50平米的經濟適用房。裝修好后，家人為兩人舉辦了婚禮。婚禮后，他們去了一趟歐洲，結果達成共識：世界那么大，得去好好看看！但轉而上班后，兩人卻悲哀地發現，生活是苦逼，是無奈，更是“毀滅”！因為忙，兩人經常早上不吃早餐，或在路邊攤點隨便對付;每天超過12小時坐在電腦前。晚上回來，父母總會有高油高鹽的愛心晚餐等著他們。通常吃完已是10點多，兩人再在沙發上看看手機或綜藝節目。因長期不運動，兩人的體能均下降，體重都比剛畢業時重了20多斤。不久，孫葳因為飲食不規律得了慢性胃炎，后竟然發現得了腰椎間盤突出……

張喬有些擔心地問孫葳：“你說，咱們的生活是不是有些失控了？”她連說：“是呀，是呀！”

兩人想到了創業。2013年11月，孫葳終于忍無可忍選擇辭職，旗號是：“為愛，為幸福！”她先豁出去——去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為自己，也為大家！

茫然了三個月后，孫葳接觸了輕食理念，認為十分吻合自己。經籌備，2014年2月，兩人用畢業后5年所存積蓄在河西租下了一間工作室，專門做蔬菜沙拉。工作室命名為“沙拉日記”，含義是“記錄更好的你”。這就是兩人的初心——他們想通過“沙拉日記”來改變自己，也改變與他們一樣苦逼奮斗的白領們。為與“沙拉日記”相配，他們分別取了“洋蔥哥”與“番茄妹”的微信昵稱。洋蔥的特點是白皮，內心豐富;番茄的特點是圓潤，內心柔軟、充滿幻想。這正好符合他倆的個性特點，也符合蔬菜沙拉的形象。

開張之際，南京還冷得呵氣成霧。在一家寫字樓門前，他們帶著羞澀，斗膽吆喝：“過來看一看，掃二維碼加微信，熱乎乎的姜湯免費領了！”很快，一群好奇者湊了過來。番茄妹的心怦怦亂跳，趕緊介紹：“我叫番茄妹，他是洋蔥哥，我們經營了一款名叫‘沙拉日記的輕食品牌，加微信送姜湯，歡迎關注。”白領們紛紛拿起手機掃碼，并領走一杯冒著熱氣的姜湯。

“沙拉日記”開始漸為人知，也讓番茄媽跳將出來，怒對女兒說：“當年讓你讀中專，你偏要讀高中、上大學。現在好好的工作不干，又要去開什么沙拉店，大學不是白上了嗎？”番茄妹卻強硬地回敬：“媽，就讓我為夢想拼一下好不好？”番茄媽知道女兒的脾性，只好奉上擔心與祝福。

拼搏有點刺激，迷茫下兩顆心在瘋長

開始，“沙拉日記”由番茄妹一人操刀，洋蔥哥利用一切空余幫她。番茄妹從網上淘來二手貨架，用鋼絲球拼命擦洗，一下午擦得胳膊發酸。然而，創業激情在燃燒，她竟沒有覺得累。

番茄妹一共設計了五款沙拉，從周一到周五不重樣，發在朋友圈。時值隆冬，誰不想吃上熱乎乎的飯菜呢？番茄妹和洋蔥哥一合計，決定從健康便當入手，推廣輕食主義的理念。這種便當比市面上油膩單調的外賣在外觀、搭配、營養、口味上都有很大不同，很快得到了顧客的認可。由于洋蔥哥要上班，番茄妹一人凌晨四點就早起，買菜、做便當、接訂單。上午10點半，她則拖著外賣箱擠地鐵送外賣。然后，她不停地用微信添加“附近的人”，主動搭訕去增加好友數量。其它時間，她則利用畫畫特長手繪菜單……她后來回想說：那是一段混亂而迷茫的時光！

辛苦忙碌三個月后，兩人一算賬，除去成本及開支，竟一分錢沒賺！聊以寬懷的是，他們讓更多人了解了輕食主義文化。同時，他們自己建立了一種科學飲食加運動的健康生活方式。endprint

2014年4月，“沙拉日記”被鳳凰健身老板相中，他們打算在健身房內配置健康飲食，于是找夫婦倆合作，結果一拍即合。這年5月4日，“沙拉日記”搬到鳳凰健身房。番茄妹忙得喘息的機會都沒有，體貼的洋蔥哥請了一周年假來幫她。那一周，兩個人從早上9點半開始，手腳不停地整整要忙碌12個小時。洋蔥哥思考，如果讓妻子獨自創業，一定非常辛苦，而他也跟著受累。這時，一件事觸動了他。前不久，一位年輕女同事剛生完孩子就患癌去世，他心里感到一陣刺痛，發誓一定要將健康生活理念推出去！5月底，他也決然選擇了辭職。自然，這個決定又遭到洋蔥哥父母的反對，但大家最終達成協議：小兩口辭職創業兩年，如果經營不下去就關店重新上班。

番茄妹如虎添翼。兩人初步分工：做電子商務出身的番茄妹擅長營銷方面，就負責產品研發和對外的推廣;洋蔥哥原做現場和業務管理，所以他的定位是讓“沙拉日記”井然有序。

番茄妹設計的沙拉每款都是一個動人的故事。

“魔法森林”源于一次回母校經歷，體現的是滿滿的少女心：誰是我的王子，誰來給我穿上美麗的公主禮服，誰來給我換上水晶鞋？

“寶石小鎮”是水果最豐富的一道沙拉。以番茄妹為主角，套餐名叫“甜甜”。她希望用它來懷念心中那段甜蜜又短暫的美好時光。

……

為追求品質，他們不計成本。他們嫌菜場上的生菜賣相不好，專門到蘇州一個生菜基地去采購，價格是普通生菜的好幾倍。

在健身房忙碌三個月后，兩人沒賺錢，卻收獲到一位前輩的告誡：“想辦法活下去吧，活下去，才能談夢想……”而番茄妹覺得，如果不是為了夢想，自己會活得比現在好，但那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2014年9月，兩人將店鋪從健身房搬出，從一個封閉空間搬到“零號線”線上平臺，口號是：“天天吃油膩食堂外賣，你的胃不開森了……沙拉日記，不僅滿足你的胃，更滿足你的心！”他們把顧客鎖定在了25～35歲之間的中高收入女性白領群體上。結果只用了半年時間，他們就成為零號線輕食第一店、西式簡餐NO.1，獲得2015年零號線頒發的創業大獎，夫婦倆還被邀請作為創業成功的典型參加一系列演講。

形勢大好，兩人開始擴張，建立了一個中央廚房、4個線上店鋪、4個線下提貨點，建設了粉絲維納斯群、健身群、辣媽群、讀書會……他們成了南京大有名氣的創業網紅。東南大學出版社編輯拋來了橄欖枝，邀請夫婦倆著書立說寫出自己的故事。他們真的簽了合同。

2015年10月，沙拉日記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注冊成立。夫婦倆“野心勃勃”準備做大做強！

現實有點無奈，停下“游戲”咱們回家

夫婦倆首先想到了改革，狠心地把店鋪里的兼職都換成了從知名西餐連鎖出來的年輕人。這意味著將花費更高的人員支出，但他們知道，這步必須邁出，只有這樣才能更專業、更標準化！

兩人沒想到，隨著擴張，問題接踵而至。一方面，外賣平臺的補貼從之前各占50%慢慢地變成商家要100%，也就是一份30多元的套餐，“沙拉日記”需要補貼到10元甚至還要更多。這意味著如果依靠外賣平臺生存幾乎沒有利潤;另一方面，由于人員突然全部替換，導致產品質量不穩，看到粉絲的抱怨：“你家的質量最近下降了！”番茄妹都要難受很久。她一邊解釋道歉，一邊發紅包安撫。

為了把丟失的東西一點點找回，兩人幾乎從當當網上搬回了所有與創業有關的書，但他們仍然感覺到才華匹配不了夢想，并為此痛苦。因為運營團隊跟不上，他們不得不親自采購、設計、營銷、維護粉絲、招待客戶……漸漸感到力不從心，且因新店需要人手、裝修等各種開支，運營竟然走向了虧損，后來竟然出現有訂單無利潤的尷尬局面。

困境中，兩人爆發了一次大吵，番茄妹說：“我們要面對現實了，明年的房租已經沒有能力支付了，還有其他的一些欠款要還。”洋蔥哥則說：“別著急，我不是正在申請貸款嗎？”她則提高聲音說：“貸款貸款，咱們賺的錢永遠不夠支付沙拉日記的發展！”

在創業初，兩人追求的是好的生活方式與一種堅持態度，但想要提升銷量和改善財務狀況，就必須重點打造產品，結果粉絲群最后尷尬地淪為產品推銷群。她每天費盡心思P圖，想文案，刷屏售賣，讓自己都心生反感……自己是誰？想干什么？她感到迷失，只是被一種慣性推著往前！更為尷尬的是，生活與心理困擾齊齊襲來！

2016年一個冬日深夜，洋蔥哥很晚都沒有回來，他手機又沒電。番茄妹想起他這些天都只睡四小時，擔心他開車會出情況，心里恐慌無比。結果虛驚一場，當洋蔥哥轉動家門鑰匙時，她一下子撲到他懷里哭得一蹋糊涂：“你怎么才回來，我都擔心死了！”這讓在店里忙得又冷又餓的洋蔥哥一臉懵逼。番茄妹意識到，自己對家庭、對安全感的渴望如此強烈。然而，隨著創業，兩人雖然廝守，說的話比30年來都多，但幾乎全部是圍繞生意。夫妻關系已經模糊，更多的是合伙人與同事。其間口不擇言地爭吵，深深傷害了兩個人的心，也動搖了她的安全感。其實，兩人早都傷痕累累。

番茄妹痛徹感悟到：“在越來越多的人涌向創業圍城的當下，有更多已處在旋渦中心的當局者被前期不顧一切拼搏的慣性推動著，誓死要守衛自己已打下的江山，每日被各類故事與雞湯洗刷篤信堅持就能通往成功，盡管已疲憊不堪，卻不肯剎車，滑向連自己都不知道通向哪里的深淵……”

番茄妹決定關店寫書，去總結這段迷茫的人生，同時夫妻回歸原有的生活。可這畢竟是兩人的“孩子”，辛苦經營了三年，洋蔥哥感覺心痛，但在番茄妹的勸解下，他最后決定承受斷腕之痛。

2017年新年前夕，“沙拉日記”公號的粉絲們突然看到一則停業公告，他們都萬分驚訝和唏噓不已。番茄妹也禁不住大哭，而洋蔥哥在跟員工說完最后一句交代后，突然胃痛。回家后，番茄妹給他灌了熱水袋暖胃。第二天早上，緩解過來的洋蔥哥感慨：“我三年來好像都沒有生過病，之前好幾次感覺自己要發燒了，就跟自己說，你不能生病，你沒時間躺下……”番茄妹沒出聲，而是下樓為洋蔥哥買了一碗鴨血粉絲，洋蔥哥大快朵頤，感激說：“謝謝，你終于知道關注我們的生活了。”

番茄妹心里閃過一絲愧疚。原來，創業這三年來，他們從沒有時間好好吃飯。他們提倡健康生活，卻沒有好好地讓自己健康地生活。每天忙碌到凌晨，然后又要早起。日常的瑣碎、資金的壓力，讓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停下來思考……

兩人愈發達成共識：關店停業，無比正確！夫妻倆用一周時間處理了轉讓事宜，又在父母的幫助下還清了債務，然后開始集中精力寫書。他們要用心記下這場讓他們又愛又恨的“奇幻之旅”，記錄這人生中最精力滿滿的三年留下的無數焦躁與掙扎，他們要告知讀者：“你想過一種生活，實現一個理想，真的并不是只有創業一條路可以走。”

書稿完成后，迎來2017年新年。兩人去了一趟華山。登頂華山南峰，看著腳下的萬千世界與眼前無際的天穹，番茄妹幡然徹悟：近在咫尺的另一座山峰，要想登頂，必須先下山。享受低谷，才是重新回到高峰的必經之路。華山歸來，番茄妹感悟到，過去的創業之所以讓她喘不過氣，是因為她從沒有意識到除了遠在頂峰的目標外，那些枯燥、疲累的創業過程本身也可以是一種幸福。現在的她，正在品味自信心破碎和重建的過程。她與洋蔥哥制訂了一個每天5點起床、讀書、運動、練字的計劃，通過做一些很簡單很專注的事情將自信心再塑起來。兩人的生活狀態在這場“瘋狂游戲”停下后，又回到了以往的溫馨與平靜。兜兜轉轉三年，她此刻終于明白了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日前，夫妻倆準備要一個寶寶——他們終于明白家對于自己的意義。2017年7月，《沙拉日記——為愛創業1000天》順利出版，他們用親身經歷告知讀者：“生命總是通過苦難，讓人意識到自己的無知，更意識到自己的幸運。”他們經歷了苦痛，所幸及時剎車并重新找到了幸福。

編輯/陳寧endprint